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區的人,一向是不大瞧得起那些野團冒險者的。
生活在第二道城牆以內的,基本都是本地權貴,再深入些,則是八大家族所獨佔的地區——當然,那就遠不是一般人能夠企及了。這些達官貴人掌握着常人無法想象的巨大財富,那些被無數人深入荒野區,流盡鮮血才換來的寶物,被他們像是磚塊一樣堆積在庫房裡。鼎鐺玉石,不過如此。
而且內城區的貴族們,通常擁有自己的開荒團隊,這些團隊中雖然沒有什麼可以以一擋萬的絕世高手,但勝在結構穩定,配合默契。於是,貴族們負責提供裝備道具,開荒團的戰士,負責提供血肉之軀,不斷深入荒野,將一批又一批奇珍異寶發掘出來,送回奧格瑞瑪。而這其中的大多數,都要歸於貴族所有,開荒團隊所得,非常有限,大多數人連身上的裝備也只是借用。
若是不滿意,那麼隨時可以滾蛋,外城區的野團,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能被內城區的人相中,縱然給人家做牛做馬聽來有些跌份,但客觀來講,內城區開荒團的待遇,也比野團要高得多了,野團雖然不必受貴族的直接剝削,但行走在奧城,各種稅收雜費就是不小的開支,內城團享受各種優惠,野團卻不行。而且內城的貴族團擁有一流的情報分析師,什麼樣的開荒行動,可以取得什麼樣的收益,大體上在出發前就可以確定了,野團卻只能依靠各路八卦,然後用性命去驗證其真僞。最重要的是,貴族團依靠多年積累,裝備優勢太明顯了,一級開荒團幾乎人手三件以上的新界神兵,而野團戰士,大多數還停留在母星的層次,面對位面抗性強大的對手,一旦槍炮無效,那就只有等死。
這些差距,在奧城建立之初,並不存在,只是經過這一百年多年的發展,內外城的隔閡是越來越強了。外城區的人渴望打破隔閡,而少數能打破這層隔閡的人,進入到內城區後,卻反過來將這層隔閡強化,多年累積,森嚴的等級壁壘,已經如那層堅實的城牆一般,頑固不化。
印象中,我曾憑着單打獨鬥,突破了那層隔閡,進入到內城區,不過並沒有被任何家族收買,成了內城區裡非常少見的獨行俠,當然,與我狀況類似的人也有,這些人能夠突破等級壁壘,個人能力與積累都比尋常冒險者要強得多,甚至比內城區的貴族團更強,大多數人都具備荒野區獨自生存的能力。不過遇到個人搞不定的情況,偶爾也會組團開荒。當年我們幾個陌生人,便組了一個內城區的野團,跑去納格蘭的無盡綠海尋寶,最終……活下來的似乎只有我一個吧?
見到那塊展板時,我有想過走到那塊展板下面的查詢終端,去搜尋一下過去的記錄,但凡是在冒險者公會登記過的內城冒險者,死亡信息都會被收集起來,無有例外。不過轉念一想,還是算了,這種事,自己一個人做就可以,現在身邊還跟着兩個菜B,實在是各種不方便。
還是先去處理掉毒龍膽再說吧。
轉向,沿着一條曲折的小路不斷深入,一行三人漸漸遠離了主路上的繁華燈火,過了片刻,一間閃爍着破敗的霓虹燈光的小店映入眼簾,這家灰塵堆積的店鋪,在井然有序的內城區,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屋內的黴味,隔着一層門,彷彿也能聞得到。風吟很奇怪:“我看這附近的典當行,拍賣行並不少,怎麼你對這個情有獨鍾?”
因爲咱們是臨時通行證,去那些典當行會被當菜B來宰,我懶得花時間跟他們廢話,這家店雖然看來破爛,但至少店主還算可以溝通。
“有交情?”
和王五有,和上條大雄可沒。
“這麼說,你不打算揭露自己的身份?”
有半毛錢的好處麼?
“看來你當年混的也不咋樣啊。”
……和小韓韓糾纏不清的某人,你拍拍左腿的右邊和右腿的左邊,你覺得自己這句感慨,底很氣足麼?
“……”
說話間,我已經走上前幾步,直接推開了店鋪的外門,那扇木質的房門彷彿要不堪重負,向內陡然一塌,一股灰塵自木門的每一個紋理間震盪出來,讓身旁的文二好一陣咳嗽。
……這家店得有多久沒人光顧了?大廳裡倒是亮着燈,只是前臺卻空着,舉目四望,也不見一個人影。嘖,比當年還要冷清得多啊,景天那個SB,不會開店就不要開,把當鋪開成墓地似的,真是丟人現眼。
不過這番話也只能在心裡說說,如今以上條大雄的身份出現在這裡,彼此間就沒有交情好講,而若是被認出王五的身份,就更是麻煩。若非這人少有貴族商人的亂七八糟的毛病,我也實在不願過來冒這個風險。
在店中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人來,我於是用了敲了敲前臺的鈴鐺,一陣清脆的響聲隨之迴盪在店鋪之中,又過了幾分鐘,一個渾身堆滿肥肉的人形生物從裡間推門出來,肥碩的腳步踩在木地板上,一陣吱呀一陣灰,搞得好不狼狽。我看了那東西很久,確定自己絕對沒有任何印象,只好問:“你是誰?”
那個肥胖的東西張了張嘴,吐出一串顫抖的音節,之後,用鼻音濃重的華夏語,緩緩說道:“歡,歡迎光臨。”
歡你媽啊,你誰啊?
“我是這家店的老闆啊……”
別扯淡,景天就算天天吃肯德基,也吃不出你這體型。
那胖子也不惱怒,呵呵笑着:“你說景天啊,他在八個月前,就把這家店轉讓給我了啊。”
扯淡,那廢柴把這店看得比老二還重,你覺得他會把老二轉讓給你麼?
“他說他有要緊的事要處理,未必能回得來,所以,先把店鋪轉讓給我,若是回來了,我還要還給他,其實,我也只是租借而已。”
這就更扯淡了。未必能回來的冒險,他多少年前就戒掉了,以那孫子的尿性,除非認定對面是面到稀爛的柿子,否則他肯定不會下手去捏。也就是別人放火燒他這破爛店鋪,或許才能激起他幾分血性。說白了,慫B一個。
“呵呵,看來您和他是舊相識呢,不過,當時他的確是這麼和我說的啊,如果不相信,我這裡還有轉讓合同可以給您看看……”
算了,不必浪費那時間了,反正找誰都一樣……對了,典當的生意,你還做不做?
那胖子笑容更加燦爛,五官好像是被曬化的柏油馬路一樣癱軟開來:“做,當然做!您想要賣點什麼?”
說着,他搖擺着身軀,又是一路灰塵,走到櫃檯後面,煞有介事地戴上了一套鑑定用的觀測眼鏡。看起來就像是當年的經典動漫紅豬。
我讓風吟把包裹打開,一股惡臭頓時彌散開來,二小姐被嗆得眼淚直冒,但紅豬卻陡然來了精神,直接從櫃檯裡撲了出來,走到近前,細細打量,邊難以置信地感嘆道:“天吶,這是……這是一顆完整的毒龍膽!?”
眼力不錯哦,沒給看成XXL的大糞球。怎麼樣,吃得下不?
“吃,當然吃得下,這,老天,我有多久沒見過這種品相的毒龍膽了?實在是,難能可貴,難能可貴!”
抒情的話留着自慰用吧,你出多少錢?
紅豬說道:“這樣的寶物,沒法用母星貨幣來衡量價值了,至少,至少也值,四十個公正徽章!”
……你說什麼?
“四十枚公正徽章,這個價格,您可以接受麼?”
四十?既然你知道我認識景天,就該知道我不是初入新界的菜B,用這個數字糊弄我?
紅豬卻嘿嘿笑着:“我知道,這個價位可能和您的預期不符,可是,除了我這裡,您在其他典當行,也賣不到更高的價位了吧?如果沒看錯,您手裡的通行證,是臨時的。”
哈哈哈,你這肥豬倒是精明,沒錯,這樣一顆毒龍膽,至少也該價值一百枚公正徽章,這還只能算成本價,等你們轉手拿去賣,價格很可能要超一百五。不過以我的臨時通行證,在內城區其他典當行,很可能還真的連四十也賣不到。
不過,這東西該值多少,我就賣多少,多了不奢求,一百枚公正徽章,少了不賣。
紅豬搖了搖頭:“那,那可實在是太遺憾了,您的要價,我實在無法接受。”
唔,實在無法接受?這樣一顆毒龍膽,轉手賣給鍊金房,你至少能拿到一百五十枚公正徽章,然後你只肯付給我四十枚?
紅豬摘下檢測眼鏡,笑道:“您這麼算賬就不對了,我從景天先生手裡接過這間店鋪,每月的租金,稅收,以及我的日常開銷,都要指着這些差價……而最關鍵的是,除了我這裡,您也找不到更合適的出售地點了不是麼?換成其他的典當行,單是質量檢測一關就能卡您很久,屆時造成的損失,就更加令人惋惜了。”
嘖,就是說,沒得談咯?
“四十枚公正徽章,我認爲這個價格很公平。”
哈哈,公你媽啊,談不攏,那就一拍兩散吧。
我將地上的黑色肉球用腳尖一勾,帶到半空,右手四指融化成刀,由上至下,由左至右,十字斬。
惡臭的毒液,自破裂的膽囊中迸濺而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