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公主動情的訴說着,賀之洲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只在她說恨不能殺了明月時候,漂亮的鳳眼飛快的眯了眯。
“你說完了?”最後,他冷漠的問道。
娉婷公主的眼淚倏然而止,她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絲毫不動容的男人,忽的低低一笑,自嘲般的開口:“你對我,當真絕情得很。可笑我還一直……”
她自認爲她剛纔的哭訴眼淚與仰起臉的弧度都足以打動任何鐵石心腸的男人,可眼前這個,他的心腸大概比鐵石還要狠還要硬。
只除了對那個女人外!
那個女人她真是很幸運,幸運的讓她想要不嫉妒不羨慕都難。事到如今,她後悔嗎?娉婷公主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了這個男人她幾乎付出了所有,父皇的寵愛,燕國公主的驕傲,她自遇到他就爲他跳動的心,多年來苦苦打聽他的消息,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以最漂亮最引人注意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卻落到了這樣的結果。
怪誰呢?
真的能怪那個女人嗎?他若不喜愛那個女人,任由那個女人做再多也是枉然,可他偏偏就喜歡上了她,不需要那個女人做什麼,他就那麼奇怪的喜歡上了她,爲了她甚至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她早該承認,她還沒有上場,就已經輸的一敗塗地了。
可她還是喜歡他啊!即便到了昨晚做下最後的決定的那一刻,她還是沒能對那個女人痛下殺手,她剛纔的話也非是在騙他,她的確不願意看到他因爲那個女人傷心難過,所以她又放過了她。
娉婷公主揚起的猶如天鵝一般優美的頸脖頹然垂落,她閉上眼,眼角碩大的淚滴悄然滑落,靜悄悄的滴在了地板上,她用力張了張口,方纔心灰意冷的說道:“不要把我交給任何人,你親手殺了我吧。”
這是她此生最後的願望。
賀之洲擡手敲了敲身旁的幾桌。淡淡道:“雖然朕的確很想親手殺了你,不過眼下燕國與大梁正在議和。不日燕國會派使者前來大梁,聽聞帶領使者團來上京城的,是你三皇兄,想必到時候他會很樂意見到你。”
娉婷公主與燕國三皇子之間有宿仇,將她交給她自己的兄長處置,這個主意比親手弄死她更得他心。
娉婷國主聞言果然顫抖了一下,她滿眼都是絕望與害怕,卻呵呵的笑出聲來,突地厲聲詛咒道:“賀之洲!賀之洲,我詛咒你不得好死,詛咒你跟那個女人永遠也別想心想事成!我詛咒你們。用我的性命,我生生世世的輪迴詛咒你們無疾而終勞燕分飛!”
“找死!”一直四平八穩坐着的賀之洲暴怒的擡腳就朝娉婷公主踢了過去。他神色陰冷發狠,殺氣騰騰的眼睛染滿了血色。
那一腳正中娉婷公主的胸口,力道完全沒有收斂,地上的娉婷公主被他踢的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了身後的博古架上,引得博古架上的擺設噼裡啪啦的落了滿地,一隻長頸描青花的插花瓶落下來,正砸中了娉婷公主的腦袋,鮮血一瞬間就涌了出來,染紅了她猶帶着明月面皮的那張臉。
明月從內室奔出來,剛好就目睹了眼前這一切。看着一動不動橫臥在地面上滿面是血的娉婷公主,明月忍不住輕嘆一聲,轉頭去看賀之洲,“你何必生氣?她說那些話,不過就是爲了要引你動怒罷了。”
娉婷公主激怒賀之洲,不過就是爲了求死。
求死在賀之洲的手裡!
賀之洲原是不打算理會她的,如今卻不得不成全了她。
賀之洲緊咬着牙,瞥了紅翡一眼。紅翡忙上前,伸手在娉婷公主脖子上探了探,“陛下,她死了。”
賀之洲臉色更加難看,“死就死了。拖出去吧。”
他看也不看嘴角凝了一抹得逞笑意的娉婷公主,伸手拉過匆忙從浴桶中跑出來的明月,一邊極自然的取了乾淨的巾帕給她擦還滴着水的頭髮,一邊眼也不擡的吩咐道:“把她臉上那層皮給朕撕下來。”
她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戴着明月的那張臉去死!
娉婷公主很快被拖了出去,小檀與紫菀等人悄無聲息又手腳麻利的將屋子收拾了一番,垂了眼睛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明月猶自不敢放鬆,“太醫來了嗎?”
一邊說,一邊想要將頭髮從他手中抽出來,到底還是顧忌着娉婷公主的話,深怕那破布真是從死於瘟疫的人身上撕下來的。
“她是騙你的。”賀之洲忍不住嘆息一聲,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許她掙扎躲開,“你也不想想,戰場離上京城有多遠,就算屍體處理不當,真有人染了瘟疫,這麼重要的事,立時就會有人報到我這裡來。連我都沒有聽說過的事,怎麼可能是真的?再說了,若那破布當真是患了瘟疫的人穿過的,她拿在自己手裡,就不怕把她自己給傳染上了?況她剛纔已經承認,她是哄騙於你的。安心,不要東想西想。若實在放心不下,這就等太醫過來給你診治吧。”
到底還是等太醫來了,替明月診治後,又查看了那塊據說染有瘟疫的破布,宣佈那其實就是一塊弄髒了的破布,明月也沒有染上瘟疫後,明月纔算徹底放下心來。
“娉婷公主到底是燕國的公主,就這麼死在了大梁,真的沒有關係嗎?”明月又忍不住擔心的問賀之洲。
“這是攝政王府,是在大梁境內,殺了人之後毀屍滅跡,誰又知道娉婷公主是死在了大梁,死在了我手上?”賀之洲賴皮的說道,“就算有人知道,來質問我,我難道就要承認?反正我是沒見過什麼娉婷公主,你也沒有見過,王府裡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娉婷公主,明白?”
明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理所當然又理直氣壯的模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賀之洲瞧着她呆愣的模樣,好笑的捏了捏她的小下巴,漫不經心道:“怕什麼,燕帝就算知道是我殺了他的女兒,又能把我怎麼樣?現在急於求和的是他,佔據主動的是我,你信不信,他連提都不會提她女兒的事?”
在他的江山與性命面前,一個女兒的死活又有什麼要緊?更何況這個女兒還給他帶去了那麼多的麻煩。
明月聽他說的那般雲淡風輕,雖也知道一直對她下黑手的娉婷公主死的並不冤,但還是忍不住的心塞,但也知道這事並不是賀之洲的錯,也不是她的錯,是娉婷公主對賀之洲那瘋狂的執念導致了她最後的死亡下場。且這下場還是她自己求來的,也算是死得瞑目了吧。
……
轉眼就到了冬日,燕國的使者團經過長途跋涉到達了大梁。
安小侯爺作爲使者團的接待者與燕國三皇子展開了和平友好又不失激烈精彩的談判與互動,燕國願意與大梁保持和平共處。並願意當場簽署和平一百年的和平條約。只可惜安小侯爺不爲所動,即便後來燕國三皇子提出割地賠款等條件,安小侯爺也不爲所動,大梁的條件由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求燕國交出明月的親孃華嬪來。
燕國的三皇子自然也是知道華嬪的厲害的,他怎麼也不肯同意這個條件,於是雙方膠着了,眼見着就要談崩了。
這時候,千里之外的燕帝卻讓人快馬加鞭的送了信給燕國三皇子,表示燕國願意無條件的答應大梁提出的一切條件!
燕國三皇子大吃一驚,直覺自己的老子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這世上所有厲害的武器加起來也比不得隱族一個人,只要有那個女人在手裡,燕國何愁沒有翻身的一天?
然而燕帝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容任何人反駁他的決定一樣,甚至當即就將被關起來的華嬪放了出來。
燕國三皇子一面氣急敗壞的與安小侯爺簽署了約定,一面稍作整頓就連夜往燕國趕回去。
明月聽聞了這整件事,不由得好奇的詢問賀之洲,“你對燕帝做了些什麼?”
“還記得我跟你借用你的精銳小分隊的事情嗎?”賀之洲愜意的摟着明月的腰,饜足的親了口明月猶帶着薄汗的粉嫩臉頰,“她們本就是暗殺高手,我只是讓她們帶着你的秘密武器潛入燕帝的寢宮中,每天槍殺一個妃子,悄無聲息的放在燕帝身邊。他天天一張眼就看見自己身邊躺着個胸口一個血洞的妃子,你說他會不會害怕?他更害怕下一次那個可怕的血洞就要出現在他身上,他還捨不得死,自然什麼條件都肯答應。”
明月沒想到他竟是用了這樣的手段,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想了想,還是心悅誠服的說道:“燕帝輸給你,也沒什麼好丟臉的,我的王爺哥哥是最最厲害的。”
賀之洲被她這記馬屁拍的全身舒泰,眉開眼笑的又親了她一記,又曖昧的拿身體撞了明月一下,“你的王爺哥哥哪裡最厲害?”
明月的臉倏地紅了個透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愈發不正經了。”
又忙問他:“如今我母妃可是安全的?大概幾時能到達大梁?”
雖然她與華嬪的母女關係只是平平,但華嬪到底是她這一世的母親,她還是很希望華嬪能在她與賀之洲大婚之時趕到大梁,能親眼讓她看到她出嫁也是好的。
賀之洲原還調笑的眼裡忽然沒有了笑意,他撫着明月的長髮,在她期望的注視下,斟酌着開口道:“你的母妃她不肯來大梁。”
明月蹙眉,“這話是怎麼說的?難道她有了別的去處?”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位林先生來,不知道華嬪不肯來大梁是不是跟他有關?
“你還記得曾想趁亂帶你去燕國見你母妃的林先生嗎?”賀之洲也提到了林先生來,“是他使人給你送了信來,讓人截住了。我先看了一眼,他說你的母妃執意要留在燕國,是爲了替你們的族人報血海深仇。“
明月一臉蒙圈的看着賀之洲,“她、憑她一己之力,要怎麼報那血海深仇?”
“自然不會只有她一個人。”賀之洲細細的與她分析道:“華嬪能順利到達燕國,這其中自然有那位林先生以及他身後衆人的?力相助,那位林先生跟他身後的人,就算不是隱族人,也跟隱族有着莫大的關係,纔會一心一意的爲你母妃安排策劃前往燕國,只是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華嬪一到燕國就被燕帝給盯上了,還趁着他前往大梁來帶走你時將華嬪帶走並藏了起來。”
想來那段日子華嬪也吃了不少苦頭,本就恨燕國恨得要死,卻要被燕帝逼着畫那些牀弩與霹靂火彈來。只是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還想着報什麼仇啊,趕緊走人保全自己纔是最要緊的啊!明月一邊想,一邊鄙視自己沒有家族榮譽感,沒有與華嬪一樣同仇敵愾要弄死燕帝整垮燕國的相同的心情。
“林先生送信給我是什麼意思?”明月一臉糾結的問賀之洲,“是要我幫我母妃爲族人報仇嗎?”
“正好相反。”賀之洲輕笑道,“這林先生也很有意思,先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讓你母妃知道他們有能力幫助你母妃爲族人報仇,現在卻又寫信來求助,求你幫忙勸你母妃放棄報仇,儘早離開燕國那個是非之地。因爲你母妃不肯聽他的話,非要留在燕國不可。”
明月繼續呆滯,“……燕國眼下的情勢是不是不大好?”
賀之洲對於她如此呆滯卻還能保持敏銳的直覺與判斷力表示很滿意,“燕帝被你的精銳小分隊嚇得病倒了,聽說已經纏綿病榻多時,燕國跟雲國一樣,因爲燕帝自覺老當益壯,一直不肯立下儲君,他的嫡長子已經被他賜死了,底下的兒子們自然誰也不服誰,大臣們也鬧得不可開交,要求立長的,要求立賢的,總之都忙着蹦躂個不停。兼之他們都知道你母妃的能耐,也知道大梁與燕國的暫時和平是爲着你母妃的關係,他們自然不敢像他們老子一樣打着將你母妃囚禁起來的主意,自然是爭相着討好結交你的母妃,好使你母妃爲他們所用,成爲他們爭儲的一大助力。聽說你母妃周旋在他們中間,很是遊刃有餘。如今已經有兩個皇子爲了爭奪她當殿大打出手,其中一個一劍刺死了另一個……我猜想你母妃是打着讓燕國徹底內亂的主意,所以不肯離開燕國。”
明月聽得心驚肉跳,“如此一來,她自己豈不是非常危險?”
“所以林先生會寫信來求助你。”賀之洲總結道,“定然是林先生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妥,等燕國的皇子們自爭儲的瘋狂中清醒過來,怕第一個要遭殃的就是你母妃了。”
明月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苦惱的皺起了眉頭,“勸說她放棄報仇是不可能的。”
華嬪有多頑固她比誰都清楚,小時候她爲了討好華嬪,什麼樣的法子都試過,可華嬪打定主意對她不理不睬就是不理不睬,甚至大雨天裡眼睜睜的看着她跌倒在泥濘雨水中,她也能淡定的轉身就離開。明月曾一度懷疑自己並非是華嬪生的,只是長得實在太像華嬪,讓她根本無從懷疑。
華嬪打定主意不承寵,就能惹怒夏帝令他十年不肯踏進她的宮中,打定主意不親近她。就能眼睜睜的看着年幼弱小的她艱難的在蕭皇后與長樂手底下討生活。如今她打定主意要報隱族的滅族之仇,不肯離開燕國,那麼任誰勸說,都是沒有用的。
“強行將她帶走呢?”賀之洲漫不經心的問,他對別人的事沒有半點興趣,若非華嬪是明月的生母,他根本不會跟她提林先生來信這件事。
明月在他懷裡動了動,“沒有用的,沒有達到目的之前,就算將她強行帶離燕國,只要一有機會,她還是會跑回去的。那位林先生想必也是清楚她的脾性,纔會寫信來求助我,否則他自己就可以帶她離開燕國的。”
“那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賀之洲愛莫能助的道,“不如就讓你母妃放手去做,將你的精銳小分隊留在她身邊,確保她的安危,一旦燕國事了,便帶她回大梁來,你看如何?”
“也只能這樣了。”明月點頭表示贊同。
……
快到年關下,黃鴻飛才從岡州返回上京城來。
他到王府時已是傍晚時分,正趕上賀之洲從宮裡回府來,明月招呼人上了熱鍋子,正要跟賀之洲在這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賞雪吃鍋子呢,雪人一樣的黃鴻飛就這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明月很是驚喜,連忙讓人加菜,就親自動手溫酒,拉着黃鴻飛坐下說話。
黃鴻飛日夜不停的趕路,先還不覺得,食物的香氣鑽進他的?子裡,他就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對面坐着的是不是愈來愈嚴肅的九五之尊,抓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待他吃的四五分飽,方纔放下筷子,跟明月說起話來。
這回他的師父師孃沒有跟他一起來上京城,說是出來太久。很是想念單劍鋒,要回單劍鋒過年,“我就是回來跟你說一聲,岡州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也敲打過他們,保證他們再不敢動歪腦筋。我也要趕回單劍鋒去,這麼多年都是跟師父師孃一塊兒過年的,離了他們我很不習慣。”
又笑着說道:“小周,我師孃很喜歡你,非要我邀你一塊兒回單劍鋒去。還說你曾經答應她要去一次單劍鋒的——這麼些年單劍鋒從沒有外人上去過,可見我師孃當真沒把你當外人,怎麼樣。賞臉不賞臉吧?”
他神色坦蕩的當着賀之洲的面邀請明月,這讓賀之洲鬱卒之餘,還發作都不能——人家這樣坦蕩,他若還露出介意介懷的神色來,少不得要被明月嫌他小氣了。
他想了想,對微垂了視線正忙着燙菜的明月淡淡說道:“這也是你跟我的第一個年。”
言下之意,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年,她怎麼能拋棄他跑去什麼單劍鋒跟莫名其妙沒有關係的人一起過?
明月似有些無奈的看他一眼,便是他不說,她也不會丟下他去單劍鋒的,也不知他爲什麼就認爲她會跟着黃鴻飛去單劍鋒。
“小周以後進了宮,怕是連出宮的機會都沒有了。”黃鴻飛甚是不滿的睨着賀之洲。“不過就這一次,你也不肯讓小周去?”
賀之洲皺眉,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不說話,只是看着明月。
雖然他承諾過,以後會盡量帶明月多出門遊玩,可是誰都知道這個保證含了多少的水分,他身爲一國之君,只要不想成爲被天下人所不?的昏君,就由不得他想怎樣就怎樣,他已經失去了爲所欲爲的自由,又怎麼能做得到對明月做出的那個承諾呢?從這方面想,賀之洲其實是很心虛愧疚的。尤其他又深知明月是熱愛自由的人,心虛之餘,對黃鴻飛的厭惡與不歡迎就掩都掩不住了。
“不是他不肯讓我去,我自己也不想動彈。”明月溫和的笑着道,“雪太大了,我很怕冷的,一到這樣的天氣,就只想窩在房裡哪裡也不去。”
頓了頓,對着不滿不爽的黃鴻飛歉意笑道:“要辜負你跟師孃的一番好意了。不過如果真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去單劍鋒拜訪他們。”
黃鴻飛就撇撇嘴,“早知道你會這麼說的。”
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掏出個白玉小瓷瓶來,卻是給賀之洲的,“之前你玉洗神功反噬的事,我跟我師父提了,他老人家道若是不及時醫治,你很有可能會因此得了失心瘋。想必這些日子你也有在服藥控制你的情緒?師父說你那藥定然是治標不治本的,這個纔是根治你的良藥。信得過就吃,信不過就扔掉……”
頓一頓,一副十分勉強的模樣,“若不是看在小周的份上,我纔不會求那老頭子呢。”
明月這纔想起有段時間反覆分裂反覆抽的賀之洲的異樣情形,面上便佈滿了擔憂之色,也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賀之洲也再沒有反覆抽過,她竟都忘記了這件事。
忙將那小瓷瓶接過來,感激的對黃鴻飛說道:“多謝你,還有師父,我們自然是信得過你跟師父的。師父可還有交代過別的,比如飲食上有沒有什麼禁忌之類的?”
“別的倒沒有。”黃鴻飛挑釁的看一眼賀之洲,“你敢吃嗎?”
賀之洲當着他的面從容的接過明月手裡的瓷瓶,打開來倒了一顆散發着冷梅香氣的藥丸出來,毫不猶豫的丟進了嘴裡。
安康曾回乾坤門求助過掌門師父,帶回來的話跟黃鴻飛所言的一模一樣。安康也的確帶了些藥丸回來,掌門師父言明只能暫時控制他的情緒,乾坤門上下都在努力尋找根治之法,卻不想這問題竟被黃鴻飛給解決了。
黃鴻飛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這算是我給你們的新婚賀禮了。”
他笑嘻嘻的對明月說道,“你也知道我是窮人,旁的也送不起,希望你不會覺得我這禮物太過寒酸。”
“怎麼會?”明月誠懇的感激他:“這是我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黃鴻飛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兩聲,重又撿起筷子大吃大喝起來,“香,好香,再來一杯酒!”
黃鴻飛走的那天明月原本要送他的,但卻被他拒絕了,他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灑脫不羈。“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用送了,這雪下得這樣大,凍病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你多保重,後會有期。”
但其實,大概他們心裡都清楚,往後要再見面的機會有多渺茫。
他不待明月說話,只望着她咧嘴一笑,像從前一樣。而後大步離開,越走越快,茫茫白色中,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終於再也看不見。
明月看着看着,眼淚終於忍不住,緩緩滑落下來。這世界上,再也不會這樣一個瀟灑快樂又幹淨透徹的黃鴻飛了。她最好的朋友,也許此生再也見不到了。
許是知道黃鴻飛的離開會令明月失落不開心,賀之洲這日破天荒的沒有留在宮中處理政務,下了早朝便迴轉回來,陪着明月賞雪煮酒,絞盡腦汁哄她開心。
“有件事忘了跟你說,昨天我去了姨母府上,跟她說了會兒話。”賀之洲慢條斯理的與明月說道。
聽他提起安太夫人來,明月忙振奮了精神。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的問道:“你們都說什麼了?”
“姨母有些不高興,道是你身體早就好了,怎麼就不肯去逍遙侯府看看她老人家,還道是不是她做了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這纔不肯上門去。”
明月苦笑一聲,盯着賀之洲的眼睛道:“你該知道的,不是我不肯去,而是怕她老人家不歡迎我去。”
她低了頭,神色有些黯然,“其實她的想法我也是能理解的。”
“想多了吧。”賀之洲柔聲說道:“姨母跟我坦誠了,她確實心裡有些不舒服,卻並不是因爲你的緣故。且這些日子,她也已經想通了,發生那件事並不是你的錯,全是因爲我沒有保護好你的緣故,認真說來,最難過的人就是你了。她又怎麼忍心責怪你?只是她是長輩,又愛面子,先前沒有想通,見了你是覺得有些彆扭,如今想通了,你卻又不肯上門去,她也怕你心裡怪她。不好過來看你,因此讓我代她跟你道個歉。除夕那日她會來王府,你讓人準備準備,她老人家愛吃什麼你心裡可有數?若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紫菀吧。”
明月見賀之洲的表情不似作僞,且他也沒有必要哄騙她,便高高興興的點頭應了,這時候只想着除夕那日怎麼表現,倒將黃鴻飛離開的那些愁緒拋到了腦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