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看他夫妻二人臉色俱都和緩下來,不由再次開口道:“你們把安豐也一併帶到邊關,交給林將軍照看就是,我也不勉強二嬸看顧,只是他和安卓到底是兄弟,所謂打虎親兄弟,望二嬸看在安卓的面上多想想。”
她頓了下,又道:“葉芸葉茹就留在這邊,她們的婚事,我會幫忙張羅,過幾年若是安清有意從文,也可將他接回京來,我爲他挑選明師。”
張氏大喜,這下真是一點不情不願都沒了,葉傾把後路安排的妥妥的了,當朝的太子妃親自給自己女兒挑選女婿,還能不放心的麼!
兩個兒子更是自小就受到錘鍊,四個孩子都前程似錦,做爲一個母親,這輩子都沒什麼遺憾了
。
張氏當下就應了下來,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好好的把葉安豐帶到邊關去。
處理完了二叔一家,葉傾又看向了葉盛廣,定國公察覺到她審視的視線,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兩眼望天。
雖然對葉傾越過自己處理了老二一家有些不滿,但是看到現在皆大歡喜的場面,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要是太子妃娘娘把他也打發到邊關去,他還真是求之不得,想一想就有些小興奮呢,定國公葉盛廣藏在廣袖裡的右手握成了拳頭,小小的揮了揮。
葉傾卻不緊不慢的道:“定國公年事已高,不如寫摺子退養在家,正好教養幼子。”
反正老高家的朝廷上,多一個姓葉的不多,少一個姓葉的不少,可教導後代卻是大事,看看葉盛懷,就知道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會有多麼糟糕的結果了。
如果不是她,那葉安卓現在就一木頭,葉安豐估摸着朝着小混混的大道上一去不返,葉茹葉芸也驕縱任性,縱然嫁出去怕是也不得善終。
葉盛廣一個不注意被嗆到了,驚天動地的咳嗽了起來,半晌方停,瞪着葉傾,不滿的叫道:“你說誰年事已高!”
葉傾只淡淡的說了句:“定國公難道希望安然成爲第二個二叔麼?”
地上要是有條縫,葉盛懷估計立馬就鑽進去了,掐指算算,這是他第幾次成爲反面例子了啊!
葉盛懷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齒的道:“話別說的太早,你就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成爲我吧!”
葉傾聞言看了過來,眉毛揚起,漆黑的杏眼裡滿是笑意,“拭目以待。”
葉盛懷看着葉傾這副模樣,竟是無話可說,卻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到了邊關,不能活成個男人樣,等他百年以後,到了祭祖的時候,這個太子妃侄女都要指着自己的牌位,教育後代子孫:“可別跟你們叔爺爺似的!”
那也忒是丟人了
葉盛廣默默的看着,突然發現,他對弟弟幾十年的耳提面命,手打腳踢,竟是比不上葉傾的三言兩語,一頓飯功夫。
他心道,也許自己真的是老了。
見葉盛廣沒有什麼異議,葉傾最後把視線落到了徐氏身上,說老實話,徐氏和張氏雖然都想讓自己兒子當上定國公世子,可張氏的心機卻遠遠比不上徐氏,要說葉安卓這次離家出走,最大的幕後黑手,那絕對非徐氏莫屬。
葉傾不反感後宅的婦人有心機,問題是別對自家人使用,張氏是誰,是定國公的小妾麼?那是親弟媳,算計自己弟媳有什麼意思呢!
葉傾斟酌半晌,終於下了決定:“定國公夫人身體虛弱,需要臥牀休息,就先這樣吧。”
以後如何,還看徐氏的表現了。
徐氏倒也聰明,沒有爲自己辯解分毫,默默的行了個禮,退到了一邊。
終於把葉家這一攤子事解決完畢,葉傾如釋重負,站起身,“我去後面看看祖母,父親,二叔,請自便。”
葉盛廣瞪了她一眼,好麼,快刀斬亂麻的把一屋子長輩都教訓一通,這丫頭轉眼又回到了乖巧女兒的模式。
他很想擺個嚴父的臉色出來,葉傾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繞過屏風,往內室去了。
葉盛廣一僵,突然察覺他和這個女兒真的是不親,也許他真的應該退下來,好好教養安然。
他嘆了口氣,轉眼看到了身邊的葉盛懷,想想這個二弟就要去邊關了,不由伸手拍了拍這個二弟的肩膀:“走,咱們哥倆喝一杯去!”
葉盛懷頗有些受寵若驚,他哥哥一直把他當兒子養的,還是恨鐵不成鋼,堅信棍棒出孝弟的那種,結果教育失敗,導致這做弟弟的一見到做哥哥的,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
別說一起喝酒了,平日裡遠遠見到這位兄長,葉盛懷都立馬繞條路。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的出去了,剩下張氏和徐氏,兩個人卻看都不看對方,兄弟還可以和好,這對妯娌卻連面子情都沒了
。
張氏抿了抿髮梢,昂頭挺胸的出去了,徐氏默默的整理了一番,朝着內室方向看了一眼,轉身走了出去,形容端莊,一如既往。
葉傾剛一踏進內室,葉茹便撲了過來,這個少女長的格外高挑,如今倒比葉傾還高出半個頭去,葉傾險些被她撞倒,結果葉茹長臂伸出,又把她撈了回來,葉傾的心情頓時十分微妙。
——我的妹妹這麼帥真的好麼!
葉茹一疊聲的讚道:“大姐,你真是太讚了,我在門口聽着,聽一句就給她們傳一句,結果祖母就跟吃了仙丹似的,一點點的坐起來了!”
葉傾朝前方看去,葉老太君此時半靠着牀而坐,精神頭十足的看着她,一臉寬慰的笑着,葉芸偎依在她身旁,亦是滿面笑容。
葉傾快步走到了葉老太君牀邊,小心的給她掖了掖被角,輕聲笑道:“我把二叔一家打發了,您不生氣吧?”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葉芸葉茹,葉茹當下就叫了起來:“早就該這麼辦了!要我說,那個世子位置有什麼好爭的,要不是她們一個是我娘,一個是我伯母,我早就把她們都揍老實了!”
葉芸瞪了她一眼:“就你能耐,你是不是還想說,若你是男子,就自己披掛上陣衝鋒沙場,博一個功名出來了?!”
葉茹驕傲的揚起了下巴,得意洋洋的如同一隻小公雞:“知我者,二姐也~”
她隨即臉色一變,急急的抱住了葉傾的胳膊:“大姐,你可要幫幫我!”
葉傾眉毛挑起,隱約猜到了這個堂妹的心思:“幫你什麼?”
葉茹一臉憧憬:“我要和父親母親一起去邊關,我纔不要留在京城,等着嫁人!”
沒等葉傾開口,葉芸先罵出了聲:“就你標新立異,難不成我就只能等着嫁人了?”
葉茹的眼睛一下睜大,“二姐,你哪裡在等着嫁人了。”
說着,她伸出細長的手指,巴拉巴拉的數了起來,“你一不做女紅,從不碰針線,琴棋書畫也都荒廢了,嫌棄油煙味太重,也從不下廚房,偶爾看本書,還都是些落魄書生偶遇千金小姐的話本
。”
葉傾聽得啼笑皆非,葉茹說的卻也沒錯,她們這樣人家的姑娘,衣服都由針線上的人包了,身邊的幾個大丫鬟,也定然有一個是擅長針線的,便是偶爾動手給父母兄弟做一做貼身的裡衣或者便鞋,也自有身邊的人把一切都剪裁好了,她們只要動幾針意思意思便罷了。
至於琴棋書畫,不過是未出閣時打發時間的東西,偶爾和姐妹們逗逗趣,沒有人想要靠這個來謀生,將來嫁了人,也不去做通房小妾,自然也不需要靠這個來取悅夫君,會與不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下廚房這種事更不需要當家主母親自動手,家裡的廚娘那麼多,難道全是白吃乾飯的不成!
所以,說來說去,她們這等人家的姑娘,竟然好像是真的一無是處。
其實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最重要的還是主持中饋,重中之重則是人情往來,哪一家的老祖宗又要過壽了,誰家的夫人有什麼避諱,都要一清二楚,這種人情往來,和爺們在外面的應酬一樣重要。
要不怎麼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呢,豪門巨賈中的一等婢女,都比一般的人家眼界要寬。
葉芸被葉茹這麼一說,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不由咬牙道:“還真是謝謝你了,你二姐我就是這麼的一無是處!”
後面一無是處四個字,她完全就是磨着牙說出來的。
隔着一道簾子,小顧太醫面無表情的聽着,一旁的張姑姑大是尷尬,因小顧太醫也是經常出入宮廷內院的主了,她也就沒提點,琢磨着這人應該知道規矩,到了門口,自己就會把腳步放重一些,裡面的主子們自然知道來客了。
誰知道小顧太醫非但沒出聲,還站在門口停了半天,張姑姑一時沒反應過來,倒叫他聽了不少閨閣私密去!
眼見門裡面越說越是離譜,再說下去,葉家剩下的兩位小姐怕是都不用嫁人了,她忙重重的咳了兩聲,朝裡面喊道:“娘娘,顧太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