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捧着又沉又痛的腦袋呻、吟着醒過來,太過熟悉的被控感讓她心頭一陣一陣的蹭蹭冒火。
太尼瑪欺負人了,時不時給她控一下時不時給她控一下,她豈不是別人手中的牽線木偶了?這日子太他奶奶的憋屈了!
一邊惱火的想着,一邊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江風很大,她坐起身時搭蓋在身上的衣袍落了下來,冷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擡眼就瞧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正背對着她坐在前面使勁的划船。她有些愣神的眨了眨眼,方纔想起這人是誰來,“林先生?”
努力揮動着船槳的林先生並未回頭,只溫聲詢問道:“你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嗎?”
“哪裡都不舒服,頭暈頭重,脖子也好痛——”她伸手摸了一把,蹙眉道:“誰打我了?”
這種痛可不是睡落枕了的痛法,分明是有人打過她!
“是我打的。”林先生溫和的嗓音裡帶着歉意。“當時情況緊急,不得已……”
說着就簡單的將那時候的情形說了一遍。
原來她被控時只要將她打暈就行了?“往後再有這樣的情形,還請先生一定要打暈我!”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找打?
林先生聽她說的這樣鄭重其事,忍不住笑了一聲,“好。”
明月這才注意到他們兩人竟在小小的漁船上。漁船在江面上劃得飛快,身後有嘩嘩急水聲,明月忙不迭的回過頭去看,頓時大驚失色,“先生。就快追到咱們了!”
不管這位林先生是個什麼來頭,明月寧願落在他手上,也不肯被雲國太子再抓回去——被人控制的感覺實在很不爽,林先生就算別有用心,至少不會像雲國太子那般對待她。
雖然都是俘虜。但她寧可當個清醒的俘虜,也不要當個任人操控沒有自我意識的俘虜!明月決定,不管怎麼樣,眼下一定要抱緊林先生這一條大腿!
“不要怕。”林先生的語氣依然平靜平穩,“我不會再讓你落到宇文復手上的。”
雖然他的保證聽起來很誠懇,但明月還是很憂慮,因爲身後追來的漁船就快要撞上他們這條漁船了,“林先生,他們有五個人!”
五個人,五條船,沉默的衝將上來,呈扇形一樣的隊形要將他們這條小漁船包圍起來。江面上星火點點,人聲?沸,四面八方都是漁船與火把。唯他們這一塊,奔逃的人沉默着,追逐的人亦是沉默的,他們之間沒有交流也沒有火把,但卻十分有默契,眼看着就要將他們圍起來了。
此時江面上霧色漸散,能見度比之前又更高了些。明月眯眼往人聲?沸處看去,看清楚了他們身上穿着的官差服飾,心念一動,立時大聲尖叫起來,“啊,壞人在這裡。官爺救命啊!”
江面上似靜了一靜,她雖然用盡力氣在尖叫,到底虛弱久了,那聲音也不知傳了多遠去,那些離得有些遠的漁火有沒有聽到她的求救聲。但她此時顧不得許多,深吸一口氣再接再厲的尖叫起來,“救命啊,官爺救命啊!”
終是驚動了搜尋的官差們,明月聽見有人興奮的叫道:“快追,在那邊!”
誰也沒有料到明月會來這麼一處,林先生也愣了一愣,方纔苦笑道:“驚動了官差,咱們就不好脫身了。”
明月卻並不在乎,“落在官差手裡,也好過被人抓走。”
她話音未落,腰上突的一緊,一道不可思議的力道將她拖着往後飛去。明月低頭一看,纏在她腰間的是一條閃着銀光的軟鞭。那鞭子捆着她,以她全然不能掙扎抗拒的力道將她往後方拖去。
明月一邊手腳忙亂的掙扎一邊叫道:“先生快救我!”
林先生回頭,尚未來得及出手,打斜裡衝出一條漁船來,櫻櫻手中薄如紙片卻可削鐵如泥的柳葉刀銀光一閃,割斷了拖着明月往後退的軟鞭。她一邊衝上前來,一邊喊道:“主子快走,這裡交給我!”
林先生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驚魂未定的明月就着越來越近的火把,看到林先生深邃平靜的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不知是失望還是嘆息。他衝明顯也瞧見了他眼神而動作慢了一拍險些被黑衣人攻下漁船的櫻櫻點了點頭,淡淡道:“小心爲上。”
櫻櫻還有些慌亂的眼神瞬間平定了下來,一邊與那五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一邊說道:“主子也要小心!”
黑燈瞎火,江面上又那麼多人,主子再是厲害,也注意不到她一直綴在他們身後的……吧?
若不是她一直跟着主子,想來也不會這麼快就引起人的懷疑,讓人追着主子來了。她知道她又闖禍了,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放心不下,擔心主子的安危,纔會不聽石墨的叮囑,自作主張的偷偷跟在主子身邊保護他。除了這個原因,她還有些害怕,主子帶走的那個明月公主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皮膚比她白嫩,眼睛水汪汪的彷彿能說話……樣樣處處都比她好。萬一主子從此後只疼那明月公主,不再疼她,那她可怎麼辦呢?
她自小就跟着主子,可說是主子一手撫養長大的。她將主子當做父親,當做親人,但什麼時候開始,孺慕之情變成了仰慕,對主子的感情也發生了變化,她真的說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離不開主子,也不能離開主子,更不能忍受看到主子對其他女子比對她好!
她原以爲,主子是要用那明月公主,因此才千方百計的想要抓住她,可見了主子對明月公主那般親切又照顧的態度。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明明那些關心關切,都應該是屬於她的纔是,她絕不能讓這個明月公主搶走屬於她的那些溫柔與關心,絕不!
林先生與明月自然都不知道這時候櫻櫻心中所想,眼見着越來越多的人追了上來。林先生再不停留,重新操起船槳將漁船劃了起來。漁船飛快的轉了個彎,拐進了鄰近梓瀾江的一片望不見邊際的遍種荷花的荷塘裡。高高低低的荷花開的正好,圓圓大大的荷葉愜意的舒展在水面上。漁船進了茂盛的荷花從中,驚起了一羣不知名的水鳥。咕呱叫着一飛沖天,打破了這一片荷塘的寧靜。
身後有漁船陸陸續續的追了進來,驚起了更多的飛鳥與蛙類。
林先生看一眼不停往後張望的明月,低聲說道:“從這裡下船去,往左邊遊可以很快上岸。上岸後一直朝南走,那邊有個土地廟。我先引開他們,等會兒與你在土地廟匯合,你千萬小心。”
明月知道這樣是最好的,只是讓林先生掩護她逃走,卻將林先生置於危險中,明月頗有些難安,但她深知眼下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她感激的對林先生點了點頭,“先生也請千萬小心!”
說罷。她毫不遲疑的順着船舷悄悄滑進了荷塘裡,剛將自己躲在一片碩大的荷葉底下,就見三四條漁船飛一樣的從她面前追了過去。
明月暗暗地鬆了口氣,爲林先生祈禱了一番,便轉身往左游去。因他們闖進來打破了這片荷塘的寂靜,後頭又有許多的漁船跟着追了進來,弄出來的動靜便遮掩了明月划水的動靜。
林先生說的果然沒有錯,明月並沒有在水裡遊多久,就摸到了池塘邊。
她渾身溼漉漉的爬上岸,再着急也記得將衣裳擰乾了纔敢往南邊去。生怕身上的水會在地上留下痕跡,讓人順着痕跡再將她給抓到了。
明月無聲的嘆息,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香餑餑,這個要搶,那個也想要。追的她像個過街老?似的,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明月公主,恭候多時了。”正當明月邊小心翼翼的往南邊走邊思考怎麼逃脫眼前的困境時,一道清亮的女聲戲謔的響了起來。
明月本就緊張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緊張了起來,她顧不上去看來人是誰長的什麼模樣。轉身就往來時路上跑去——這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女人,讓明月心裡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她覺得很緊張很害怕,一顆心簡直要從腔子裡跳了出來。
耳邊似有風吹過,明月心頭一凜。她已經動不了了。
想要張口呼救,才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明月姿勢怪異的被定在那裡,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兩顆眼珠子,她拼命斜着眼珠子想要看清身後偷襲她的人是誰。那女子也不負她所望的走到了她身前來,微笑着看着一臉蒼白驚慌的明月,“明月公主,是我。”
明月心頭大震,她此時只想哭,臭老天這是要亡她啊,兜兜轉轉的,她竟然還是落到了雲國太子宇文復的手中!
這個女子,分明就是平日裡給她送飯送藥的丫頭,明月還暗想過她規矩學的不錯!但這丫頭此時再不復平日的謙恭規矩,微微揚起下巴看明月的神色以及黑色的眼睛裡都是倨傲的光芒。
“嚇壞了吧?別怕,我是來幫你的。”她在明月耳邊小聲卻充滿了惡意的說道。
明月真想吐她一臉,幫你妹啊,有你這樣幫人的嗎?
但聽她話裡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將她交給宇文復?
這又是哪一方的人馬啊?明月真的快要崩潰了,還能不能讓她愉快的活下去了?
她並不解開明月的穴道,還是擔心明月會大聲呼救引來旁人的注意。見明月眼裡全是憤然,她便輕輕一笑,“這種日子不好過對吧?我有辦法讓你永遠擺脫這樣的痛苦。”
她一邊說,一邊取出一隻只有大拇指般大小的小玉瓶來,看向明月的眼神全是不懷好意,然而語氣卻輕快又溫柔,“不要怕,當你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傻子,就再也沒有人會這般追着你跑了,從此以後,你就是一個真正無憂無慮的……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