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洛俞冷笑之後說道:“我想,作爲一個男人,最首要的一點,便是要先擦亮自己的眼睛吧?”
我聽趙洛俞這般說,心中暗笑:趙洛俞這嘴巴可是真毒啊!
趙洛俞繼續道:“我且問你,江晨溪明知道自己不是靜嫺郡主的女兒,她還是冒充了,爲什麼?”
“她怎麼不是!”周瑾書替江晨溪狡辯道!
“是與不是,且不說那把摺扇在誰的手裡,也不說摺扇上寫的什麼,我用李公公的話來回答你,誰同靜嫺郡主長得相似,是一目瞭然的!”趙洛俞冷冷地說道。
“不可能!”周瑾書氣得胸口起起伏伏,指向我說道:“若是她像靜嫺姑姑,那祖父見到她的時候,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
趙洛俞看了一眼外祖父,“……想來當時老王爺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的吧?”
我見外祖父嘆了一口氣,隨之點了點頭,“沒錯,我見到辰媛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像靜嫺……可是那把摺扇又造不了假,且江家人也同我說晨溪就是靜嫺的女兒……”
我聽到這裡,覺得十分地驚訝,問道:“外祖父,你是說,我父親也同你說江晨溪……是……?”
外祖父對着我點頭,“沒錯,當初江留親口跟我說的,說江晨溪就是靜嫺的女兒。”
我聽罷,反應了片刻,隨之不由地由心中發出了一絲冷笑。
可能我的面上也是露出了那種嘲諷的笑容的吧?只不過我自己看不見而已。
我那個尚書老爹果然是疼愛江晨溪,這麼一個做郡主的機會,他怎麼可能讓他的寶貝女兒江晨溪錯過!
他心愛的女兒成了大周的郡主,那麼他就成了大周王爺的女婿?
有了這麼一層關係,他的官途會更上一層樓的吧?
可是他明明知道江晨溪不是啊!
爲了他最心愛的女兒,他可以撒謊!可以不讓我認我的親人!可以不管我的生死!可以不顧我的感受!可以偷樑換柱!
這就是我的父親啊!我的親生父親!
同樣是女兒,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一天,哪怕是一個時辰的父愛!
偏心偏到此等程度,簡直有點可笑!可笑之極!
所幸的是,我只覺得可笑,而不覺得可悲,因爲我從來就沒有對我這個尚書老爹抱有什麼希望!
我不由問自己:我娘怎麼會愛上這種人?這種人有什麼好留戀的?死前還要看着門的方向等他來!爲什麼!爲什麼啊?
我嘲諷地笑了,不免有些佩服我那個尚書老爹。
他也真是大膽啊!
我娘是大周郡主,是那麼耀眼的一個人,他竟然那般冷落她,給她整個府裡最破的院子住,從來不曾去看過她,連病重的時候都沒有去看一眼!
他就不怕嗎?不怕我娘回大周找外祖父讓人收拾他嗎?
難道我那個尚書老爹是仗着大梁和大周相隔千里,天高皇帝遠,所以那般地對待我娘嗎?
我娘也真是傻!傻到家了!爲什麼不走!爲什麼不回來!爲什麼要死在那裡!
我還在亂想,那邊周瑾書大喊道:“祖父!即便是晨溪不是靜嫺姑姑的女兒……那她……她自己也一定是不知道啊!
定然是那江留搞的鬼!當時江辰媛生死不明,他便想着讓江晨溪來頂替!晨溪一定是被江留給騙了的!祖父!”
趙洛俞的手輕輕地攬住了我的肩膀,我擡頭去看他,他並沒有看我,而是對着周瑾書說道:“都說了,你要擦亮眼!她爲了當這個郡主,連親孃都可以不認,這樣的人,你覺得她會無辜嗎?”
說完,趙洛俞才轉過頭來看我。
他的眼睛閃閃的,十分的明亮,一瞬間,那光亮就照射進了我的內心,讓我心中那些憤怒和那些陰霾漸漸地消散開來——
趙洛俞對着點頭,微微一笑。
雖然趙洛俞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要告訴我什麼——
他要告訴我的是,讓我不要害怕,也不要難過,以後,他都會是我靠山,會是我的脊樑,我也是有人疼,有人寵,有人愛,有人呵護的公主——
我的眼眶微微溼潤起來,但是我的嘴角是上揚的,我沒有難過,我是覺得開心,覺得幸福,我覺得我的身後終於有人了,我不再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了——
我有趙洛俞,有了外祖父,有了舅舅們——
我以後可以想笑的時候,就開心地,大膽地,肆無忌憚地笑;想哭的時候,就放肆地,無所顧忌地哭。
我若不小心惹了禍事也可以跑回家來,告訴外祖父,告訴舅舅們,告訴趙洛俞……讓他們爲我做主!
我不再缺衣少穿,不再囊中羞澀,不再需要用我的首飾去換糖葫蘆吃……
我……終於可以將我曾經缺失的一切都補救回來嗎?
我看着周瑾書的頭一下一下地撞到地面上,他的頭磕破了,嗓子也沙啞了,“祖父!救救晨溪吧!我求求你了!父親!父親!替我說兩句話吧!”
大舅舅周軾根本不去看周瑾書。
外祖父一擺手,僕人們將周瑾書給架了出去,周瑾書的聲音還不斷地傳進來“祖父!救救晨溪——”,只不過那聲音越來越小了。
周瑾書被架出去之後,大家也就散了。
外祖父面上也露出了疲憊之色,我又稍坐了一會兒,才隨着趙洛俞回了自己的院子。
隨後的幾日,我都是跟着周萍香逛王府的,從前不逛不知道,如今一逛嚇一跳!
我萬萬沒想到,這景王府竟然這般大,這般奢華。
除去外祖父,三位舅舅,表兄表姐和我住的院子,獨立的大小院子還有二十多個,而且每個院子的景緻也是各有不同。
先前就去了種花草的‘岸芷汀蘭’和養孔雀的‘靈秀閣’,更有專門養魚的‘追海亭’,專門種草藥的‘山青院’,專門種田養家禽的‘桃源居’……凡此種種,因爲院子實在太多,我都記不住。
這日,宮中派了嬤嬤前來。
因臘月二十六便是我的冊封禮,所以有一些冊封禮的規矩禮儀是需要我學習的。
我隨着嬤嬤每日裡學着,倒也是有模有樣。
轉眼便到了臘月二十三這日,有人傳話給我,說江晨溪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