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東罕王子
（今天四千字，所以有點晚，沒存稿了，改完第一時間就發，所以更新時間有點隨緣，大家見諒。）
九月初九，重陽，東罕京城迤都大霧。
東罕少山，王城更是一馬平川，且百姓沒有登高的習俗，就連王室也僅是在這天象徵性地祭祀一番。
作爲庶出王子的楚休，連這種再平常不過的祭天都無權參加，他也不想去受幾位兄弟的冷嘲熱諷，所以更願意和兩個孩子待在府中。
楚休的府邸不大，若不是因爲他有軍職在身，恐怕連這點地方都沒有。
妻子死得早，給他留了一兒一女，楚休的命不好，但生得一雙兒女卻活潑可愛，十分招人喜歡。
楚休的兒子比女兒大五歲，生得虎頭虎腦，打小就機靈，最重要的是他的肩頭，天生便有一塊白狼狀的胎記。
東罕崇尚白狼，許多人暗自猜想這位小小王子會是東罕將來的王，小傢伙也不負衆望，小小年紀舉手投足便已有了皇家氣度。
就連楚休那位一直不待見自己的父王，對這位孫兒也是疼愛有加，時不時就會接進宮裡住幾天，並連帶着對這位不討喜的兒子，也多了幾分笑面。
東罕歷來都是母憑子貴，父憑子貴倒是第一次。
楚休是根直腸子，並未想着依靠兒子提高自己的地位。
“父皇當初怎麼就沒閹了你再讓伱入宮？”
王柄權眉毛一挑，“就這點事？”
小春子臉上露出溫柔笑意，“我離開東罕的時候，她才那麼小。”
“其實，我也會驚鴻十三式。”
……
許久過後，白衣儒生轉過頭，樓內只剩他一人，儒生整整衣服，緩步朝樓下走去。
長大以後，聖恩帝告訴我實情，我才知道原來那些記憶都是真的。當時我是很生氣，認爲他故意在瞞我，可那天的聖恩帝就像變了個人，和我滔滔不絕說起了當時闖蕩江湖的經歷。
“你無需擔心小王子，那位王爺是不會讓他出手地。潘元正已死，東罕局勢也已安定，我的死活沒那麼重要了。”
能和父王像正常父子一樣說幾句話固然讓他高興，但最重要的還是兒女能健康成長，平日進宮也都是他親自送兒子前去，生怕出了什麼閃失。
“那時候年紀太小，記不真切，只覺得一切像是夢，以爲自己是想當主子想瘋了。
十幾年前，近乎一夜之間，夏侯家從雲端跌落谷底，無論主家旁家，皆都遭了殃。
王柄權搖搖頭，“你是東罕未來的王，文將怎麼說也幫你爹坐穩了王位，如今東罕是文人的天下，你不適合做這種卸磨殺驢勾當，這事還得我親自動手。”
……
“謝殿下。”小春子靦腆一笑。
“這麼說來，你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在被救下之後，是我自己提出的要離開東罕，估計是打小就有趨吉避凶的直覺吧。”
援軍趕到後，在廢墟中找到了僥倖逃過一劫的謝春，剛有了新家的小傢伙再度孤苦無依。
就是這樣不可一世的夏侯家，竟也有一天被貼上封條，男子盡數充軍，女子皆做娼妓。
距皇城往東不遠處，有一座巨大宅院，宅子大門懸有“夏侯府”三字，能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享有如此一座大宅，足見夏侯家實力非比尋常。
一轉眼就是三年，在嚴軍和潘元正等人的擁護下，本名王二牛的皇子入主東宮，一年後順利登基做了皇帝。
“也是你做的？”王柄權瞪大雙眼。
白衣儒生輕敲窗戶邊框，淡淡道：
“別，東罕王子給我當了二十年奴才，這話說出去多有面兒啊，你要是不回去，說出去也沒人信不是？”
小春子點點頭，面露歉意。
北突大將哈爾巴攜騎兵闖入村內，大肆搶掠屠戮，遊俠趙之逸拼死也只護住了妻兒。
白衣儒生輕聲開口:
“思桐，我說過了，這裡是大內，你傷口未愈，不需要在此護衛。”
……
之後不久，中原出了個帶着孩子闖蕩江湖的背劍遊俠兒。
……
但造化弄人，這天楚休因軍務外出，宮中突然派人來接王孫進宮，府中管事怕耽擱了惹得大王不悅，便自己送小主子進宮，不成想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你都王子了，能不能有點王霸之氣，別整天一副奴才德性。”
“殿下，若您不介意……”
“她勸了你好久，都勸不動，說什麼都要等我回來。我說這丫頭怎麼總看我不順眼，合着是怕我跟她搶哥哥呀。”
此事關乎當年王孫之死。
“我怕您打我。”小春子唯唯諾諾道。
他們暫住在一個農戶家裡，農戶家中有個女兒，一家三口生活雖然其樂融融，但總擺脫不了重男輕女，想再要個兒子。
其餘還在觀望的武臣眼見局勢已定，或告老歸鄉，或讓自家子孫棄武學文，終歸是認命了。
“殿下，咱說好不生氣地。”
一提到王妃，小春子立馬蔫了下來，訕訕一笑，再不敢提這茬。
曾有位小領主，看上了一位夏侯家的旁系女眷，那女子生得膚黑貌醜、跛足口斜，就算放到家裡當下人都會覺着礙眼。
東罕皇宮，紫闕樓已是人去樓空，原本將四到七層擠得水泄不通的士子們，也都被分去了剛剛成立的各個殿閣。
夏侯家出來的女子，哪怕是一個鼻歪眼斜的醜八怪，也有大把豪門貴胄搶着要。
待其講完，王柄權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道：
“驚鴻十三式本名醉牛坡劍法，因爲和陛下名字犯衝，所以被他給改了。
“嘿嘿，也就四五次。”
府中管事渾身都是刀傷，但尚且能認出全貌，而被他壓在身下的小主子就要悽慘得多，不但被砍得面目全非，而且還被野狼拖咬，已經完全無法辨認樣貌。
小春子聞言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頭，見對方被搞得滿臉疑惑，他訕訕說道：
“也就？”
紫闕樓頂樓，花費二十年謀劃了這一切的白衣儒生正站在窗口旁，靜靜望着窗外的新氣象。
小春子聞言臉上堆笑，一副狗腿子模樣，湊近小聲道：
楚休大病月餘，痊癒後第一件事就是辭去了京中一切事務，請調邊關，他不想僅剩的女兒再有什麼差池了。
老大王對這個庶子的愧疚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月，畢竟他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孫兒，於是同意了對方的請求，將其調到攔江做了守備將軍。
這事雖然意外，但也在情理當中，小春子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
在丞相文將事先謀劃和楚不休鐵血鎮壓下，許多意圖挑起事端的武將都被流放或者滅門，沒能掀起太大風浪。
那遊俠藉機給自己編了個“髮妻早逝，攜子尋仇”的悲情故事，賺足了那些不諳江湖險惡女子的眼淚，當中個別母愛氾濫的，更是放下女子矜持，主動提出要給孩子做後孃。
王府庭院，王柄權邊喝酒邊聽小春子講述這些過往，他沒想到對方和聖恩帝竟有這種交情。
王柄權面露無奈，喝下一大口酒，趁着酒勁道：
“既然都要走了，還有什麼事瞞着我，一起說了吧。”
“你大爺，老子小時候沒少替你背黑鍋吧？”
經過一段時間休養，化名趙之逸的遊俠帶着妻兒和謝春回了京，妻兒交由熟人照顧後，那名出自東罕王室的孩子被送往一處地方秘密訓練。
夏侯家也確實有這份能耐，巔峰時期不但有多位女子嫁入王室，族內幾名男丁也都在朝中擔任重要軍職，風頭一時無兩。
東罕朝堂一下子形成了幾百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文人爲尊景象。
旁邊角落中，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單膝跪地。
楚休三天不吃不喝，瘋了一樣到處尋找，最終在一處偏僻地方，找到了二人的屍體。
“都是你應得的，去吧。”
“什麼？！”
王柄權聞言笑道：
王柄權面帶壞笑，接話道：“二十多年過去了，竟長得這麼大。”
“父子”兩人走走停停，從東南到西北，近乎將整個王朝轉了個遍。
無他，跟夏侯家攀上親戚，無異於跟王室有了牽連，論資排輩，甚至有可能跟王子攀上連襟。
中年男子聞言身體一顫，輕聲道：“謝過先生。”
看着他豪邁的樣子，小春子放下心，徐徐道來：
遊俠終究是沒把持住，與一女子定了終身，最後在一處叫謝家村的地方安了家。
說到這裡，儒生一頓，嘴角露出笑意，直直看着窗外，似乎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景象，過了一會他才繼續道：
對於這件事，朝中內外衆說紛紜，有說關乎奪嫡的，有說兔死狗烹的，唯有一儒生酒後道出了真言：
那一年春節，謝家村如同往年一樣張貼新聯準備包餃子，孩子們在外面玩耍，原本一切都那麼平靜，可北突軍突然到訪，給這座小村莊帶來了滔天災禍。
怎奈何媳婦肚子不爭氣，鐵犁都快磨平了，地裡仍是長不出東西。
小春子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說道：
二人碰過杯，王柄權嘆息一聲，感嘆道：“楚裡春，是個好名字。”
即便如此，那位小有名氣的領主仍是鐵了心想要將她娶回去做正妻，結果到頭來反倒被對方嫌棄官職低微，門不當戶不對。
殿下八歲那年，被陛下狠狠打了一頓，起因是摔壞了他很喜歡的一支玉笛，其實那是小的摔地。”
不用小春子說完，王柄權已經猜到了他要放什麼屁了，“我一個老爺們介意什麼？這事你能把王妃說動了就成。”
二人把話聊開了，許多事情反而容易問出口了，小春子猶豫了下，詢問道：
“殿下，是楚裡夏那丫頭讓你勸我回去地？”
“殿下十歲那年，偷看娘娘洗澡被抓了個正着，淪爲宮中所有人笑話，大家都說您是人傻心不傻。”
而且我也慢慢開始偷懶了，您不在的時候，我都使喚婢女給我剝葡萄吃。”
趙之逸自己，則投入到了曠日持久的奪嫡之戰。
他在這棟樓裡已經待習慣了，寧肯費力爬上九樓，也不願踏進那令全東罕士子都向往的殿閣之中。
小春子不好意思笑笑，如實道：
“也猶豫過，不過想起您爲了幫我報仇，做了那麼多事，就覺着一切都值了。
那時的夏侯家權勢滔天枝繁葉茂，旁支四通八達，“夏侯”二字光是說出來，就已經代表了一份榮耀，而比“夏侯”二字更金貴的，當屬夏侯家的女子。
……
遊俠自稱趙之逸，長相俊俏，他帶的那個孩子六七歲模樣，煞是可愛，沿途無論單槍匹馬闖蕩江湖的女俠，還是富貴人家的小姐，都毫無意外地被這對“父子”吸引。
王柄權大手一揮道：“但說無妨，誰急眼誰孫子。”
“都知道自己是皇子了，還心甘情願給我當奴才？”
許久過後，小春子看向王柄權，認真道：
“殿下，用不用我幫你殺了那個文將？”
唯有一些與本家關係稀薄到比水還淡的細末旁支，才勉強沒被牽連，但也都被剝奪了住在夏侯府的權力，與平民無異。
同年，王柄權出生，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被調入宮中，專門服侍這位剛出生的八皇子。
望着兒子身上再熟悉不過的衣服，這位年近三十的漢子再也堅持不住，昏死過去。
遊俠秉承着“人在花叢過，片葉不沾身”的原則，聲稱自己始終放不下亡妻，打死都不同意，那些女子因此更是被他的癡情打動，立志此生非他不嫁。
東罕大王動了怒，給出豐厚懸賞調查此事，最後查來查去，也不過是抓了幾夥響馬，明眼人都知道，不過是替罪羊而已。
“怎麼，你是既想當老子妹夫，還想讓我給你當妹夫？”
趙之逸知道這孩子總跟着自己不是個事，就打算將他交給農戶一家，後者白撿個大兒子，自然樂意，並當即給他取名“謝春”。
中年男子沉聲道：
“先生，那人功力已經恢復，定然會前來尋仇，連我都沒能躲過他一擊，還是小心爲妙，而且小王子那邊……”
男子說完，便擡起頭來，眼神空洞無神，正是東罕第一目盲刺客燕離。
小春子沒有答話，王柄權也是興致缺缺，談到離別話題，兩人都不約而同沉默了。
“習慣了，要不我還是不去做什麼王子了，跟着殿下挺好的。”
“夏侯家的庭院我已經向大王要回了，你隨時都可以搬進去。”
但那儒生酒後瘋瘋癲癲，舉止怪異，衆人只當他是胡說八道，沒一個信的。
直至有心人發現，這儒生竟是當朝一品丞相，也正是此人輔佐大王楚不休坐上的王位。
這纔對他的話語深信不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