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倒不是故意的——這種場合,理論上樑平帝應該到她的寢宮,和她一起出席纔對。
結果不知道元妃用了什麼手段,讓梁平帝先去了她的長春宮中,然後拖延到了開席時間,梁平帝就直接從長春宮起駕了!
等葉傾得到梁平帝叫她獨自出席的消息的時候,已然是晚了。
葉傾低頭看了眼自己這身特意改制的長裙,心中底氣十足,開場她沒成爲最奪目的那個,現在她也要隆重出場。
於是,當鼓樂響起,本該登場的舞姬們卻遲遲沒有出現,正當梁平帝黑沉着臉瞪向主管太監時,伴隨着悠悠琴聲,葉傾雙手提着裙襬,款款的從外走了進來。
她一身淡綠色長裙,搭配淺黃色抹胸,髮髻高高挽起,卻只在發邊帶了一串淺黃色的小花,彷彿春天一般從殿外吹了進來,在滿殿深紅深紫色的朝服中,越發顯得清新可人。
旁的女子若是穿了這麼一身水嫩的顏色,必然是豆蔻如花的年紀,行走間也定然是小心翼翼,羞怯的,如同剛剛綻放的花苞,顫悠悠的開在春天的枝頭,嬌嫩無比。
偏偏葉傾久居皇后之位,養出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行走間,昂首挺胸,面帶微笑,環視全場,氣勢十足,若是春天也有諸神,她必然是春天正位降臨!
百花瞬間折腰!
不用任何人指點,高麗國的使臣雙膝跪下,大禮參拜,聲音中滿是興奮,“下臣高麗國李在熙拜見上朝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元妃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一幕,一雙貝齒幾乎咬碎,她故意穿着一身紫裙,卻還是要和梁平帝並肩而行纔會被誤以爲是皇后,而葉傾,身上並無任何貴重首飾,卻讓人一眼就認出來她的身份!
葉傾心安理得的受了高麗國使者的大禮後,伸手虛託:“愛卿平身,李愛卿不遠萬里來到我大梁,在這裡的一切可還習慣?”
李在熙興奮的擡起頭,“吃的好,睡的也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已經近在咫尺的皇后陛下,結結巴巴的問道:“皇,皇后陛下,您身上穿的可是我國中服飾?”
方纔離的遠,只見一青蔥水嫩的妙齡佳人,現下近了,卻是一眼看出來,這位大梁的皇后陛下,身上穿的水綠長裙,在胸口處打了長長的穗子垂下,和他們高麗的服飾頗爲相似!
葉傾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甩了甩寬大的荷葉袖,輕描淡寫的道:“正是參照你們的服飾做的,不過我們這裡的大師傅又給改良了一下。”
頓了下,葉傾補充道:“確切的說,是仿製前朝古風,我查了下史料,你們高麗朝的服飾其實就是從前朝傳過去的。”
李在熙方纔一見之下震撼莫名,現在聽葉傾這麼一說,就又仔細的看了看,果然如葉傾所說,大體的樣子還在,細節卻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高麗長裙是交領,同時把前胸包裹的密不透風,葉傾身上這件改成了對襟,同時露出了裡面的抹胸,袖子也從窄口變成了寬大的荷葉邊。
葉傾這麼一修改,原本有些小家子氣的高麗裙登時變的飄飄欲仙,李在熙由衷讚道:“娘娘真是知識淵博,這一身衣服可真好看,不知道能不能送給下臣兩身,讓下臣帶回國去,下臣國內的貴女們一定會歡喜無限!”
梁平帝從高處緩步邁下,聞言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回頭就叫朕的皇后給你拿個十件八件,你不是有好幾個妹妹麼,每個妹妹一件!”
李在熙大喜過望,拜倒在地,“吾皇萬歲萬萬歲!”
葉傾沒好氣的瞪了死不要臉的梁平帝一眼,她這些天緊鑼密鼓才鼓搗出這麼一身,梁平帝倒是好,直接來摘桃子了!
只是她習慣了面上帶笑,這一眼瞪出去的時候,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倒像是打情罵俏一般。
梁平帝許久未見她這般風情,喉頭一緊,伸手握住了葉傾的手腕,聲音低沉的喚了句:“卿卿——”
葉傾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下意識的擡起頭,卻一眼看到了梁平帝身後不遠處的元妃,一張臉冷若冰霜,葉傾登時來了興致,反手握住了梁平帝寬大的手掌,同樣低聲喚道:“阿勳——”
梁平帝姓高名勳,只是打從他登基爲帝后,本名是沒人敢叫了,連書寫遇到還要變換成旬字。
這也是二人新婚時彼此的稱呼。
看着帝后鶼鰈情深,羣臣們都很高興,李在熙也默默的把這一幕記在了心裡。
這次宮宴後不久,葉傾的美名再次被傳揚了出去——爲了拉近和下朝的關係,葉皇后親自改良對方的傳統服飾,並贈送精緻宮裝若干,讓此等邊遠小朝,知曉大梁的泱泱大國風範。
葉傾抖了抖袖子,那高麗朝的傳統衣裙,最大的好處就是下襬寬鬆,如此可以妥善的遮擋住屁股和肚子上的肉肉,而袖子的改良也是爲了掩蓋過於粗壯的手臂。
而前朝的服飾和高麗裙的區別,則在於一個束胸,另外一個只是在胸口打了個結,相比之下,當然是前朝的宮裙更加曼妙。
她人生的白,穿着抹胸露出些許胸口,和身上淺綠的衣裙相得益彰,便顯得嬌嫩可人。
歷史又一次發生了誤會,葉傾賢后的名頭越發響亮,如果說元妃剛入宮那會還是個月亮,還能和葉傾爭一爭光輝,現在就是螢火之光了,徹底被葉傾這太陽給比下去了。
只不過,之後葉傾吸取教訓,加快了瘦身的步伐,那幾件高麗朝的衣裙除了讓李在熙帶回去,剩下的就都壓了箱底,也沒來得及在樑京的貴女圈中流行一下。
葉傾此時看着付氏身上這一件,可不就和當初她穿的那身改良版的高麗長裙一樣麼!
葉傾伸手阻止了付氏脫裙子的動作,拿過細長的腰帶,雙手從她身後伸了過去,繞了一圈,最後在胸下打了個蝴蝶結。
身材圓潤唯一的好處,大抵就是胸都比旁人大上一號了,經過葉傾這麼一束,付氏的胸口越發的波濤起伏,風光無限。
下方裙襬散開,本就是八面裙,這麼一散更加飄逸。
只是葉傾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她歪着頭看了片刻,驀然伸出手,把付氏發上的簪子一把拽下,一頭秀麗長髮散開,付氏侷促的站在葉傾面前,葉傾毫不客氣的反客爲主,“翡翠,你來給舅母梳頭,就挽個墜馬髻!”
翡翠乾脆的應了,邁步上前,手腳麻利的梳了起來,墜馬髻如同其名,墜馬以後梳理的再整齊的髮髻也亂了,所以墜馬髻的特點是鬆鬆垮垮,帶着股慵懶的味道。
挽好以後,葉傾擼起袖子,在付氏的首飾匣子裡一陣翻找,最後只選了十二支一般大小的東珠釵子,沿着髮髻別了一圈。
旁邊的丫鬟已經驚喜交加的叫了起來:“夫人,您可真好看!”
付氏始終對着大琉璃鏡,親眼看着葉傾化腐朽爲神奇,一步步的把自己打扮成了現在的模樣,卻依然難以置信,她伸出右手,輕輕的摸着自己的臉,喃喃問道:“這個,是我麼?”
葉傾咳了兩下,清了清嗓子,故意唬着張臉嚇唬她:“當然不是舅媽了,舅媽哪裡有這麼平庸?!”
付氏眨了眨眼,鏡子裡那珠圓玉潤的美人也跟着眨了眨眼,這身打扮已經讓她比平日裡年輕了十歲,還只是平庸?!
葉傾笑眯眯的推着付氏,把她強壓在了梳妝檯前坐下,指着她素淨的容顏道:“您這身衣服是可以了,可臉還不行啊,是不是美人,關鍵可還得看臉!”
說着,葉傾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了兩截瑩白的小臂,把付氏妝臺上的胭脂盒子逐一打開。
舅舅現在的官位不低,加上段大學士府的底蘊還在,付氏的梳妝檯子上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貨色,只是比葉傾用的,還是差了些,畢竟定國公府現在還有一位貴妃在宮裡,旁的不敢說,府裡的幾位姑娘的胭脂水粉,還是能夠保證的,都是宮裡御製的貨色。
葉傾正要收回視線,卻看到了角落裡的一瓶香膏,這種香膏用的是一種深海貝類的油脂做成,加上了提煉出的玫瑰花油,最是滋潤不過,很是適合付氏這般年紀的貴婦。
只是深海貝類捕捉不易,一隻又只能提煉出少少的一點,以前在皇宮,也只有四妃和皇后纔有一點份例。
現在的葉傾手裡,就沒有這種軟香膏。
葉傾腦子裡瞬間百轉千折,這軟香膏一定是旁人送給付氏的,且送的人位高權重,只爲示好。
同時,和付氏的關係又不是特別好,不然不會只有這麼一瓶子的軟香膏了。
電石光火間,這諸多的念頭在葉傾的腦子中流過,她隨手拿起了那裝着軟香膏的瓶子,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咦,這個瓷瓶倒是別緻,裡面裝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