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負責監控的醫生已經走進房間,顧凱讓出牀邊的位置,譚熙面露驚恐。
“你們是誰?”
“沒事,他們都是醫生,幫你做檢查,沒事,別怕。”顧凱柔聲安慰。
譚熙聽到點了點頭,但依舊睜大眼睛縮向牀角。
顧凱看着心酸,索性走到走廊透氣,傅延澤和阿盛已經走到近前,顧凱伸手攔住了二人。
“醫生正在檢查。”顧凱看向二人,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傅太太她。。。可能。。。失憶了。”
“什麼?”
“什麼?”
跟在後面走來的孫教授和方中南聽到也是皺起了眉,雖然二人心中早已有預判,但此刻聽到依舊心中一沉。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這裡是哪。。。”顧凱聲音低沉,“她不認識我了,就連醫生進去。。。她也會怕。”
傅延澤聽完,走向不遠處的監控室,阿盛也跟在了身後,“幾位教授也一起吧。”
透過屏幕,傅延澤看着躺在病牀上的譚熙,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智慧和光彩,無法相信如此親密的人竟會忘了自己,忘了一切。
沉默了一會,傅延澤緩緩開口問道:“孫教授,您昨天給熙熙做了檢查,不是沒有問題嗎?”
孫教授一陣緊張,“是,傅總。掃描顯示並無異常,可是大腦結構複雜,失憶應該是心理上造成的。。。”
“給太太診過脈,之前勞累過度,心情鬱結,似乎突遭巨大打擊,或許是因爲小產的打擊。。。恐怕是太太一時思想上無法接受。所以。。。”方中南在一旁補充道。
傅延澤心中明白,譚熙爲研究治癒自己的藥品心力憔悴,而使用阿盛的血也讓她心生內疚,加之當時以爲自己已經死去,孩子也不保。。。一連串的打擊,怕是換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思索間,屏幕裡顯示,醫生已經退出了病房,謝子庭拉着韓殤進了病房。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謝子庭過去擁抱譚熙。
譚熙的驚嚇顯而易見,揮手推開謝子庭,“你是誰?放開我。。。”
謝子庭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看了看譚熙,又看向韓殤,張着嘴巴說不出話。
“不記得我們了?”韓殤也是一陣驚訝。
“不記得,不認識,你們走開,走開。。。”譚熙情緒有些激動,用被子矇住了頭。
阿盛看着心疼,想衝過去,又怕再次驚嚇到她,終是頓住了邁出的腳步。
負責檢查的醫生,來到監控室,彙報了譚熙的身體狀況,除去大腦失憶外,身體已經並無大礙。
“有什麼方法讓她恢復記憶嗎?”傅延澤看向孫教授。
孫教授再次緊張,搓着雙手,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傅總,失憶是太太大腦自主的保護機制,或許太太實在太痛苦了,無法接受現實,或許暫時不記得那些難過對她纔是好事。”顧凱替孫教授回答了問題,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盯着顧凱,眼神裡除了犀利的探究,還有一絲悲傷,沉默半晌,傅延澤緩緩開口:“顧醫師,熙熙已經見過你了,最近你多費心照顧她。”
“我是太太的醫生,職責所在。”顧凱答得坦然。
傅延澤揮了揮手,監控室裡一衆人員都退了出去,阿盛依舊站在屏幕前,眼神緊緊追隨譚熙。
“你不去看她?”傅延澤低聲問道。
阿盛搖了搖頭,“剛剛的情形你看到了,她會怕。”
“或許。。。她還記得你?”
自嘲的笑了笑,阿盛聲音艱澀的說道:“不會,她放棄了我兩次。之前答應過她,這次回來後,我就。。。開始新的生活了。”
傅延澤眼神離開屏幕,轉向阿盛,皺眉說道:“你放棄了?”
“我想她平安快樂,她已經選擇了忘記,那肯定是之前的事太痛苦了。”阿盛輕聲回答,眼睛卻是依舊盯着屏幕。
“或許。。。她也忘了我。”傅延澤喃喃自語,但眼神中帶着一絲僥倖的希望。
阿盛輕笑,“一定,跟你一起她不開心。”
“你說什麼?”傅延澤怒道。
依舊輕笑,眼神依舊看着屏幕裡的譚熙,阿盛緩緩說道:“開心,她會獨自一人跑走?如果不是恰巧被我遇到,她會死在沙漠裡,你連她的屍骨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發現懷了你的孩子,她不會再回來。”
被阿盛的話戳中痛點,傅延澤憤怒,冷冷的說道:“既然這樣你何必救我?我死了,你正好帶她離開。”
“不是爲了救你,是不想熙熙內疚,況且,熙熙想她的孩子有親生父母陪伴。只是,終是沒保住。”
傅延澤眼底泛紅,“我的太太,不用你操心。”
側頭看向傅延澤,阿盛沉聲說道:“你的太太,你以爲她爲什麼嫁給你?不過是覺得欠了你一個婚禮,她不愛你。”
“不可能!”傅延澤少見的失控,大喊出聲,可回憶起譚熙主動說的結婚,似乎又印證了阿盛的話。
沉思了良久,傅延澤再次開口說道:“她不欠我的。婚禮那天,我還在擔心你會發瘋來搶親。”
“不會,我想圓了她的心願。那天我在現場,遠遠的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如果她一直是那副模樣,我可以消失。”阿盛低聲說完,喘了口氣,又問道:“你不去看看她嗎?”
屏幕裡,譚熙坐在牀頭,眼神空洞,看着窗外發呆。
“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再等等吧。”傅延澤心中恐慌,不敢去面對這樣的譚熙。
次日,傅延澤和阿盛依舊站在監控室,依舊看着發呆的譚熙沉默。
良久,傅延澤低聲開口,像是自語,又像是詢問身旁的阿盛:“她到底想要什麼?”
“自由。她想隨意的走在街上,像同齡人一樣,自由奔跑,肆意隨性。”阿盛看着屏幕,聲音低沉,“自她加入你的組織,一直過着被你安排好的生活,甚至她喜歡吃的東西都因你覺得對身體不好,而被禁止。”
“我。。。我以爲這是對她的關心,我以爲。。。她喜歡。”傅延澤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她不開心,你看不出來嗎?”
沉默了良久,傅延澤喊來了景浩,“熙熙市中心的房子裡,有一份。。。撕碎了的合同,給你一個小時,把它復原拿來給我。”
“是。”景浩應着離開。
“你要和熙熙離婚?”阿盛轉頭看向傅延澤,眼神裡滿是驚訝。
“你知道那是《離婚合同》?”傅延澤不悅,阿盛知道,那就一定是譚熙提起過的。
“嗯。”阿盛點頭承認。
又是一陣沉默,傅延澤再次開口道:“或許是我讓她難過了,或許她。。。”不愛我,這三個字,傅延澤怎樣也說不出口。
“我想給她自由,也再給彼此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公平去追熙熙。也讓熙熙有重新選擇的自由。”傅延澤聲音無比艱澀。
“你別後悔。”阿盛眼神閃了閃,出現了多日以來少見的亮光。
“本想硬把她困在我身邊,可她不開心,我看着也難受,也算是給我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吧。”
阿盛打量着傅延澤,“你心裡還有小穎。”
“永遠不會忘記,如同你忘不了熙熙。”想起小穎,傅延澤面色柔和了一些。
阿盛苦笑,“曾經,我覺得安時變態。可救回熙熙看她病着的時候,我想,我可能會比安時過份。”
傅延澤點了點頭,“所以,這次再輸的人,要永遠離開她的世界。”
“一言爲定。”
看着屏幕裡顧凱溫柔的跟譚熙說着話,傅延澤皺眉說道:“競爭的恐怕不止我們兩個。”
“不管多少人,只要她愛你便沒有競爭。”阿盛說得信心十足。
看向阿盛,傅延澤忽然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如此不自信。
“熙熙還記得樂橙那個花店,等她出院,讓她去那裡生活一陣吧,熟悉的環境會多些安全感。”
阿盛聽着屏幕裡顧凱耐心的問話,對傅延澤說道。
“大隱隱於市,我也會低調透露傅太太去世的消息,以後熙熙沒有了病毒專家的身份,不會再有人打她的主意。”傅延澤也看着屏幕。
“一直以來,熙熙不過想要最簡單平凡的生活,有人愛、有人疼,彌補她童年的缺失。那天,我讓她坐在肩膀上看演出,她雖然不好意思,但開心的像個孩子。”阿盛回憶着,嘴角浮現久違的一絲笑。
傅延澤看着愣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