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侯爺手忙腳亂的躲着,一邊叫道,“我不就是怕氣死我娘才找你幫忙的嘛!好表哥,你也不想我娘就這樣被我氣死了吧?”
她那個娘可是最重視嫡庶正統的,平日裡管不住他尋花問柳,可若知道他這事,氣死之前一定會先將他抽死的!
瞧着他哀哀祈求又死皮賴臉的模樣,賀之洲氣的只想捏死他,但他又怎能真的眼睜睜的看着姨母被氣死,只得咬牙切齒的道,“若不是爲了姨母,你這破事本王纔不會管!”
“我就知道表哥對我最好了!”原還可憐兮兮的安小侯爺頓時眉開眼笑,“此事就有勞表哥了,我走了?”
“滾!”賀之洲眉頭一陣亂跳,牙齒磨的咔咔直響。
若他不是姨母唯一的兒子,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弄死他!
……
賀之洲揉着隱隱作痛的額角,對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淡淡說道,“宮裡的事暫且放下,先查查安康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兒子。”
“主上疑心有人借這事做文章?”黑衣人疑惑的問道。
“安康於女色上的確荒唐,卻並不是個沒分寸的。”這一點自信,賀之洲還是有的,“且先查吧。”
總要知道這事情是真,還是有心之人有意爲之纔好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賀之洲忍不住又皺起眉頭,他最討厭便是這種被動的不爲他所掌控的感覺,偏偏最近他體驗的最多的,也是這種感覺,比如明月,比如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孩子。
……
明月敏感的察覺到賀之洲這兩日對自己頗有些不同。
雖然於教學上他仍是最嚴厲的老師,認真挑剔的勁兒仍在,但只要一擱下畫筆,他就不再像往常一樣匆匆趕回他的前院處理那些在明月看來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政事了。
其實賀之洲真的很忙。他每天下午抽出一個時辰來教她,還時不時會有這樣那樣的人來訪,或者這樣那樣的急事需要他立即處理。但每當明月覺得他會扔下她去處理他的急事時,他卻總是堅守老師的立場,說好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絕不少她一分一秒的時間。便是再緊急的事,前來稟告的人急的都要跳腳了,連明月都覺得有些不安,他也是不緊不慢教足了一個時辰,才緊跟着去處理他的正事。
這一點,便讓明月對他頗有些刮目相看,這人名聲再如何狼藉不堪,可言而有信這一點,卻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可自從前兒起,明月先是感覺這難得的很清靜,先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夜裡睡覺時,小檀提了句要去領王爺愛喝的碧螺春了。她才猛的想起,這兩日教學完成後,賀之洲陪着她下了好半天棋,喝了好半天茶,雖然沒說什麼話,但真真是難得悠閒的在她這裡消磨了好半天的時間呢。這段時間裡,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如何能不讓人覺得驚奇怪異?
今日亦是如此。一個時辰的教學時間結束後,明月就聽賀之洲吩咐小檀準備茶具了。
小檀偷偷看了眼明月,小聲稟告道:“奴婢一時忘了,王爺愛喝的碧螺春蘅蕪苑已是沒了……”
昨兒小檀本要去領茶葉的,不想卻被主子攔了下來。小檀不敢自作主張,只好推說自己忘了。不過回想起來,公主莫不是料到了今日王爺還會留下來喝茶下棋什麼的,又不耐煩應酬王爺,這纔不許她去領茶葉的?
不知道自己真相了的小檀正忐忑的等着賀之洲發話,便聽見明月甚是歉意的對賀之洲說道:“王爺只愛喝碧螺春,這可如何是好,我這裡只有君山銀針呢。若不然,我這就讓人去找汪姑娘領些來。”
尋常人聽到這託詞,哪裡會不明白其根本不想留他下來喝茶的意思。賀之洲自然也明白,卻偏要裝作不明白,只往明月慣常休息的躺椅上一坐,淡淡道:“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去準備吧。”
前面那句是笑着對明月說的,後頭那句自然就是對小檀說的了。
小檀很自然的又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只得點了點頭。
小檀這才退了下去,不多時,端了茶葉茶具上來。
明月的畫室十分開闊,窗戶一打開,面臨的便是生機勃勃的一池碧綠荷葉。他們喝茶對弈也不用再換地方,臨窗擺了桌椅,既可以隨時欣賞外頭的美景,又十分安靜愜意。
君山銀針產於洞庭君山,形細如針,故名君山銀針。自住進蘅蕪苑後,明月這裡的一應吃穿用皆是最好的。送過來的君山銀針自也不是普通的,乃是君山中的尖茶,白毫如雨,是宮裡才能用上的貢茶。
君山銀針氣味清香,入口醇厚,茶湯明淨,十分漂亮。沖泡之時,銀針會一根根豎起立懸在杯中,再徐徐沉入杯底,有趣得緊。
明月最喜歡看茶葉沖泡的整個過程,因此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親力親爲,並不用小檀服侍在側。
“王爺,嚐嚐看。”她好歹也是一國公主,琴棋書畫詩酒茶,除了畫,旁的就算不精通,那也是略懂的。而茶之一道,更是華嬪手把手教過的。
纖纖素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美動人。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與韻味,便叫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櫺,灑在賀之洲如玉般溫潤俊美的臉龐上。他眼角眉梢都含着笑,脣色被沸騰的熱水的熱氣薰的嫣紅,說不出的好看。
他伸出手來接過明月遞過來的茶杯,觀其色聞其香,面上笑意更加舒展,“很香。”
頓一頓,又道:“很美。”
明月正要將茶杯往脣邊送去,聞言頓住了動作,秀氣的眉不自覺的挑了起來。
很美?
這是在贊茶還是在贊她?
這個問題只讓明月糾結了一下便放開了,管他是贊誰呢。
“王爺最近不太忙?”不然怎麼總在他這兒消磨時間?說來也怪了,他滿院子的鶯鶯燕燕等着他寵幸呢,偏就要留在她這這兒,害她這幾日要收拾的人都比平時多了起來。
如今她在王府的日子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規律了,每天上午修理沒事送上門來欠修理的人,中午睡個午覺後就是學畫的時間,本來接下來是練習時間,現在卻被賀之洲給佔用了,着實令人不太愉悅。
明月可沒有細想過賀之洲的反常究竟是因爲哪般,只當他嫌自己的日子還不夠熱鬧,故意留在她這兒就是爲了讓那些本就嫉恨的眼紅的女人們更加的恨她罷了。
如果這是她學畫所要付出的代價,即使是煩了一點,明月也是可以接受的。
雖是如此,不過還是希望他像以前一樣忙,教完了就走,那才叫人自在嘛,如今一天裡頭就有半天使人不自在,多不好呀。
“還好。”賀之洲哪裡不明白明月的言外之意,便越發的明白了,眼前這低眉順眼看似十分溫順的女子,分明有一副足以跟他相提並論的冷心冷腸,他犧牲他寶貴的時間來陪伴她,她不但不覺得受寵若驚,反覺得應酬他很煩人。
別的女人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難道真的要像安康所說的那樣,用花言巧語金銀首飾來收買她的心?
難道他的親自陪伴,竟沒有這些個俗物來的有用?
賀之洲決定試試。
他放下茶杯,溫柔的笑看住明月,“便是天天見着,也覺得長樂這些日子出落的更加美麗迷人了。真正是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迴風之流雪,冰清玉潤,撩人心懷。”
他用醇厚的仿若存放了多年的美酒一般低沉的嗓音低低訴語,那姿態模樣,一下子從隨性變得深情起來,脈脈的看着明月的眼睛。
哎喲臥槽,這是玩兒的哪一齣!
明月一口茶正含在口中,哪料到他突出此言,明明剛纔還是閒聊模式,誰知這人招呼都不打就開啓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表白模式,這不是考驗人的心臟承受能力是什麼?
好不容易纔將口中的茶水嚥了下去,明月還是輕咳了兩聲,將因猝不及防受到驚嚇的小心臟放回了原處,這才勉強擠出個嬌羞的笑容來,“王爺過獎了,我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在本王心裡,這世上的女子,再沒有比長樂更好、更讓本王傾心的。”當他看不出她那“嬌羞的”近乎扭曲的笑容根本不是驚喜而是驚嚇嗎?
賀之洲心裡莫名涌出了不悅來。
便是他說的是假的,尋常女人聽到這些,也不該是她這個驚嚇過度後更加警惕戒備的表情。這女人爲什麼就不能跟尋常女人一樣呢?
他在女人身上從未花過任何心思,安康說他有迷惑女人的手段,實則那些女人根本不用他去迷惑,他只要對她們笑一笑,或者稍微用點耐心敷衍,她們就已經欣喜若狂的像是得到了整個世界。
但偏偏,他連時間都肯浪費在她身上的這個女人,卻半點也不領情。雖然他是不懷好意,但她這般不知好歹也難免叫他生出了不滿不悅來。
她怎麼就不肯跟別的女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