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所在房間的對面,九公子坐於桌前,手裡捏一個小巧的水晶杯,仔細感知了片刻,然後送到脣邊輕輕一抿。
一雙眸子似開似合,過了良久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此酒究竟得了何等造化,竟有這般玄妙的……嗯?”
她猛的擡起頭看向房門處。
“呵,還以爲這三天你會一直龜縮在房裡不出來呢!”
說着話,人就已化作水花散開,下一刻出現在房門處。
吱呀!
拉開門,就見對面房門已經打開,九公子一閃身就進到了屋裡。
身旁忽然出現一個人,青衣小婢嚇了一跳,可看清九公子的面容後,她就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那個傳聞,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是你?!”
李陵眉梢跳了跳,袖中的手下意識的握緊,接着又鬆開。
九公子一臉的假笑:“不請自來,還請道友不要見怪。”
說着話,她就毫不見外的來到桌旁坐下,又提起茶壺爲自己倒了一杯,用指尖捏着杯子微微的轉動着。
然後看向小婢:“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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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平緩而威嚴,不容置疑,一聽就是經常發號施令的主。
小婢心頭一緊,吃瓜的心思也就沒有了,麻利的擺好茶點,然後向兩人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並帶上了門。
下一刻,小白就出現在李陵身側,暗暗鎖定九公子的氣機,蓄勢待發。
九公子瞥了她一眼,放下茶杯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着,看着李陵淡淡的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我需要一個交代!”
事已至此,李陵索性不再遮掩,直言道:“九公子可要對我不利?”
九公子微微蹙起眉,敲着桌子的手指也是一頓。
“這話從何說起?”
李陵沉吟道:“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先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然後他就拋出了想好的理由。
“我的體質比較特殊,對一些存在無異於靈丹妙藥,我們第一次見面,只是在街上驚鴻一瞥;第二次見面,你言明我身上的氣息異乎尋常,一副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而今天是第三次……”
九公子盯着他看了片刻,隨即略微點點頭,算是認同了這個說法。
世間確實存在着各種各樣的體質,基本上都具有一些神異之處。
比如仙劍門的嫡傳小劍仙曹青鋒,此人身具劍骨,天生就與劍道親和,即便御使同一柄飛劍,也要比同階劍修強出三分;還有奇雲山的蕭青青,爲先天乙木之體,可催生靈植而不損其潛力……
九大聖地都有體質特殊的弟子,在外面碰到一個野生的倒不算奇怪。
九公子問:“你是什麼體質?”
“十世好人,功德之體,若是得我一塊血肉,吃了就能長生不老。”
九公子看着他,臉上滿是不信。
就你這揍性還十世好人?
而且,功德之體的血肉哪有讓人長生不老的功效?
爲了提高可信度,李陵又道:“我與本縣陰司的文判官許仁許大人是生死之交,你若不信可以問他。”
九公子眸光微閃,隱隱有些激動。
她忽然想起一個古方,需要用身負大功德之人的血爲藥引,煉製一種名爲回春金丹的丹藥。
或許,這種丹藥對雷劫之傷能有些效果,就算無法治療,也應該可以起到一定的壓制作用。
略微吸氣道:“倘若真是如此,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不過,我要確定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李陵有些忐忑:“如何確定?”
畢竟他是冒牌貨,若說血肉中含有功德,多半也是醃透了的緣故。
“不會太麻煩,給我一滴你的血。”
“左道中有咒殺之術,別說是血,就算一根頭髮一片指甲,甚至是一件帶有氣息的衣裳,落於他人之手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九公子不願放棄,皺眉道:“那你說又該如何?”
李陵想了想:“你以道心起誓吧!”
道心之說雖然玄之又玄,卻也真實存在,以其發誓還是很有約束力的。
九公子面色有些難看。
她堂堂龍君嫡女,半步妖丹境的大修,何時又曾被迫以道心起過誓?
“你若真是十世好人、功德之體,我自然不會自找麻煩加害於你。”
哼了一聲,不過接着她還是鄭重的開口:“我敖瓏以道心發誓,得到李陵鮮血後若以邪術害之,便讓我魔障纏身終生不得寸進,這樣可以了吧?”
聽完之後李陵一愣。
“沒了?就這?”
九公子攥了攥拳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你還想怎樣?”
“漏洞太多了。”
李陵搖搖頭,隨即取出文房四寶。
“這樣吧,我來起草一份發誓的內容,等下你照着念就好。”
小白主動接過祥雲硯與金絲香墨,左手捉着寬大的衣袖,右手捏住墨塊在硯上研磨起來,動作頗爲熟練。
九公子看了她一眼,頗感意外。
片刻後,小白磨好墨,李陵提着毛筆蘸了蘸,寫下“合同”二字,又寫到:
甲方:李陵
乙方:敖瓏
甲、乙雙方經協商一致,就乙方誓言內容簽訂如下協議:
……
李陵洋洋灑灑的寫了三頁紙,整整十八條注意,此外還有五項補充說明,總之,只要他想到的就全寫上了。
九公子接過來大致的一看,然後啪的一下將合同拍在桌上。
“一個誓言而已,竟如此苛刻!”
李陵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這才哪到哪?
死後N多年還要繼續爲人家創造利益的合同你見過沒?
沉默了片刻,九公子又憤憤然的拿起合同,一項一項的照着唸了起來,發過誓之後,她甚至感覺比當年斬殺那條同階的惡蛟還要累。
然後咬牙切齒道:“可以了吧!”
李陵笑眯眯的遞過筆。
“再籤個字!”
吹乾墨跡收好合同,李陵伸食指入口用力一咬,殷紅的血珠就冒了出來。
遞過去道:“拿去驗證吧。”
九公子嘴角微挑,屈指彈出一根中空的細小冰刺,李陵只覺拇指一涼,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抽去一滴血。
“我可不要沾了你口水的血。”
李陵看着被戳了一個孔的拇指,嘴角抽了一下。
合着我白咬了!
小白怒視了九公子一眼,抓住他的手腕,將兩根傷了的手指送進口中,李陵則看着她一臉的柔情。
瞧着卿卿我我的兩人,小小報復了他一下的九公子頓時有些發堵。
看了看手中的冰刺,臉色微紅的轉過身去,將之送入口中輕輕一吮,接着就眯起眼睛,幾個呼吸後又陡然睜大。
這血……
很快她眼中的激動就盡數收斂,然後又頭疼起來。
沉吟了一下板起臉道:“血中確實含有功德氣息,不過僅僅憑此還不能斷定你爲十世好人、功德之體……”
“所以呢?”
剛纔李陵一直在關注着她,雖然只能見到一個側臉,不過以他的目力,卻也能發現一些端倪,自然可以看出她此時的言不由衷。
挑了挑眉道:“是不是再多給你一點血,讓你再好好的確認一番?”
九公子頓時就尷尬了,取到手裡的玉瓶拿出來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嘴角扯了扯,木着一張臉道:“不錯,還需要再驗證驗證。”
說完臉就燒了起來,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窘境。
接着又補充道:“既然已經確定你血中含有功德氣息,就不能白白讓你獻血了,畢竟你這血也算極難得的寶材,所以我願出一點法錢做爲補償。”
看樣子是有求於我啊!
李陵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想法。
“補償?”
“我這功德寶血何等珍貴,又豈是你說補償就能補償得了的?”
“請不要拿法錢……呃呃呃……”
法錢有五種,從封印一縷靈氣的法錢到封印萬縷靈氣的法錢,表現出的顏色依次爲灰、白、黃、赤、黑。
此時九公子手上拿着的,正是一疊黑錢,厚厚的足有十餘枚。
這狗大戶!
出手就是十幾萬灰錢!
比小白還富!
“啊哈哈哈哈,咱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短短半月的時間就遇到三次,這是什麼?這就是緣分!”
李陵上前極親熱的拉住她,順勢收走她手上的黑錢。
九公子:“???”
被人如此親暱的拉住手臂,尤其還是一個男人,這讓她感覺有些不舒服,本來下意識的要掙脫出來。
可是後來她又想到,如果那回春金丹有些效果,這就不是一錘子買賣了,她需要一個穩定的長久的藥引源頭,所以也就捏鼻子認了。
實際上李陵是故意的,拉住她之後就感覺她身體一僵,猶豫了一下卻沒有推開自己,就知道自己的血對她是比較重要的,於是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繼續道:“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感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遇到了知己,當初還以爲是錯覺,奈何由於各種不確定性因素,導致你我二人接連失之交臂,當真是遺憾啊!”
九公子:“……”
臉皮一邊揭下來貼到另一邊了吧?
“所幸今天咱們再次相遇,那便不能再辜負上天的美意了,所以……”
“咱們結拜吧!”
“那血……”
“你還關注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幹什麼,等咱們成了兄弟一切都好說。”
這話正中軟肋,九公子猶豫起來。
見此,李陵馬上道:“既然你沒有拒絕,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接着他又看向一臉茫然的小白。
“快幫我和敖兄弟擺桌案備香燭,今天我們要燒黃紙拜把子!”
九公子嘴巴張了張,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眼看着兩人忙忙碌碌的,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桌上燃着香燭,中間供着的是一張宣紙,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道”字,墨跡未乾,正是出自李陵之手。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我輩修士,當敬天地而不畏之,結拜時如尋常人那般昭告天地就有些不合適了,不過大道卻是必須要拜的。”
說着,李陵就擠了擠傷口,往兩個酒碗裡都滴了血。
“該你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看着殷紅暈開的酒水,九公子猶豫了一下,便逼出兩滴鮮血滴入碗中。
隨後,兩人面向“道”字,端起酒碗平舉於胸前。
李陵心道:這姓敖的修爲比小白還高,雖然看上去臉嫩,實際上不知道有多大了,我將來註定是要成爲仙人的,定然比她活的久,同年同月同日死什麼的太不吉利了,還是不說爲好。
就道:“今日我李陵與敖瓏結爲異性兄弟,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九公子也照着說了一遍。
二人喝過血酒,儀式就算完成了。
李陵主動挽起袖子道:“二弟,你不是要再驗一驗我的血麼,還不快把盛放的東西拿出來。”
九公子鬆了一口氣,沒有計較自己成了弟弟的事,馬上就取出一個玉瓶遞給他:“不用太多,半瓶就好。”
“半瓶?”
李陵愣了一下。
玉瓶不比口服液的瓶子大多少,可上有法禁,卻是一件法器。
他立刻就想到了小白的那個玉碗。
看着不大,卻極能盛放。
“這瓶子能裝多少?”
九公子向他解釋道:“瓶子並未加持高深的乾坤之術,容量只不過是正常容量的十倍而已。”
“這我就放心了。”
五個口服液的量,大概也就是半包血漿的樣子,或許還不到,當初他上大學的時候獻完血之後也只得了一包奶一支簽字筆,加起來不到十塊錢,如今卻換來了十幾萬的法錢。
二者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陵在手腕上割出一道傷口,血一滴一滴連成珠子落入瓶子,不過很快的傷口就貼在了一起,不再滴血了,於是他又割了一刀。
有些時候,恢復力太強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後來又割了好幾次,瓶子才才堪堪裝了一半,。
李陵有些蛋疼,想了想給了九公子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我還有比血精貴十倍的東西,不知二弟可否需要?”
九公子一愣:“精貴十倍?”
“對,精~貴十倍。”
“……”
九公子面色漲紅:“我還有事,就不在這裡打擾了,告辭。”
說完她就捏着玉瓶落荒而逃。
李陵有些失望。
可惜,這個世界醫學水平不夠,不能做闌尾切除手術,要不然把這個多餘的部分取出來,估計又能換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