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對月而酌,大概是在酒力的促使下,軒轅凌霜絮絮叨叨還說了許多話,雖然說起來時都是淡淡的神色,好像並不在乎,但慕容殘紅能感覺到其中的辛酸和無奈,於是他靜靜地聽着,並不打擾,直到軒轅凌霜不勝酒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在慕容殘紅的肩上睡了過去。
溫熱的呼吸時不時打在慕容殘紅頸邊,他不由得嚥了咽口水,微微垂下頭仔細打量着軒轅凌霜的臉,月光把她的臉照得很清楚,眉骨鼻尖的輪廓全被慕容殘紅看在眼裡。
明明是這麼個清秀柔弱的丫頭,肩上卻要扛起整個江山。慕容殘紅不禁有些心疼,更不想打擾她的酣睡。
他突然想到,身爲太子,能夠這麼在他身邊放心的沉沉睡去,這個丫頭,確實是足夠信任自己吧。
於是嘴角禁不住笑意,心中默默道: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在。
一陣涼風吹過,慕容殘紅酒醒了幾分,反應過來這樣在房頂上睡是要着涼的,於是悄悄將她送回了寢殿。
臨走時,忍不住玩心大起,伸手捏了捏軒轅凌霜的臉頰,見她不耐煩地翻身,才替她掖好被子,悄悄消失在黑夜之中。
軒轅凌霜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寢殿,想起昨晚的事,心裡一暖,那些委屈也漸漸消散。
然而酒醒了,腦子也跟着清醒起來。
想起昨晚的情景,軒轅凌霜越發地覺得不對勁。說起來從小到大,瑾妃對她不說關愛,但至少基本的客氣尊重還是有的,漸漸長大之後,因爲父皇膝下無子,瑾妃甚至不惜明裡暗裡討好她。
可這一次,她卻明着挑釁自己,甚至不惜與自己鬧翻,實在是匪夷所思。
更奇怪的是,昨晚只顧着委屈沒有深思,今日想來也是不解,父皇一直以來都十分疼愛自己,別說是在外人面前,哪怕私下裡,也從沒有對自己動過這麼大的怒氣,也沒有讓自己受過來自於他的委屈。可爲什麼昨晚卻那樣不給自己的面子,甚至拿皇帝的身份壓着自己呢?
想來,還是跟瑾妃脫不了關係,看父皇那麼維護她的模樣,想必其中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想到這兒,軒轅凌霜眼神一暗,立刻喚來暗衛:“暗中查查,最近瑾妃有什麼動向,不要叫人發現。”
“是。”暗衛立刻又隱入黑暗之中。
才半天功夫,暗衛就回來了,站在軒轅凌霜面前,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麼就說。”軒轅凌霜皺着眉頭。
暗衛只好道:“啓稟殿下,瑾妃她,有了身孕了。”
“什麼?”軒轅凌霜大吃一驚,父皇一直以來子嗣單薄,近些年來宮裡甚至全沒有新的皇子和公主出生,沒想到如今瑾妃竟然懷了身孕。
但是父皇卻又爲什麼要因此而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呢?
軒轅凌霜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但她不願去抓住這個念頭,也不願去循着這個想法繼續深思下去,她不願想,也不敢想,因爲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心中所堅信的那些東西可能頃刻之間就會碎裂。
然而事關江山社稷,她不得不去想,但是僅憑自己的猜測是不夠的,她左思右想,最終還是去拜見了自己的母后。
“瑾妃有孕的事,母后可知道了?”軒轅凌霜問過安之後,就直言不諱地問。
從皇后當初冒險讓她女扮男裝登上太子之位時,母女倆之間說話就不必再拐彎抹角。
皇后聞言一愣,不一會兒眼中竟是有淚光閃爍,扭頭低聲啜泣了兩聲,擦了眼淚才道:“我知道。”
“那麼這次瑾妃設計陷害我的原因,母后也清楚?”看見母親的神色,軒轅凌霜心裡一緊,但她還是不得不去親手剝開真相。
皇后嘆了口氣,隨後緊緊抓住她的手道:“我的兒,這麼多年你爲了當好太子,爲了守護大峪國受了多少委屈,母后真是爲你不值。你父皇雖然也曾愛重你,不過你畢竟身爲女兒身,以後當真繼承皇位恐怕還是多有不便,所以你父皇一心想要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如今瑾妃有孕,你父皇自然是一心巴望着她能生個皇子……”
說到這兒,皇后臉上有恨恨之色,道:“你父皇不想讓你知道,叫我也要瞞着你。但是我知道,憑你的能力,很快也能發現。更何況瑾妃還這麼心急,想對你下手。”
軒轅凌霜早就呆在了原地,這些話似利刃直刺進她的心裡,不是爲了能不能當這個太子,而是父皇竟就因爲她是女兒身,就一夕之間否定了她過去那麼多年的努力和辛苦。
見軒轅凌霜似有悲慼之色,皇后便忙道:“你放心,母后絕不會讓那個瑾妃得逞,這大峪國的江山只會是你的,也只有你配當這個太子。瑾妃那裡,你還要謹防着她繼續出手。”
“母后放心。”軒轅凌霜只覺得兩隻耳朵嗡嗡作響,皇后後面的話也只零零散散地聽進去隻言片語,嘴裡呆呆的答了幾個字,就告辭出去了。
出了門,走過長長地走廊,被冷風一吹,軒轅凌霜一下子清醒了,忽然便想起皇后說的那些話,她心裡陡然一陣不安,趕緊回了東宮。
“最近一些日子,你派幾個人盯着母后那邊,一有動向趕緊告訴我。”
“皇后?”暗衛大概沒想到,太子殿下會讓自己去監視皇后,這麼多年,太子與皇后之間感情深厚,互相信任,今天怎麼會到了需要監視的地步。
軒轅凌霜嘆了口氣道:“你只管去盯着就是。”
“是。”暗衛驚訝過後,還是毫不猶豫遵從了主子的命令。
果然,沒過幾天,暗衛急急來報:“剛剛皇后娘娘身邊的一個小宮女進了給瑾妃熬安胎藥的地方,她看起來神色慌張,只怕是……”
軒轅凌霜頹然地往椅子上一坐,嘆道:“母后還是這樣做了。”
隨後她搖搖頭道:“去,要保證瑾妃安然無恙。”
暗衛明白太子言下之意,趕緊出去了。
皇后在宮裡焦急地等待着瑾妃那邊傳來消息,然而等到半夜,絲毫不見動靜,正準備喚人來問,卻聽下人稟告,太子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