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新月兀自想着,擂臺上的辛夢來已把劍裝回了錦盒中,並接着道:“衆位……”
人羣又安靜了下來。
辛夢來道:“靜月論劍大會即將開始,爲了讓這次劍會順利進行,老夫事先已邀請到幾位故友前來品劍論武,就請幾位友人上臺一敘罷!”
只見一行人緩緩的走進了擂臺後的長廊裡,金澤林和他的兄長金澤遠都在裡面。
白雲飛不禁道:“這都是些什麼人?看樣子來頭不小哇!”
陸新月忍不住道:“不懂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白雲飛道:“這些人來頭難道很大?”
一聽他的提問,陸新月簡直又好氣又好笑,指着長廊上首坐東面的一個白髮道人說道:“這位是武當山掌門天虛道長的三師弟天玄道長,一手真武劍使得出神入化,當今東勝武林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你竟然還會不知道?”
白雲飛愣了愣,隨即笑道:“知道,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當然知道,別說什麼天玄道長,他的真武七截劍曾是掌門人天虛道長親授,少**當歷來都是泰山北斗,其威名沒有誰不知道。
陸新月又指着天玄旁邊坐着的一個和尚道:“這位是少林空智大師,空智大師乃是少林高僧,兼通少林七十二絕技之拈花指與大力金剛掌。”
白雲飛吃驚道:“佛主拈花伽葉一笑,內修陰柔外兼陽剛之勁,拈花指講究輕巧,而且還需要氣功支持;而大力金剛掌卻是純以剛猛力道和內勁致勝,他竟然能如此兼通,少林高僧了不得啊,果然了不得!”
一聽白雲飛讚歎少**功,陸新月心裡也略微有些開心,畢竟她一身武功也是源出少林。
白雲飛道:“不知道坐在空智大師旁邊的那兩個人是誰?”
陸新月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道:“左面那人是江東大俠龍吟風,長江沿線水路出海船隻都由他掌管,‘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就是他了,此人不但武功極高,而且爲人也極爲剛正,可算得上是長江上響噹噹的英雄好漢,他的‘十二連環塢’就連十三路黑道聯盟都不敢輕易去惹事!”
“哦!”白雲飛應了一聲。
陸新月道:“右面那個人叫卓遠刀,是紫刀門掌門人,據說刀法高深,與天空之城城主陸震風齊名,關中一帶,幾乎無人不知!”
白雲飛吐了口氣,喃喃道:“這辛莊主請來這麼多的名人名家,不知道這大會到底要搞什麼鬼?”
陸新月警覺道:“什麼意思”
白雲飛眨眼道:“我的意思就是你若想拿回那寶劍,現在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陸新月的眉頭又挑了起來。
白雲飛道:“我就不明白了,皇上既然知道這個大會,爲什麼還派你出來呢?”
陸新月沉默着不說話,她也想不透這其中的原因。
白雲飛又笑道:“算了,表姐,咱們還是去那邊逛逛吧,這大會要等到高手上場那還早,精彩大戲都在後面呢!”
陸新月贊同的點點頭,白雲飛說得一點不錯,來這論劍大會的武林豪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等到最後爭奪那暗夜流光劍的那兩個人出手都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不過她卻板起臉,瞪着白雲飛道:“那金澤林已走,不準再喊我什麼表姐了,你若再這樣亂喊,我可就不客氣了!”
白雲飛猛點頭,恭敬道:“是,表姐!”
“你……”陸新月氣得兩眼冒火,而白雲飛卻飛快的鑽到人羣堆裡去了。
* * *
揚州的三月總是讓人感覺暖風醉人。
但日上三竿,太陽一懸到頭頂,整個靜月廣場就不是暖風薰得遊人醉那麼回事了?
“那是怎麼回事?”陸新月沒好氣的問道。
“是熱風薰得人發昏,我簡直熱熟了!”白雲飛從人堆裡鑽出來,遞給陸新月一盞清茶。
陸新月道:“你去哪裡弄來的這茶?”
白雲飛指了指湖邊的喧鬧的人羣,道:“喏,那邊有人在賣涼茶,早曉得我也該弄點東西來賣賣,這鬼天氣,我竟然還穿着棉袍,熱啊!”說完,他也不管什麼風度不風度,徑直往地上一坐,張開大嘴就喝茶。
那模樣不似在喝茶,而像是在倒水。
陸新月捧着茶盞,默默的看着他,忍不住又笑了。
她忽然覺得白雲飛其實並不是個怪人,而是一個有趣的人,之所以有趣就是因爲他想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而且無論他做什麼事他都能找到樂趣,也許這就是別人口中所羨慕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陸新月出神的想着,和白雲飛這一路行來,他們也許連朋友都算不上,但是她感覺到,自己近來喜歡發笑了,因爲白雲飛總是鬧很多笑話出來,所以她有時候也會情不自禁的感染到這份快樂。
但是,這件案子一旦了結,她和他遲早也會分別,她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還會不會笑得出來?
分離,從來都不是一件可以令人發笑的事。
茶很苦!
因爲這並不是好茶!
若在平時,這種街邊幾文錢一盞的劣質茶陸新月別說喝,就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但現在喝在口中,她忽然覺得很甘甜,心情也很愉快,尤其是看到白雲飛那滿不在乎的神情,這股甜意就更濃。
“這樣的茶,不知以後可有機會還能喝上?”她低低的嘆息了一聲,然後向擂臺那邊走去。
這時的擂臺也不知道舉行了多少場爭鬥了,按照劍會的爭鬥規則,但凡在擂臺上連勝三場的人就必須下臺,這樣規定的目的是避免車輪戰浪費體力,同時也體現劍神選拔的公平公正。
當然,掉下擂臺者或者主動認輸,那麼你就永遠也別想再上去了。
“恩,這事實上就是個四選一的比賽!”這時白雲飛又買來兩盞茶,邊喝邊說道。
陸新月頓時覺得這個詞很新鮮:“何謂四選一?”
白雲飛道:“就是四個人中有一個人可以進入下一場比賽,然後如此反覆循環,優勝劣汰,最後剩下兩個人一決高下!”
陸新月點點頭:“這倒是,否則這裡少說有幾千豪客,也不知道要戰到何時?”
兩人邊聊邊向擂臺上看,這時只見擂臺上出現了一個他們兩人都見過的人,這人就是在如意鎮小店裡故意刁難那十一郎的紫臉大漢。
此刻他已連勝了兩場,一柄紫金大刀把前面兩個江湖豪客都打落下臺。
臺下衆人立即喝彩:
“卓公子真是好身手呀!”
“刀法厲害呀,用刀背就把人家敲下臺去了!”
“卓公子是紫刀門門下高徒,刀法好那是自然的!”
“難怪刀法這麼厲害,原來是卓掌門的二公子!”
……
一聽臺下的議論聲,白雲飛和陸新月這才明白爲什麼在如意鎮的小店裡,這紫臉大漢那麼囂張跋扈了,原來他身後有這麼強硬的背景,難怪那般兇惡了。
白雲飛忍不住向身旁一個挎着長劍的江湖客問道:“這位兄臺,請問臺上這位紫臉公子是誰呀?”
江湖客轉過頭,道:“這是卓掌門的二公子卓飛雄,人稱關中急風刀,那手刀法可漂亮得緊呢!”
白雲飛笑道:“兄臺,這不是論劍大會嗎?怎的還可以用刀呢?”
江湖客笑道:“兄臺,莫非你是頭一遭來參加這論劍大會?”
白雲飛點頭道:“恩,是呀是呀,怎麼了?”
江湖客笑道:“難怪了,這論劍大會雖取名爲論劍,實則是論武道,誰有好身手,誰當然就是贏家,只不過這六次劍會都是辛莊主指點後起之秀而最終勝出,辛莊主乃是劍法名家,所以這劍會也名論劍!”
白雲飛笑道:“哦,原來如此,多謝兄臺相告!”
這時,卓飛雄已經連贏了兩場,而且贏得也十分漂亮,就連長廊觀戰臺上的紫刀門掌門人卓遠刀都忍不住遠遠的瞧着卓飛雄微微點頭,那意思就是不愧是他的兒子,沒有給紫刀門丟臉。
而卓飛雄也是一臉春風得意,抱拳向臺下四周人羣說道:“剛剛多蒙柳州風大俠與錦州展師傅擡愛,讓了小弟一招半式,小弟雖一時險勝,但卻勝之不伍,所以卓某今日這最後的一場比試,還懇請哪位前輩高人上臺來指教,卓某不勝感激!”
這哪像那個在如意鎮小店裡一臉凶神惡煞的人,他身形魁梧,全身看上去孔武有力,倒像是謙遜有禮的一代大俠。
白雲飛忍不住拍手大笑:“我現在終於發現一個比我臉皮還厚的人了!”
陸新月冷冷道:“像他這種人我也見得多!”
白雲飛笑道:“這論劍大會果然妙啊,妙不可言!”
陸新月忍不住道:“爲何?”
白雲飛笑道:“這哪是論劍大會啊,這是看猴戲呀,啊哈哈!”
陸新月也不禁笑了。
白雲飛二人雖在遠處冷嘲熱諷,但四周的江湖豪傑卻不知道真相,只道是這卓二公子出師名門,刀法好、人品高,果然令人欽佩。
只不過白雲飛並沒有看見卓飛雄前面打贏的兩場,正是因爲前兩場上來了兩個劍法不弱的劍客被打下臺,所以此刻卓飛雄說出這番話來,人羣裡反倒沒有人敢上去應戰了。
因爲打不贏拂了自己的面子,打贏了卻掃了紫刀門的面子。
論劍大會上,不少人都是衝着面子這玩意來的。
而面子這玩意,古往今來也害了不少人。
就在這時,人羣裡終於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一看見這個人,卓飛雄不禁仰天大笑,但白雲飛的眼睛卻亮了,因爲他彷彿看見自己一個很好的朋友十分從容的走上了擂臺。
白雲飛交的朋友,總是能令他自豪,原因就是他們有的勇氣,別人通常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