第四章(上) 狼的烈酒:信任

時近正午,艾莉森纔回到了這個廢棄的小村莊當中,不同的是,她騎着米婭,卻還牽着另外一匹全身擁有着黑色毛髮的馬——這匹馬雖然不及米婭的優雅外觀,但看起來健壯而溫順。

“塔森,快出來看!”艾莉森興奮地衝着小屋大喊,“我給你選的馬,看看怎麼樣?”

她利落地下馬,將米婭的馬繮繩拴到木樁上,隨後望了望周圍,內心的興奮感隨着沒有塔森的迴應而逐漸消散。小村莊中空落落的,只有輕微的呼呼風聲。

“塔森?”艾莉森喊道,但依然還是沒有回答。

她手忙腳亂地拴好黑馬的繮繩,匆忙跑進那間最初發現塔森的小屋當中——熊皮包裹還在、木箱還在,但唯獨塔森消失得無影無蹤。

“塔森,塔森!”艾莉森扶着門框,衝着屋外大喊着,她不相信塔森會扔下自己。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如果是獵師,艾莉森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一陣充滿野性的狼嗥突然響起,艾莉森心中一顫,用一隻手緊緊地握住腰間的劍柄,準備隨時抽出來。黑馬已經變得越來越不安,焦躁地踱來踱去,而米婭則似乎有些不那麼害怕。

“嘿,艾莉森!”塔森突然從樹林中冒了出來,手裡提着兔子的耳朵,興沖沖地跑過來,他看了看艾莉森握住劍柄的手,笑道:

“不好意思哈,嚇到你了吧?以後我就不亂嗥了……”塔森笑道,並晃了晃手中眼神有些呆滯的兔子,“我去找點東西吃,運氣還不錯,逮到了一隻。”

艾莉森看了看兔子,笑道:“我以前經常見伊琳家族外出打獵的隊伍,他們打獵多是爲了娛樂、爲了練習或者比試箭術,讓獵物上餐桌是次要的事情,而你純粹是爲了飽腹——算是個比較正當的打獵理由。不過這段時間基本都沒有合適的獵物出沒了,所以打獵的人很少。”

“我也有段時間沒抓到過獵物了。”塔森似乎很高興,但他隨後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那匹多出來的黑馬,問道:“怎麼多了一匹馬?你的嗎?”

“那是給你的。”艾莉森的眼睛中閃出得意與喜悅,“既然你說你爲了與我隨行,不會化作你現在的這種形態,那我覺得還是給你準備一匹馬比較好。”她看向了那匹依然有些驚恐的黑馬,“我覺得這匹馬還不錯,在鷹風城我挑了好幾家馬廄才選出來的,希望你能喜歡……”

塔森轉頭看了看那匹黑馬,他很感激,但他實在不願意讓艾莉森如此考慮自己,“我很喜歡,但是其實我走着就好,沒必要這麼考慮我。”

“爲什麼沒必要呢?”艾莉森微笑着,“你恢復到人類形態後,走得速度可能就和人本身的速度差不多了,能跑得過馬嗎?難道讓我走一段路等你一會兒?”

艾莉森覺得自己只能這樣說,她需要讓塔森覺得,擁有一匹馬是必須的事情,即使她真正的想法只是不想讓塔森太辛苦而已。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塔森說着,並用狼爪上尖利的指甲劃破了兔子的頸部,“跟我一起烤肉怎麼樣?”

艾莉森皺了皺眉,不想再多看一眼那滿身是血、身體依然還在抽搐的兔子,她這是第一次看見以這種方式解決一個獵物的生命,雖然乾脆利落但也着實血腥殘忍。

“我……我還買了兩條魚……”艾莉森的語氣有些不太自然,同時她的喉嚨莫名有些不適感,她連忙走到米婭旁邊,將馬身上裝着魚的網兜卸下來提在手裡,遞給了塔森。

“那更好啊。”塔森笑道,指了指篝火旁低矮的岩石後接過了網兜,“你坐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我去準備一下。”

艾莉森坐了下來,看着背對着自己蹲伏在地上給兔子扒皮的塔森——可能是塔森剛剛注意到了艾莉森的表情,所以也是儘可能不讓艾莉森看到這些血腥的東西。

“狼人變成你這種形態之後,是不是腸胃也會改變啊,變得能夠吃得下生食?”艾莉森問道。

“可以的,狼人變化形態後消化能力很強,但是……我們狼人還是喜歡熟食的,迫不得已時纔會吃生的東西。”塔森沒有回頭看艾莉森,依然還蹲在地上處理着兔子,“比如說沒有火的時候,我們就會變化成這種形態,來消化生食。”

艾莉森沒有回答,她看着塔森背對着自己的龐大身軀,又再次想起了那道傷口,艾莉森看着那一道暗紅色的狼毛,再次問道:“你的傷口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虧了你。”塔森笑了一聲,“對了,忘了跟你說,我的狼人能力已經恢復了,可以恢復成人類形態,等吃完午餐,我就給你看我本來的樣子。”

“是嗎?”艾莉森很興奮,她早就想知道塔森本身究竟是什麼樣子,即使塔森現在的形態她都快要習慣了,艾莉森開玩笑道:“你說我會不會對你變得陌生啊,我還從來沒見過你本來的樣子……”

“可能一時間會有些不適應吧,這我理解。”塔森側過了腦袋,“只要知道,不管是我本來的樣子,還是我現在的這種形態,都是同一個人就好了。你很快就會習慣的,我以後也常常變化一下形態,讓你對我的兩種樣子都不陌生。”

“狼人變化形態時會很痛苦吧?不論是轉化成完全體形態,還是恢復成人類形態。”

“是有一點。”塔森站了起來,並將穿好木棍的兔子架在他早就準備好的乾柴堆上,“其實習慣了以後這種痛苦會越來越輕的。打火石在你旁邊吧?”

艾莉森連忙將自己腳旁邊的打火石遞給塔森。塔森試了好幾次,纔將乾柴引燃。

“今天我去鷹風城,艾肯在宣傳狼人的事情,結果沒有人相信他,還被關在地牢裡了。”

“地牢?”塔森有些詫異,按理來說就算說一些旁人聽起來很不合常理的事情,也不至於關進地牢裡面。

“因爲他打了酒館老闆,酒館老闆不承認達爾頓和你一起喝過酒,也不承認見過狼人。”艾莉森聳了聳肩,“達爾頓收買了酒館老闆。”

“對,這個我知道。”塔森點點頭,坐在了艾莉森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尾巴蜷曲在他的身邊,“昨天我還造成了挺多麻煩的,以後有時間一定要去看望一下酒館老闆。”

“沒必要的,塔森。如果達爾頓沒給錢,酒館老闆什麼都會說出來。”艾莉森搖了搖頭,“達爾頓讓你送什麼信對吧?他做這些只是爲了讓你心甘情願給他送信而已,而且這封信達爾頓似乎是不想讓他家族裡的人知道。你昨天恰巧遇見了獵師艾肯,還被迫化身,達爾頓爲了不讓他委託你送信的事情暴露出來,只能掩人耳目,不讓酒館老闆和那兩位士兵將所看到的說出去,即使艾肯會說也不讓他們證實。你想想看,貴族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去找一個平民喝酒?如果你的狼人身份被證實了,達爾頓與你喝酒的事情肯定也會暴露出來,到時候達爾頓就不好解釋了——對貴族來說,找平民喝酒是很奇怪的事情。”

塔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些什麼。

“所以,我猜一下,是不是達爾頓邀請你去酒館喝酒時,都是低聲對你說的?唯恐別人聽見?而且還故意和你拉開距離?”

“沒錯……”塔森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其實,我感覺達爾頓還不錯的。”

“達爾頓是不錯,但他很會利用人。”艾莉森輕聲說道,“你也別太在意了,看起來那封信對達爾頓來說很重要,他能委託給你,也算是對你的信任。”

塔森再一次點了點頭。

艾莉森隨手從旁邊拿起了兩根掉落在地上的樹枝,拽去分叉後留下主幹,分別將兩條魚穿起來,架在火堆上烤。她看了看有些沉默的塔森,問道:

“你不會真把達爾頓當朋友來看了吧?”

“朋友?那倒不至於。”塔森爽朗地笑了一聲,“不知道你從書中看過沒有,裡面說想讓狼人把一個人看做他的朋友還是……很難的。”

“意思是狼人都會讓人感覺冷冰冰的?”艾莉森也笑了一聲,“對了,你是從哪裡來的啊?”

“北原王國。”塔森回答,“你知道那裡嗎?”

艾莉森心中一陣驚喜,她沒想到塔森——這位狼人來自於北原王國,說不定就是史料中所提到的“北原族”成員,也就是“北原狼”。

“北原狼,說的就是你們這些狼人嗎?”艾莉森剋制住自己內心的驚喜,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問道。

“北原族的狼人,沒錯。”塔森露出了笑容,“你聽過北原狼?”

“書中看到過,不過只有一條記錄,講的是北赤大戰的時候,有狼人領軍。”

“那是以前的北原族的族長。”塔森解釋道,“當然,北原族不全是狼人,有的人出生沒有遺傳狼人能力,只有北原族的狼人,纔是北原狼。”

“那這次,你來赤原帝國,是有什麼事情嗎?”

塔森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隨後帶着艾莉森走進了小屋當中,從他的熊皮包裹中掏出了由帕蘭精鋼所製成的狼頭吊墜,遞給了艾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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