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二百三十七剪不斷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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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映川聽了這話,身體頓時一僵,皺眉道:“不要亂說,那是我恩師,他對我而言,和親生父親沒有什麼區別,你不要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寧天諭冷然道:“……到這時何必還自欺欺人,你敢發誓心中所想果然就是如你此刻所說的麼?你幻想自己可以得到連江樓,你想佔有對方,這種念頭強烈得只怕你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說得可有錯?”師映川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他冷笑道:“好罷,我承認你說得沒錯,但那又如何?他是我師父,我能對他怎麼樣?”
那是一種也許比血脈相連更加深沉的羈絆,比普通的男女之愛更加令人無法釋懷……師映川的眼睛不覺大睜着,彷彿在回憶着什麼,那眼中像是有無數盞亮着的明燈,更像是數不盡的繁星落在其中,他忽然微微閉上眼,道:“不錯,我是喜歡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喜歡他了,如果可以跟他在一起,我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但是那又怎麼樣?他是我師父!曾經我安慰過自己,至少我可以作爲徒弟一直陪在他身邊,這樣的話也算是一種圓滿,但如今我叛宗而出,不能再回去了,連最開始陪伴在他身邊的這個願望都已經破滅……”
師映川喃喃說着,那個曾經一度被他視作信仰的男人,他心中的一塊虔誠淨土,可以讓他幾乎不顧一切去追隨的人,他是如此渴望自己能夠在那個人身上烙上屬於自己的烙印,但自己又怎麼可能實現這個夢想呢,無非是做夢罷了!師映川一下子清醒過來,微微打個激靈,意識到自己又在想這些不該想的事情了,他定了定神,長出一口氣,只覺得心裡有一大片地方彷彿被人挖空了似的,他輕嘆道:“我不想破壞這一切,而且師父他……也不是我能妄想的。”
寧天諭微微冷笑,不以爲然地道:“妄想?莫非你配不上他不成?不要忘了你是誰,這世間沒有你配不上的男人和女人……”師映川忽然睜開眼,眼中精芒閃爍,道:“你是在蠱惑我麼?通過我進而達到你的目的……在我最開始降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一無所有,孱弱無比,但現在,我已經擁有了很多東西,這其中有我自己努力所得,也有你暗中賦予我的,總而言之,我有了屬於我自己的世界、我的人生,我不需要被別人操縱,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寧天諭罕見地沒有出聲,師映川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那些延綿不絕的繁星,徐徐道:“你降臨的千年之前那是一個英雄的時代,你是傳奇,但任何東西都無可避免地會走向消亡,無論你是否甘心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說到這裡,師映川忽然問道:“對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趙青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寧天諭沉默,似乎沉浸在某種激越的情緒裡,沒有出聲回答,而師映川也沒有追問,因爲對方從來都沒有真正與他談起這些事情,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當師映川快要再次出神的時候,寧天諭忽然出人意料地開口了:“……趙青主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也是個有情趣的人,他愛喝茶,喜歡音樂,喜歡穿顏色素淨的衣裳……”
寧天諭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陷下去,陷下去:“……曾經有時候午夜夢迴,我也會問自己爲什麼非是他不可,爲什麼是蓮生?就彷彿是一種命數,被人註定了的,其實我一開始從不信命,不信神佛,只信我自己,但後來發現有些事情卻好象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你喜歡也罷,抗拒也罷,都是要來的,逃不了,也深知自己無法回頭。”
在此時,此刻,此地,師映川仰面躺在散發着青草芬芳的地上,聽着寧天諭這個絕代霸主彷彿回憶一般地講述着曾經的過往,也許是因爲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的緣故罷,這一刻,師映川隱隱有一種心臟被掐緊的疼痛感,他相信這必定是寧天諭此刻的感覺,於是也在這一瞬,在這種微微的疼痛繚繞中,師映川有些茫茫然地想起了連江樓,在那很多年前的風雪之夜裡,那人撐着傘,抱着初生的他,令又冷又餓的他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種下了因果,在七年後,兩人再次相見,他成了那個人的弟子,便埋下了日後動心的孽……師映川苦笑着想,自己一定是瘋了,若非如此,又怎麼會這般不管不顧地想要一個人,渴望得掏心抓肺,坐臥不寧,一想到希望是那樣的渺茫,那樣渺茫,師映川就覺得很難受,難受得快要到了落淚的地步,他想到寧天諭,當年那樣的一段愛情必然是付出了真心實意的,否則不會在千年之後還這樣不肯釋懷,只不過這世間的感情到最後大部分往往都是兩個結果:要麼敵不過時間,要麼躲不開命運,這如何能不讓人唏噓呢?如何不讓人輾轉反覆!師映川大睜着沉黑的雙眸看着天空,他輕聲道:“你恨他?有多恨?”寧天諭的語氣冷若冰霜:“……生生世世。”
師映川‘呵’地一笑,喃喃道:“果然啊,與仇恨相比起來,所謂的愛情也要黯然失色,或者說……所謂的美好愛情之花原本就是爲了凋謝的,爲仇恨增色,因爲那纔是真正的美麗,悽豔之美……不過我很好奇,如果以後真的遇到趙青主的轉世之身,那麼你要怎麼做?折磨他,殺了他?”寧天諭淡淡道:“殺他?怎麼會有那樣便宜的事情。”師映川從對方那雲淡風輕的口吻中聽出了刻骨的仇恨,他黑鬱的眸子裡幽幽閃着光,笑嘆道:“剪不斷,理還亂……”他的嗓音低沉而清晰:“我想,這些都還無關緊要,真正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你知道是什麼嗎?”不等寧天諭作聲,師映川已經幽幽而哂:“真正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就是你找到他了,而他卻忘了你,忘了所有的東西,什麼都記不得,不記得你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更不記得你們之間那些恩怨,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比仇恨更令人痛苦呢?是不是?一定是的罷!”
師映川說着,擡手蓋住額頭,喉嚨裡突如其來地發出兩下不知是笑還是別的意味的聲音,嘴角的笑紋擴大到整個面部--是啊,有什麼比仇人遺忘了所有過往而更令人痛苦的呢?
久久無人應聲,師映川睜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空,眸色幽暗,神思茫然,周圍安安靜靜的,但並非沒有任何聲息,總有不甘寂寞的蟲子在草叢裡肆無忌憚地叫着,忽然間,師映川哈哈一笑,道:“看來我說的是呢,那簡直就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堆裡一樣,讓人全是空落落的感覺,難受極了,對不對?”寧天諭冷冷道:“……這種事不會發生,他必然會清醒過來。”師映川一笑,不知道爲什麼就忽然沒了繼續跟寧天諭說話的興致,於是他就沒有再說什麼,只那麼仰面躺在草地上,發着呆出着神,彼時夏日浮躁的夜風吹來,夜色在靜謐中緩緩流動,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從不知道什麼角落緩緩爬上來,令師映川感到寒冷和孤獨,他不願去思考,索性翻了個身,慢慢地睡了過去,因爲也許有的時候,清醒並不是那麼令人愉快的。
等到天邊出現第一道明光時,師映川醒了過來,他隨便弄了些野果吃了,便和傀儡再次下水尋找品質上乘的渡元貝,卻說他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採集渡元珠,凝實劍元,而另一邊,千醉雪的生活還是與往常一樣平靜,除了大部分時間用來修行之外,他很少會在其他地方露面,不過這一日有些不同,千醉雪來到萬花宮,這裡萬千花卉綿連如海,花海千重,燦若雲錦,果然不負‘萬花’之名,令人歎爲觀止,這裡規矩倒還不算很重,一時千醉雪很順利地進到裡面,見師父厲東皇與沈太滄兩人都在,相對而坐,陪侍着上首的劍宗傅仙蹟,三人說着話,千醉雪上前見禮,傅仙蹟一手端着茶,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千醉雪落座,聽着三人說些宗門內之事,漸漸的也聊些閒話,末了,傅仙蹟忽然感慨道:“今日早間攬鏡自照,才驀然驚覺年紀已老,想我當年入宗之日情景尚且歷歷在目,如今一轉眼,已是數十年過去了。”
厲東皇道:“師尊何出此言,師尊相貌尚且與年輕人一般,何來年老之說?”這裡沒有外人,厲東皇這才私下裡以‘師尊’相稱,在正式場合的時候,卻是隻稱宗主,傅仙蹟笑道:“你又何必寬我的心,這皮囊雖還看似青春模樣,但你看看我這眼睛,可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厲東皇聞言,便不說話了,的確,傅仙蹟雖然容貌不老,但只看那雙眼,雖然明亮不見絲毫渾濁,但有心人卻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歷經數十年滄桑之人才會有的眼神,傅仙蹟又道:“也不知何時天人五衰就會臨近……”一旁沈太滄開口道:“宗主尚且不到百歲,壽元悠久,又何出此言?”這時一直靜靜坐着喝茶的千醉雪卻放下杯子,起身行了一禮,這才說道:“……師祖多年前就已是大宗師之身,當世邁入顛峰階級的大修行者,難道還沒有勘破生死?”
這話是非常無禮的,若是放在別的門派,對師祖這樣說話,輕則受懲,重則直接打死也罷了,但在座幾人都知道千醉雪的秉性,他說這話決沒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在認真請教,因此無人露出異色,傅仙蹟微微一哂,看了千醉雪一眼,沒有即刻回答,而是頓了一會兒,方不覺微笑着緩緩說道:“傻孩子,修行的本質是什麼?其實修的就是時間!活的越久,往往力量就越強大,然而活的時間越長,也就越怕死,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只有不知道生之可貴者,纔會輕言死亡,所以對於宗師而言,永生纔是最大的追求,死亡就是最大的恐怖。”
傅仙蹟話說到這裡,卻不再說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意味難測,徐徐道:“寧天諭當年已入五氣朝元之境,即將突破,如此一來,或許就會是傳說中的不死不滅之身,若非後來的變故,說不定真能達到這古往今來無人可及的地步,只可惜……”千醉雪聽到這裡,只感覺心中百味雜陳,卻也只是沉默着,傅仙蹟凜冽的劍眉一時微微揚起,道:“我知道師映川的事於你而言……”話說一半,卻又止住,轉而道:“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說來聽聽。”
這話是不會對旁人說的,然而千醉雪是傅仙蹟嫡系徒孫,所以纔會這樣親和,千醉雪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麼,他平靜地說道:“我自幼受宗門培養,自然萬事尊從宗門之意。”他說這話是必然的,要知道當初師映川破宗而出,這是多大的轟動?武者自動叛離宗門,這往往比背離家族還要嚴重,爲人所不齒,當真是萬夫所指,如今師映川被冠以魔頭之稱,固然因爲他是那絕代殺神轉世,但也與叛宗此舉不無關係,思及至此,千醉雪心中突然涌出一絲悚然,師映川如此天縱之才,一年多之前,還是光芒萬丈,是令各方無數人傑拜首的驕子,但不過短短的時間過去,就已身在不測深淵之中,若非自身有暗藏的底牌,只怕早已立成齏粉!一時又想起另一事,越發心冷,師映川乃是泰元帝轉世,身上有太多秘密,誰敢說無人覬覦?那少年如今真真是舉步維艱,輕易不敢對人信任了!
直到午間在萬花宮用過飯,千醉雪才返回自己的住處,他洗了手,焚上香,靜靜坐着,取出琴彈奏起來,慢慢平靜下心情,不過正當這時,忽然卻被人從身後抱住了,那人身上的青草氣息很是濃郁,伸手捻着千醉雪的一縷頭髮,輕輕笑着道:“……想我了沒有?”千醉雪撥琴的手頓時滯住了,過了片刻,嘴角的肌肉才微微動了一下,牽出一抹笑容:“將近半個月……看來你在那裡的收穫應該不錯。”誠如對方所言,他們一生最愛的都不會是彼此,甚至也許就連如今的感情也終會走上消亡的那一天,然而此刻這樣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樣擁抱的感覺,只要在一瞬間出現過也就足夠了,久遠的將來究竟如何,不需要在此刻考慮……不是嗎?
千醉雪握住那隻捻着自己頭髮的手,那人就笑了,道:“收穫麼,自然還可以,要知道我爲了弄到一枚合適的渡元珠,足足把那麼大的渡元池翻了個遍,後來又要凝實劍元,真是累死我了……”說着,絕美的面孔上露出和靜的微笑:“這些日子只能啃果子,我簡直都快成猴子了。”千醉雪轉過身去,對上一張精緻的臉,他摸了摸對方薄紅的脣,道:“那麼,想吃什麼?”
師映川長眉舒展,笑色分明:“倒也不怎麼餓,不過,我想吃……你。”或許是上次那種身體的契合令人感覺很好,開始食髓知味,師映川的目光在青年胸口炯炯掃視着,千醉雪見狀,起身向大牀那裡走去,一面扯開腰帶,師映川緊隨其後,輕笑道:“十九郎果然是痛快人……”
一番**過後,兩人並排躺在牀上,師映川撫摩着千醉雪堅實的胸膛,面色暈紅,千醉雪看了看他,忽然翻身將其壓在身下,親吻着那玉一邊光滑的肌膚,道:“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師映川長長的睫毛將眼神切割得尤顯迷離,他抱住身上的青年,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說着,右手摸上對方結實的大腿,摸到雙腿內側一片溼漉漉的黏膩,他緩緩挺腰,就想要再次埋入那誘人的所在,卻不料房門忽然在此時被推開,有人道:“阿雪……”牀上正準備再纏綿一番的兩個人頓時一震,他們二人意亂情迷之際,哪裡還會注意太多,卻是直到被人闖了進來才驚覺變故,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師映川一揚手,湖色的撒花薄帳便飄然垂下,嚴嚴實實地遮住了一牀春光,不過轉眼間師映川就從帳內鑽了出來,身上已經裹了一件粗布外袍,不過只看那光潔如藕的小腿以及蓮花瓣似的潔白赤足,就知道他裡面必然是什麼也沒穿的。
來人面容精緻得彷彿一件溫潤的玉器,卻是千醉雪的師父厲東皇,此刻面對這意想不到的一幕,不由得愕然當場,但厲東皇畢竟不是常人,一驚之下便又立刻平靜下來,面色微微凜然,而師映川看清楚了對方的面目,先是有些尷尬,既而便恢復如常,平靜地裹緊了外袍,微微欠身道:“……原來是大司座,失禮了。”他絲毫沒有被撞破好事的尷尬,畢竟他與千醉雪不管怎麼說也是拜過堂寫過婚書的正式伴侶,與‘捉姦在牀’這四個字扯不上關係,這時湖色的撒花帳子一掀,千醉雪披着外衣的身影在出現在了厲東皇的視線當中,對於師父的突然來到,他顯得很是鎮定,雙手穩定地繫好了衣帶,欠身道:“……師尊。”厲東皇不答,只是看着師映川極美的鎮靜面孔,這個人本身就在發光,這張臉如果是生在一個柔弱無力之人的身上,要麼就是傾國傾城被最有權勢的男人視作禁臠,要麼就是禍國殃民被罵作妖孽的禍水,但此刻在這張臉上,厲東皇卻彷彿看到了某個千年之前的幽魂正隱藏其下,深深地裹在這具美麗的皮囊之中,一時間室中一片寂靜,沉悶得令人壓抑,連空氣似乎也凝滯了起來。
師映川淡淡立在當地,微抿起薄紅的嘴脣,畢露鋒芒隱而不發,這個年輕人就如同一塊璞玉,被連番的遭遇以及現實無比的生活狠狠雕琢磨刻了以後,比之從前的光潤清貴,卻是更多了一分犀利的璀璨,他的表情不喜不怒,只是負手在身後,就好象偶然遇到一位普通的熟人一般,十分輕鬆自在,早已經歷過太多黑暗與冷酷現實的他,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一直信奉着看似冷血的生存法則,只要能夠活着,並且很好地活着,那麼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如果厲東皇此刻做出任何對他不利的舉動,師映川決不介意對這個與自己關係一向還不錯的長輩動手,哪怕眼下他還依舊頂着一張看上去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面孔。
但厲東皇的反應卻是有些出人意料,他忽然微微一笑,道:“魔帝來我萬劍山,不知有何要事?”自從師映川身份暴露,其後又叛離斷法宗,他的宗子身份便被剝奪,從前的那些稱呼自然也不必再提,因他前世乃是泰元帝寧天諭,今生又叛宗離道,被不少人視爲魔頭,只不過世上沒有幾個人有如此膽量敢當面叫他一聲魔頭的,因此有好事者索性便叫出了一個‘魔帝’的稱號,倒也被衆人默認,漸漸傳開,此時師映川聽得厲東皇這樣稱呼,倒也不意外,只不過他已從中敏銳地捕捉到某種信息,那就是厲東皇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將他視作晚輩,疏離,而又平等,師映川心念微轉之下,淡然道:“豈敢當大司座這樣稱呼?我來無非是探望十九郎,我二人長時間不見,自然心中想念,此次來萬劍山,不過是一解相思之苦罷了。”
厲東皇哪裡會信這片面之辭,到了他們這樣的地位,豈會爲了區區兒女之情冒險?但他卻也不反對什麼,臉上微笑不變,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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