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內,洪毛坐立難安,只因他多了個小弟,而這個小弟,正是他最敬重的師父。
起初聽說樓內要來新守衛,洪毛摩拳擦掌打算給那小子一個下馬威,不想來的卻是王柄權,而且級別比他低好多。
白玉京有一套自己的規矩,並非修爲越高越受人敬重,此處唯一的評定標準就是劍術,能悟出幾層白玉京劍法,便可挑戰那一層的守樓人。
若勝了,就替代對方的位置,若敗了,便是學藝不精,只能待在下層,像洪毛位居七層,唐心差一些,位於五層。
趙書全原本可守護十一層,但他在與帝辛一役時自散修爲,併發誓此生只領悟自己的劍法,不僅失去三仙第二劍修的稱號,而且還主動請辭調離白玉京。
在白玉京當守衛好處還是有一些的,除去一個月三天假期,每三百年還可以在自己鎮守樓層中挑一本功法。
許多人爲了得到心儀功法,或瘋魔般悟劍,或守在某層巋然不動,王柄權在八層看到個老傢伙,不知枯坐了多久,雙目空洞望着一堵牆,身上結滿了蜘蛛網,若不是還有微弱鼻息,王柄權都會當他是風乾的老臘肉。
還有六層一個修士,據說爲了一本功法苦守百餘年不挪地方,洪毛當初廢了好大功夫才戰勝他。
這些自然還不用王柄權操心,他剛擊敗了二層看守,距離六層少說要一兩百年,屆時對方恐怕都不在那裡了。
……
王柄權被罰打掃白玉京,並未隨意敷衍了事,他每天都會早起花費兩個時辰將高樓從上到下擦洗乾淨,好些經卷典籍被撣去厚厚灰塵,展露出了本來面目。
“小趙啊,角落那麼多灰,沒看到嗎?”
五層,唐門少宗主唐心頤指氣使,旁邊洪毛見他對自己師父不敬,想要動手,被王柄權給攔下了。
男子拿抹布朝對方指得位置擦過,讚歎道:
“不愧是五層守衛,目力驚人,方纔我還真沒注意到。”
唐心更得意了,朝洪毛揚了揚下巴,兩人自小結識,也鬥了幾百年,雖然劍術造詣比不得對方,但能壓在其師父頭上也算解氣了。
王柄權不介意這種玩鬧,收拾妥當,繼續到下一層去打掃,洪毛跟在屁股後頭,幾次要幫忙,都被拒絕了。
“洪毛,你覺得師父我能上到多少層?”王柄權一邊擦着樓梯扶手一邊問到。
年輕人認真思索片刻,開口道:
“趙師尊千年可上到十層,我覺得師父您一定也能做到。”
“如果只有兩百年呢?”
“兩百年……”
洪毛仔細回憶着自己悟劍的過程,最後給出一個還算中肯的答覆:
“以師父的天資,大概五層。”
王柄權笑了笑,雲淡風輕道:“兩百年,爲師要上到十一層。”
年輕人聞言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道:“若師父這麼說,那一定是可以。”
王柄權看向樓外,低聲自語道:
“或許,用不了那麼久。”
————
王朝,京城。
距離王移旌被救已過去半個月,這段時間他吃得好睡得香,不但有人蔘燕窩各種補品,劉府廚房還會時不時送來珍饈佳餚,年輕人也不客氣,照單全收,十來天時間,肉眼可見圓潤了一圈。
等他能下牀時,雖然依舊感到虛弱,但比之前要好上太多,劉寶慶也在這時拿出豐厚條件招他爲護衛,王移旌自知沒了修爲別說改變王朝,想囫圇走出衙門都費勁,於是毫不遲疑答應下來。
京城大街上,賀蘭同丫環在前方走着,一身白色勁裝的王移旌跟在後頭,他腰間別了把寶劍,卻是嚇唬人的假把式,劍鞘內插着自己削的木劍,七扭八歪狗啃一樣,驅鬼夠用,驅人就別想了。
儘管劉府家大業大,家中護衛卻不敢公然持械上街,府中倒是有幾把刀劍,但都被官府記錄在冊,刀身刻有鋼印,少了一柄就得有人跟着掉腦袋。
王移旌記得以前京城並沒有這麼嚴苛,哪怕三百年前女帝登基,他照樣攜劍大搖大擺出現在京城街頭,也沒見誰喊打喊殺,不知是剛出的規定還是早就有了。
前方主僕二人拐進一家衣裳鋪,裡面兩三個衣着暴露的姑娘正在挑衣服,身上脂粉氣濃得嗆人,一看就是出身煙花之地。
“小寧,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
賀蘭特意與她們保持距離,挑選一些相對雅緻的服裝,這時當中一名姑娘突然發出驚喜聲音道:
“呦,這不是王小哥嗎,好些日子不見了?”
“春桃姑娘,好巧。”
賀蘭聞聲望去,卻見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護衛已經同幾名風塵女子攀談上了,看樣子似乎挺熟。
……
“王公子,你只記得春桃姑娘,就不記得我們了?”另一名紫衣女子媚聲開口,言語間帶着酸意,三分真七分假。
年輕人滿臉帶笑道:
“那哪能啊,弟弟我第一次去鳳和樓,可就是翠羅姐姐接待的,那一出美人銜櫻桃,小弟終生難忘。”
“呵呵,弟弟嘴可真甜,不枉翠羅姐整天唸叨着你。”旁邊橘黃衣衫女子適時插話。
王移旌笑容更甚,“小弟嘴再甜,也比不得幾位姐姐嘴上的胭脂,只可惜沒能品嚐……”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察覺到背後傳來冷意,下意識拔劍轉身道:
“有殺氣!”
面前,兩名女子正面帶嫌惡看着他,他這纔想起自己還有職責在身,訕訕將破木劍塞回劍鞘,同三名青樓女子敷衍幾句後去到門外,眼觀鼻鼻觀心做起了護衛工作。
丫環小寧擰着眉頭,略帶不悅小聲道:
“小姐,這人看着一身正氣,沒想到竟也是那種地方的常客,您確定那晚出手相救的真是他?”
賀蘭聞言認真回憶起來,一時間想起當晚被她遺忘的細節:
那天她受藥力驅使,像條八爪魚攀附在對方身上,差點就親了上去。
想到此處,女子趕忙搖搖頭止住腦中畫面,紅着臉看了眼遠處打哈欠的男子,細不可聞“嗯”了聲,再沒下文。
丫環奇怪於主子的變化,卻也沒細問,專心幫忙挑選起衣服來。
門口年輕人還不知二人在討論自己,一邊揉着肚子一邊自語道:“餓了,一會搞點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