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天下!你們還想佔山爲王不成!”孫永虎大怒,抽出單刀,跨步上前,不想腳下絆着挑米的籮筐繩索,將籮筐裡有布袋裝着的白米都帶翻了。嘩的一聲,白米撒了一地。
那袁捕頭端着單刀,一見這情景,又驚又喜,眼珠一轉,道:“我們自然不敢造反,只是這瘟疫太厲害了,不得不防,既然你們是朝廷使團,我們怎麼敢無禮呢?”說到這,回身對那些捕快皁隸道:“都把兵刃放了,這是朝廷的人,不得無禮!”
那也皁隸們趕緊把兵刃都收了。袁捕頭上前拱手道:“國舅,太醫!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這就請進村歇息吧!”
林憶他們見他前倨後恭,不由有些意外,便跟着那袁捕頭盡進了村子。
村子裡到處都是人,三五成羣的,穿各色服裝的都有,一個個用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們的到來。
村子中央還有一塊空地,中間立着根鐵柱。散亂地堆着不少骨頭架子,還有灰燼。
範妙菡奇道:“捕頭,這是做什麼用的?”
“燒人的!”袁捕頭淡淡道。
範妙菡嚇了一跳道:“燒人?”
“是!只要是村裡的人,不管是誰,發現染了瘟疫,便綁在柱子上燒死!”
範妙菡臉色大變,道:“你們這樣也太……!太……!”
“太殘忍了,是嗎?”袁捕頭冷笑道:“沒有辦法,我們要活着,就不能讓瘟疫病人活。就是靠這個辦法,我們才保持逃到我們村子的人能活到現在!”
袁捕頭旁邊的一個瘦子道:“就是!這是我們大家都贊同的,如果不贊同的人,就不能住在我們村子!”說罷,用警惕的眼睛打量着葉知秋他們,好像在審視有沒有瘟疫病人。
葉知秋道:“我們只是路過這裡,要趕往京城,不會常住
袁捕頭一聽他們不常住,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道:“怎麼這麼匆忙?”
“沒辦法,我們必須儘快趕往京城。對了,你們有馬和糧食嗎?我們給你們買。”
瘦子搶着說道:“哪有啊!我們還想買呢!”
葉知秋環顧四周,果然沒有看到馬,甚至連雞鴨都沒有看到。又擡頭看看天,太陽已經落山了,道:“那我們就借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行嗎?”
“當然沒有問題!”袁捕頭咧着嘴笑道:“你們住多久都沒有問題!”
葉知秋淡淡一笑,瞧着他,道:“是嗎?”
袁捕頭訕訕地笑着,躲開了葉知秋的目光。
村子裡人很多,葉知秋他們來了之後,人更多了,袁捕頭安排他們擠在幾個大屋子裡,很歉意地告訴他們,人多屋少,沒辦法。葉知秋連說無妨。
晚餐很簡陋,只有白米飯和青菜湯。沒有肉,問了之後,得知村裡的牲畜,早就已經吃光了,純粹的白米飯,也只有葉知秋和幾個太醫有,其他人,都是吃的加了野菜的米飯。
天黑了,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八方
深更半夜,袁捕頭的屋子裡,亮着燈。
袁捕頭瞧着圍坐在他身邊的這些人,他們都是衙門的皁隸,原來的村民里長,還有逃難到這裡的各家的家長,是他召集來的。
袁捕頭低聲道:“眼看着咱們的糧食就要吃光了,大家就要活活餓死了,這什麼朝廷使團的人就給咱們送糧食來了,這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一個逃難的富商道:“他們人也很多,只怕不肯賣給咱們吧?”
“賣?”袁捕頭冷笑,“誰說要買了?”
黑臉的虎嶺村裡長瞧着袁捕頭,把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望着袁捕頭。
袁捕頭笑了,用詢問的目光環視了一週。
那富商縮了縮脖子,道:“他們,是朝廷官員,還有一個是國舅呢!”
“狗屁!”乾瘦捕快道:“誰能證明他們是朝廷官員?是什麼國舅了?再說了,就算是,他們是人,咱們也是人,憑什麼他們能活下去?咱們卻要餓死?病死?”
袁捕頭緩緩點頭,道:“正是這句話,咱們活命要緊,便是他孃的皇帝老子,也要下手!反正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他們是朝廷官員,是國舅,咱們正好裝作不知道,把他們當假冒朝廷官員的賊人給宰了!一把火燒掉!將來要是追查,咱們也只說是災民作亂,瘋搶糧食,以至害死了他們。”
一衆人面面相覷,殺官可是造反,這得掂量才行。
乾瘦捕快道:“我可看清楚了,他們挑的糧食,有十幾擔,夠咱們吃好長一段時間的了,你們是願意自己餓死?還是願意殺人?”
一時間,所有人臉上都有猶豫之色。
袁捕頭又道:“我可警告你們,別以爲你們的屁股乾淨,將來可以當沒事人似的,——村裡染上瘟疫的人,全部燒死,這可是大家的意見,特別是在座各位的意見!先前咱們燒死的那些病人,也是大夥一起動手乾的,人人都撿了柴火的。燒死他們,人人有份,到殺頭,沒有一個跑得了!”
村裡長陰着臉點頭道:“正是這話!咱們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誰也跑步了!”
一個逃難的書生道:“對!這一次,大家一起上,把他們亂刃分屍!每人都要砍上一刀,包括婦人和小孩!這叫投名狀!到時候,人人便會守口如瓶,只要大家都不說,朝廷就不可能知道咱們殺官了!”
衆人都笑了,讚道:“還是這位先生的主意高!就這麼幹!”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
今晚雖然有月亮,但他們也顧不得了,一樣要殺人。
只見黑壓壓的人手裡拿着刀劍、鋤頭、斧子,從四面八方向葉知秋他們住的幾個屋子圍攏過來。
一聲令下,衆人怪叫着衝進了屋裡。黑暗中不顧一切地亂砍亂殺。
估計着裡面的人已經都死光了,袁捕頭這才下令停止,舉着燈籠進了屋子,看見的卻是被砍得亂七八糟的牀鋪。而牀上,卻空無一人!
衆人大驚,面面相覷。
這時,圍殺其他竹樓的人也跑過來稟報,說其他屋子裡也沒有一個人!好在十幾擔籮筐的大米都還在。
袁捕頭等人都咧着嘴笑了起來,這在是最重要的,也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半夜偷偷離開,卻把糧食留下了,可能是猜到了他們要糧食,所以留下了,以免他們追殺。不管爲什麼,反正只要糧食留下,這就是最重要的!他們跑也就跑了,無所謂。
當下,袁捕頭吩咐人把糧食運到專門的糧倉裡。
可是,等他們到了糧倉,不由傻眼了,——糧倉看守已經被打昏過去,糧倉裡不多的幾袋大米,都不翼而飛了!
袁捕頭己方吩咐把看守弄醒,看守只說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人打昏了。村裡長道:“會不會是人趁機我們不在,暗中把糧食偷走了?”
也這種可能,立即搜索所有的人,力爭找到這些大米。
可是,折騰了一夜,失蹤的大米還是沒有找到。
當是奇怪了,不過,丟了幾袋大米,卻換回十幾袋,還是划算了。
葉知秋他們站在山岡上,遠遠看見村子裡火把紛亂,喊殺聲震天。不由笑了。
張老太醫捋着鬍鬚道:“國舅爺,多虧你機靈,看出了他們的陰謀,要不然,我們可就危險了。”
葉知秋笑了。
原來,葉知秋從袁捕頭看見傾到的大米,頓時兩眼放光中看出了袁捕頭不懷好意,便派雪奈前往探查。袁捕頭他們在屋裡商議的話,全都落入雪奈的耳朵裡。葉知秋立即悄悄通知了其他人,大家乘着袁捕頭他們商議之機,悄悄離開了村子。雪奈還找到了村子裡存放糧食的倉庫,把僅有的糧食劫走了,卻把他們帶來的糧食留在了村裡。
吃了葉知秋他們留下的糧食數日之後,袁捕頭最先感覺不對勁,全身高熱,頭痛,時冷時熱,噁心嘔吐,接着,身體出現大面積的皮疹,然後變成膿皰疹。
天花!
袁捕頭髮現自己感染了天花之後,當真是魂飛魄散。與他們染病的同時,其他人包括那個里長、老先生,還有乾瘦的那個捕快,也都病倒了,而且都是天花!
這些人都茫然不解,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得了天花的,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葉知秋他們留下來的大米,竟然是被死去的天花病人接觸過而被污染了的。他們這些天吃這些大米,自然便染上了。
村民們發現了他和乾瘦的那個捕快等人染上了天花,湊在一起一商量,自然按照他們原先商定的處理原則辦理。將袁捕頭等人綁在了村子中央的大鐵柱上,堆上柴火,活活燒死了。
袁捕頭想不到,他發明的這個處理瘟疫病人的方法,現在竟然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但是,燒死袁捕頭等人,並沒有阻止這場瘟疫的繼續。因爲村民們都在吃那些沾染了瘟疫的大米。這個病原沒有消除,瘟疫自然有不會停止。
於是,那個出主意的老生生,那個逃難的富商,那個陰險的里長,一個個染上了天花,然後一個個被綁在村子的鐵柱上活活燒死。
發病的越來越多,被燒死的也越來越多。當這些人發現燒死瘟疫病人根本不能阻止天花瘟疫傳染之後,頓時作鳥獸散。逃得乾乾淨淨。這個曾經的一塊瘟疫淨土,終於成了一座死村!
而那些逃出村子的人,並沒有能逃出死亡的魔爪,在數日之內,都一個個悽慘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