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昱冷靜的近乎冷酷的盯着她,一身黑‘色’龍袍爲他渲染上了層層暮‘色’,宛如濃墨般漆黑的夜晚壓迫而來,令人下意識的敬畏,元妃的笑聲漸漸收斂,直到靜寂無聲。
高昱薄‘脣’輕啓,聲音中透着異常的殘酷:“朕的事情,就不勞煩愛妃掛念了,愛妃既然這麼喜歡與人媾和,朕成全你,青州的山區,聽說有不少娶不到老婆的漢子,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妻子租賃出去,借給旁人傳宗接代。”
元妃半張嘴巴,臉‘色’又白了三分,驚恐的看着高昱,連連搖頭,一邊擺手一邊退步:“不,我不要——”
麗妃死死咬着下‘脣’,元妃落得這個下場,她也未必好的到那裡去。
葉傾亦是臉‘色’難看,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眼前的高昱了,以前的梁平帝‘性’本多情,麗妃元妃與他又有多年夫妻之情,哪怕是犯了如此大錯,頂多賜之一死罷了,現在這般,卻是要把對方千刀萬剮的架勢。
高昱立在原地,盯着步步後退的元妃,見她面上現出猶豫之‘色’,突地再次開口道:“你若是自殺,我就把平陽賣入青州。”
元妃眼睛驀然睜大,失聲尖叫:“你瘋了,她是你的親生‘女’兒!”
高昱‘脣’角浮現了一個淡笑,風輕雲淡的道:“是啊,朕的好‘女’兒,害死了自己的駙馬,還給親生父親下毒,這等逆子,還留着作甚?”
頓了下,他語氣沉沉的道:“朕昔年就是太心軟,早就該對那幫逆子下手,若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至於讓高勳小兒登基!”
葉傾已經震驚到了失言的地步,眼前的高昱,華美冷酷,儼然已經是一個完美的帝王,她毫不懷疑,若是此時重活一世,她絕無可能如上一世般,把梁平帝生生氣死。
元妃眼中突地現出一抹絕然,“你都不在乎了,我還在乎作甚!”
她猛地撲向了院子正中的大槐樹,頭一低,狠狠的撞了過去,順着樹幹,元妃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血從她的額頭流出,模糊了她的臉,望着充滿了血‘色’的天空,彷彿她的一生——中年喪子,晚年喪夫,最後終於快活了幾年,又被親生‘女’兒嫌棄,最後被從前的良人生生‘逼’死。
麗妃怔怔的看着元妃寂然無聲的身體半晌,一時還難以相信爭鬥了大半輩子的對手,就這麼悽慘的去了。說
她蹣跚着上前,解下自己的面紗,覆在了元妃的臉上,輕嘆一聲,轉過身,趔趄着走向了元風,她顫抖着伸出手,‘摸’着元風光滑的臉,語帶顫音:“元風,我就要死了,你親一親我,好不好?”
年輕俊秀的和尚慢慢睜開了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麗妃,聲音溫和的又一次重複了說過多遍的話:“李檀越,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
麗妃如遭雷劈,趔趄着連退幾步,盯着自己皺如老樹皮的手,臉上似哭似笑,喃喃道:“不過是皮囊而已,不過是皮囊而已——” ●тt kΛn ●¢ o
她的眼中滿是絕望,赫然已經是生無可戀。
葉傾不忍的別過頭去,只覺得這一刻的元風,比高昱還要殘酷萬倍。
元風卻突然向她看來,一雙溫潤如‘玉’的眼中帶笑:“殿下可是覺得小僧太過殘忍?”
葉傾怔怔的點了點頭,元風輕嘆一聲,目視遠方,淡笑道:“李檀越求的,不只是這副皮囊,所以小僧給不起。”
元風頓了下,又道:“殿下一定很好奇,小僧爲何要答應元妃娘娘的請求,爲佛祖獻身——”
葉傾默默的看着這位能把和寡‘婦’通‘奸’說成爲佛祖獻身的主持大師,一言不發。
元風自顧的說了下去:“小僧每爲佛祖獻身一次,元妃娘娘就做一樁善事,修橋鋪路,收養孤兒——”
葉傾突地開口打斷他:“我爲佛祖重塑金身,你親麗妃一下。”
元風一怔,向着麗妃看去,麗妃揚起頭,滿懷期待的看了過來。
元風微微搖頭,苦笑道:“小僧做不到。”
葉傾踏前一步,‘逼’近了他:“爲什麼做不到?因爲元妃貌美,而麗妃,已經年老‘色’衰?”
元風愣了一下,驀然轉頭,向着麗妃看去,麗妃已經垂下頭,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悲哀的彷彿被整個世界遺棄。
元風怔怔的看了半晌,搖頭輕笑,朝着葉傾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多謝施主點醒,還請施主莫要忘了承諾。”
話罷,他大步向着麗妃走去,雙手捧起麗妃蒼老的臉,在她額頭之上輕輕一‘吻’,溫聲道:“李檀越來生定然會找到牽手一生的良人。”
麗妃身體一震,哆嗦着以手覆面,嗚咽出聲。
高昱一直冷眼旁觀,到了此時,突地嗤笑出聲:“大和尚真是博愛世人,既然如此,做戲不如做足全套,朕把南山寺定爲國廟,大師就陪麗妃‘春’風一度如何?”
葉傾:“……”
不得不承認,幾十年的夫妻做下來,她和高昱,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元風默然不語,微微閤眼,手中轉着念珠,嘴‘脣’微動,默誦佛經。
高昱盯着他半晌,輕嗤一聲,擡起手,左右掌互擊,啪啪兩聲,幾名黑甲‘侍’衛從四處角落裡跳出,二人一組,手腳麻利的把麗妃和元風帶了下去。
葉傾看着口鼻都被捂住的麗妃不住掙扎着被帶遠,下意識的向着高昱看去,“你要把他們怎樣?”
高昱掉過頭,一雙黑漆漆的眼盯着她,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卿卿真想知道?”
葉傾和他對視片刻,忽地察覺不對,按照前幾次的經驗,高昱如此看着她,早就‘露’出一副癡‘迷’模樣。
可看他現在的樣子,哪裡有半分失去理智的模樣!
之前對着麗妃元妃,高昱也沒有半點失態的模樣,似乎已婚‘婦’人,對他再沒有半分影響!
葉傾腦子裡的弦嗖的一聲拉緊,謹慎的往後退了一步,高昱低低的笑了起來,眉‘毛’揚起,一步步的向着她走了過來:“整座南山寺都在朕的控制下,卿卿想要往哪裡逃呢?”
葉傾皺緊眉頭,“你好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二人俱都心知肚明她問的什麼,高昱嘴角勾起,高深莫測的一笑,卻不肯告訴她實情——哪怕是當初的高昱,喜歡風姿綽約的小‘婦’人,也不會飢不擇食,什麼人都往‘牀’上拉。
到底也是堂堂皇子,眼光還是有的,選擇的‘婦’人首要容貌秀美,醜的不要,太老的如麗妃那般的也不要。
至於元妃,給他戴了一頂又一頂綠帽子不說,還當着他的面就對年輕俊秀的僧人勾勾搭搭,已經徹底遭到了他的厭棄,甚至於這一刻,完全壓倒了高昱的獵‘豔’本能。
對於葉傾的心思,就更復雜了,他心中想要把她關起來,千秋萬代,只是一思及她如今身懷有孕,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就不由深深憎惡,兩方感情‘激’烈‘交’戰,最後讓他勉強可以理智行事,不像是前幾次,見了葉傾,就忘了一切,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的麗人。
這些心思,高昱自然不會告訴葉傾。
葉傾驚疑不定的看着漸漸‘逼’近的高昱,後者的臉上始終帶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讓人絲毫看不出他的真實喜怒,讓葉傾不由懷疑起來,難道他好‘色’的‘毛’病真的好了?
高昱在葉傾身前站定,望着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秀麗面龐,若不是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她身懷六甲之事,怕是此時已經撲到了她腳下,奉上自己的全部,只求她一個在一起的承諾。
高昱伸出指尖,頂在了葉傾的下巴上,強迫她擡起頭,和自己對視,聲音溫柔的令人戰慄:“卿卿選了個這裡,就爲了讓朕看一場好戲麼?”
他低下頭,一張英俊的臉幾乎完全的貼近了她,口中灼熱的氣息在她的‘脣’上‘交’錯:“卿卿真是狠心,朕的確很傷心,很失望——”
“不過,”高昱話鋒一轉,笑意盈盈:“幸好還有卿卿。”
葉傾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臂,抵住他‘胸’口,狠狠一推,高昱順勢退了一步,反手捉住了同樣退了一步的葉傾,長臂一帶,把她攬入了懷中,在葉傾將要掙扎之際,悠悠的開了口:“卿卿動作這麼猛,也不怕傷了腹中孩兒麼?”
葉傾身體一僵,雙手下意識的捂住了小腹,滿心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怎麼知道,他怎麼會知道的!
宛如巨鷹剛出生的雛鳥被毒蛇盯上的驚惶瞬間將她淹沒。
葉傾深呼吸一口氣,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要慌,爲了腹中的皇兒她也要堅強!
高昱惆悵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這個孩子,如果是我們的該有多好。”
葉傾突地擡起頭,揚起頭,看着高昱冷笑道:“陛下不是一直很慶幸中宮無子麼?”
她父兄已去,中宮勢弱,若是中宮有子又被立爲太子,會立刻成爲衆之所矢,葉傾真要生了孩子,怕是根本活不到長大。
高昱也知道這一點,不由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