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衆人落座,皇帝舉杯向衆臣道:“韃靼這個心腹大患被平定,實乃我大峪之福,自然這也離不開衆位愛卿素日辛勞憂心,這一杯,朕敬諸位愛卿和三軍將士。”
安嘯烈嘴角勾起冷笑,旁人見了,恐怕只覺得脊背生寒。銳利而陰狠的目光緊緊盯着皇帝,只等他把這杯酒喝下去。
眼見着皇帝說完話,正要喝酒,卻突然把杯子遞給旁邊斟酒的宮女道:“今晚的宴會你們佈置得很不錯,今日算是普天同慶的日子,這杯酒就賞你了。”
說完又對着席上在一邊侍奉的其他太監宮女道:“朕已着人賜了酒食,宴會散了,你們也抽空回去慶一慶。”
太監宮女們欣喜地謝恩,旁邊被賜酒的宮女卻臉色一變,眼神投向安嘯烈。安嘯烈沒料到皇帝突然來這麼一出,微不可察地衝宮女搖搖頭。
宮女誠惶誠恐跪下道:“奴婢卑賤之身,怎敢污了皇上的杯子。”
皇帝頓時不耐煩道:“這是朕賞你的,讓你喝你就喝。”
宮女還在猶豫,皇帝卻大喝了一聲道:“喝!”
宮女嚇了一跳,再看向安嘯烈時,卻見他扭轉了目光,再也不顧她了。
宮女心急如焚,心知推脫不過,只好硬着頭皮仰頭喝下。
皇帝這才重新高興起來,讓人換了杯子,重新斟了酒,正要送到嘴邊,卻見宮女七竅流血,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有人意圖謀害聖上,護駕!”一個人喊道。
外面的侍衛聞聲衝了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宮女,一時有些愣神,但很快還是圍在皇帝身邊。
不一會兒,另一批侍衛也都衝過來圍在殿外,安嘯烈轉頭去看,不禁心頭咯噔一聲,進來的侍衛長他不認識。
皇帝此刻驚魂未定,軒轅凌霜已經安排太醫上前檢查,結果在太子和皇帝的酒中都測出劇毒。
安嘯烈見事情不妙,急忙上前道:“此事定是韃靼奸細所爲,他們在戰場上敗退,便混進大峪意圖對陛下和太子殿下不軌,以動搖我大峪根本!”
安嘯烈這邊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軒轅凌霜卻在心中冷笑,與皇帝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皇帝便道:“丞相說得很有道理,此事不如就交給丞相去查,一定要把這奸細給朕揪出來!”
見皇帝相信了自己的話,安嘯烈心中大大鬆了口氣。
爲了不讓韃靼小瞧了大峪,此後宴會換了酒食器具之後照常進行,因爲大峪在前線的勝利,皇帝似乎並沒有被差點被毒殺之事而影響心情。
宴會一散,安嘯烈緊趕着回去,忙讓心腹撤了宮中佈置,不讓皇帝和太子查出任何對他不利的線索。
皇帝的意思是要他必須查出一個真兇來,對他有個交代。安嘯烈此時此刻最需要的自然是一個替死鬼。
第二天早朝,皇帝沒有急着催問安嘯烈韃靼奸細一事,反而是拿了一本奏章十分生氣往桌子上一甩,怒道:“這個謝雨,朕前日還誇獎他有功,今日就送來這樣的消息。”
軒轅凌霜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地問:“父皇息怒,不知謝將軍送來的是什麼消息?”
“哼!那個阿桑原來早已準備好要反叛赫卓,手底下暗中培植起了強大的勢力。”皇帝一拍桌案,面色陰沉,“此次大戰,不僅讓阿桑捉住了赫卓,他的大軍在擎石谷差點被阿桑吃掉,所幸有林萬飛早打聽得阿桑的埋伏,及時把他救了出來。”
安嘯烈聽得臉色大變,昨晚的事沒能成功也就罷了,怎麼謝雨在那邊也叫林萬飛搶了功勞。
一下朝便去詢問消息,果然心腹告訴他,那個阿桑似乎暗中也在收買段梟,他叫人送來的密信被他們截獲。
安嘯烈聽了大怒:“這匹夫!壞了我的好事!”
隨即神色陰冷道:“既然他是個見利忘義的,此次皇上命我徹查奸細一事,便從他身上着手吧,有書信爲證,他也抵賴不得。”
沒過幾天,段梟在自己的府邸被抓,罪名是通敵叛國。
與此同時,邊境傳來消息,阿桑在擎石谷也是有意放謝雨一馬,爲的是表達自己的誠意,願意與大峪共締永世和平之約。
雖然赫卓徹底勢敗,但阿桑此次推翻赫卓,接管大軍,韃靼實力依舊足夠強大。大峪早已不堪戰爭之苦,韃靼有意求和,大峪自然願意。
自此,雙方休戰,大峪軍隊退回國內,不久便要班師回朝。
阿桑也稱待韃靼國內諸事平定,便會派遣使者來京。
此次安嘯烈下毒謀害皇帝一事便是已經坐實了他意圖篡位的野心,皇帝從此自然對他諸多忌憚。
只是皇帝盛怒之下也曾想過乾脆公開證據,徹底除了安嘯烈,還是軒轅凌霜勸他三思行事。
回到東宮,聽說皇帝已經接受了安嘯烈將此事全部推給段梟的結果,趕緊來見軒轅凌霜。
“殿下不殺安嘯烈,是想留着他有用?”其實憑趙曄的才智,軒轅凌霜的想法他也能大致猜測出來。
軒轅凌霜點頭道:“安嘯烈一派樹大根深,手下勢力盤根錯節,如果不能拔除乾淨,反而弄巧成拙。而且他一旦輕易敗了,誰知道還會不會有另一個陳嘯烈、王嘯烈,與其這樣去擔心一個個不知底細的人對朝廷居心不軌,不如養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日後對付起來也容易。”
“經過這次的事,他知道我對他有了戒心,父皇必然也會疑心,此後一定會低調行事。”軒轅凌霜停下來喝了口茶,才又繼續道,“而且赫卓已敗,他到底只是一介文臣,沒了助力,暫時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了,我們盯緊些便是。”
趙曄忍不住拍手道:“殿下這盤棋下得真是精彩極了,不僅除掉了赫卓,還讓安嘯烈自己動手殺了段梟。可惜他還被矇在鼓裡,真把段梟當了奸細,段梟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冠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吧。”
“不過,”軒轅凌霜還沒說話,趙曄又忍不住好奇道,“殿下是怎麼確定阿桑無意與大峪作對,而能夠和他合作的呢?”
軒轅凌霜想起他們兒時的約定,不禁笑道:“大概是看人的直覺吧。”
趙曄點頭嘆道:“和盟也好,至少百姓們能過上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了,太子殿下爲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慕容殘紅也真心實意看着軒轅凌霜道:“若你日後登基爲帝,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軒轅凌霜聞言,收斂了笑容,對於那未知的未來,自己早就因爲慕容殘紅的存在而越來越迷茫和矛盾。自己只願天下太平,百姓安樂,至於那個至尊之位,實則並沒有那麼看重。
但阿桑的奪權成功,無疑讓她多了一份安心,距離他們約定的那個清平天下又近了一步,或許未來的大峪很快不會再需要她,或許,她和慕容殘紅的約定很快也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