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吃着吃着,後生卻是突然哭了起來。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甚至從最初的嗚嗚咽咽變成後面的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
“這是咋了?”趙三林被嚇了一跳,但看對方一邊哭,卻又將那夾了羊肉的椒鹽燒餅往口中塞時,頓時促狹起來,“難不成是這燒餅夾羊肉太好吃,好吃的想哭?”
“是好吃。”後生稍微穩了穩情緒,擦了擦滿臉的淚,接着道,“也的確是想哭。”
“從前家裡頭窮,連吃上一頓白麪饅頭都得盼好多天才盼得上,現在頓頓能吃上白麪,還能吃上燒餅夾羊肉,感覺跟做夢似的,就,就有些忍不住……”
趙三林聞言,頓時一陣沉默。
從前的趙家莊,的確是太窮了。
而現在的趙家莊,也屬實是過上了好日子。
若是回想從前的種種辛苦和艱難,別說是後生了,連他自己都唏噓不已,感慨良多。
趙三林不知道該說什麼開解的話,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既是覺得現如今的日子好,那就好好的過日子,將日子過得更好一些。”
“嗯!”後生含淚,重重點了點頭,“咱們趙家村,現如今是有菩薩保佑,一定會將日子過得更好的!”
趙三林笑了笑。
其實他對鬼神之說,並不是特別信奉,更覺得這世間即便是有神靈菩薩什麼的來普渡衆生,可這世間苦難的人那般多,如何能看顧的過來?
但菩薩保佑這話若是仔細想來的話,大約也是對的。
夏娘子對於他們趙家莊來說,不就是活菩薩麼?
家中早已爲夏娘子供奉了長生牌,待他回去之後,還是遵循每日的規矩,爲其上一炷香啊……
——
十多日的時日一晃而過。
送信人快馬加鞭前往,又快馬加鞭地趕回,成功帶回了崔家主的回信。
崔文碩拿到回信,打開來仔細端詳。
信中字數寥寥,但簡明扼要,將崔文碩問及之事,一一做出迴應和示意。
崔文碩見信上所寫皆是同意,且末尾更是叮囑崔文碩注意身體,授以便宜行事之權時,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果然了,他纔是最得父親信賴器重,未來也是能夠扛起整個崔家重任的那一個。
崔文碩心中舒坦無比,將回信放在燭火上引燃焚燒。
而後便吩咐人送信前往軍中,約安耒霆到第二日時再次碰面。
二人碰面十分低調,再次達成了更深一步的共識。
而當天下午,章鶴鳴針對安景忠殘殺崔文棟之案再次審理。
崔文碩親自到了公堂之上,提供新的證詞。
那晚,崔文棟的確與安景忠有過爭執,但安景忠態度十分謙卑,接連道歉,反倒是崔文棟仗着自己乃是崔家兒郎,囂張跋扈,得理不饒人,情緒激動之時,更是搶奪了安景忠的佩劍,意圖威嚇,卻不曾想酒醉之後站立不穩,踉蹌之下跌落在地,手中的劍便刺入了自己的身體,失血過多而亡。
翠煙樓中的人也將證詞皆是改成了如崔文碩所說的一般,佐證了崔文棟乃是意外身故,而非被安景忠殺死。
人證物證俱全,章鶴鳴這邊自然也就不能再多說話,只能將安景忠無罪釋放。
至此,在獄中關押了十多日的安景忠,終於能夠重見了天日。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待了十多日,安景忠雖然被單獨關押,卻也是十分受苦,讓他對此心有餘悸。
但也對於能夠順利出去而不免心中得意,只端起素日軍指揮使的派頭對帶他出去的衙差呼來喝去。
臨走之時,更是衝地上啐了一口,指着那些獄卒喝道,“我記下你們幾個了!”
“能讓安公子記得,那是小的們的福氣。”爲首的一位笑得嬉皮笑臉,卻也是話裡有話,“不過這安公子記得歸記得,還望往後還是莫要再來光顧爲好。”
“不過安公子若是實在喜歡這裡,非要回來看看也是無妨,到時候我們備上好酒好菜的也就是了。”
這是在詛咒他?
安景忠氣得咬牙切齒,“你……”
“恭送安公子。”獄卒仍舊是笑眯眯地拋下這麼一句話,而後便轉身揚長而去。
只氣得安景忠在原地七竅生煙。
滿肚子的火氣實在沒有地方撒,安景忠只能狠狠地瞪了陸啓言一眼,“怎麼是你來?”
“廂指揮使派卑職前來接公子。”陸啓言語氣淡然,“卑職也是按吩咐做事而已。”
“看你這模樣,若不是我父親派你來,你還不想來?”
陸啓言並不回答。
算是默認。
安景忠再次咬了咬牙,拿手指將陸啓言指了又指,惡狠狠道,“算你小子有種!”
而後翻身上馬,甩了鞭子揚長而去。
陸啓言只得帶人跟上。
雖然有關安景忠的案子已經了結,他身上不再有任何人命官司,但這到底是面上粉飾太平的解決辦法,至於真實狀況,衆人皆是心知肚明。
爲避免安景忠驟然回軍會引起軒然大波,又爲讓安景忠收斂收斂性子,安耒霆決定暫時讓安景忠在外居住一段時日。
居住之處是郊外的一處莊子,雖然有些年份,略顯破舊,卻也算的上是寬敞。
安耒霆更是事先準備了一些侍衛,算作看管,也算作保護。
安景忠對於這個安排自然十分不滿,“我要去見父親!”
“此乃廂指揮使親自下令,要公子在此閉目思過數月。”陸啓言道,“在此期間,公子不得踏出院門半步,更需學習兵法,練習武藝,如若不然,按軍規處置!”
“此事皆由卑職負責,若是公子執意要違拗廂指揮使的意思,那卑職也只能對公子不客氣了。”
陸啓言說話間,瞥了安景忠一眼。
安景忠曾被陸啓言“教導”過數月,知曉陸啓言下手的狠辣程度,此時也不敢再過多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了陸啓言一眼,大步進了院子。
陸啓言對此十分滿意,對院子裡的侍衛吩咐道,“我還要去向廂指揮使覆命,你們需得仔細看管公子,不容公子踏出院子半步,否則,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