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江小妞昨晚沒睡好?”程亦辰收拾好東西,轉身一看,才發現自家江小妞黑眼圈都出來了,甚至還有些烏青。
裝作不經意的躲開程亦辰伸過來的手,江淺陌低下頭,彎下腰整理牀鋪,“可能吧,今天去哪?”
“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裡整天在想什麼?昨天不是吵着今天要去玉龍雪山麼?”俯身從背後抱住在忙碌的女人,程亦辰說的溫柔。
溫熱的氣息全都噴灑在了她的脖頸,酥酥麻麻,江淺陌不由身體一顫。
“昨天問過了,秋季和冬季是欣賞玉龍雪山的最好季節,晴空萬里,視野開闊。你不是最喜歡山麼?雖然不能爬,但看看也好的。”似是沒有感覺到懷中女人的僵硬,程亦辰自顧自的說着。他是知道的,雖然之前總拉着她去打網球,但她唯一熱愛的運動只有爬山,而玉龍雪山,她一直想親眼看一看。
聞言,江淺陌眼神更是黯淡了下來,撲閃的睫毛微微顫動了番,隨即斂去了眼角下方的陰影。
是的,她一直想來看一看玉龍雪山,近距離感受那種美。
“玉龍名山,終年雪與天齊。雲不戀峰,嶺嶺若洗;巉巖如劍,疑是風劈。正苦萬里無生機,不似南國活地。泠流引我向人寰,驀爾驚醒,猛然詫異——但使身邊有泥土,不經意間,芳草萋萋。”雖然不曾來過,可這些世人對它的溢美之詞,江淺陌甚至都可以倒背如流。
可程亦辰不知道的是,像大多數女生一樣,她喜歡玉龍雪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一米陽光”的美麗愛情傳說。
玉龍雪山山頂終年雲霧繚繞,即使是在最晴朗的天氣,陽光也很難穿透雲層,傳說每年秋分是日月交,合同輝同映的日子,只有在特別偶然的時刻,才能看到有一米長的陽光照在山頂,那場面非常寧靜,非常壯美。
而神靈會在那天賜予人間最完美的愛情陽光,如果有情侶可以沐浴到這短暫而可貴的陽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愛情。
當年電視劇《一米陽光》熱播的時候,江淺陌就深深被這個傳說吸引住了。曾經,她想過要和林程風一起來尋找這一米陽光,可後來,認清了所謂的愛情不過是場笑話後,她毅然決然的放棄了那個念頭。
直到,她發現自己愛上了程亦辰。
有時候,江淺陌會想,對於一個人的一生來說,真正燦爛、終生難忘的愛情一閃即逝,正如這“一米陽光”般短暫吧。
在昨天聽到程亦辰電話裡那些話前,想和他一起去玉龍雪山的那種強烈心情,就像一把火一樣在自己心裡燃燒。可是,終究被那句“六年前的事你親自去查”涼透了心。
爲什麼最近頻頻要讓她聽到“六年前”那個字眼呢?爲什麼,她極力想忘記的,不斷有人要挖出來?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程亦辰,爲什麼你一定要去查呢?!
“不舒服?怎麼覺得你身體有些發涼?”見江淺陌久久沒說話,程亦辰不由一陣疑惑,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卻被她躲開了。
眼神一閃,怎麼了?好像在躲避自己?還想再問的時候,江淺陌卻涼涼的開了口。
“我突然不想去玉龍雪山了,我們去看梅里雪山吧。”
儘管心中有疑問,但看着江淺陌並不想多說的表情,程亦辰到底忍住了,沒有再追問。其實對他來說,去哪都一樣,只要她喜歡。
只是,臨上車前,江淺陌還是沒忍住,朝着玉龍雪山的地方,看了幾秒。那麼神聖的地方,我怎能,帶着懷有疑惑的愛去呢?
…………
其實,看山是一種心靈的感受,尤其是看神山。一種正確的思想是,不太關心時間和天氣,而是帶一顆心,去看神山。
可奈何,江淺陌的心從昨晚開始就亂亂的,根本集中不起精神,更別說帶上純淨的心,去欣賞現在來到的梅里雪山。
“江淺陌…”還在怔忡間,程亦辰從後面趕了上來,一把拽住她的手,“你到底怎麼了?早上起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對,出什麼事了,恩?有什麼不能對我說的麼?”
他敢肯定,這個女人,絕對有事瞞着他!江淺陌,我是你的老公啊,是要相依相偎一輩子的人,可爲什麼,你有事從來只肯放在心裡,不說出來?旁人也就罷了,連我也要瞞着麼?
此刻,程亦辰真的是又急又氣,她怎麼總是要自己擔心?!有什麼不能說出來的?!
毫無預備的被程亦辰那麼一拽,江淺陌下意識的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了被抓着的手臂上,繼而又擡起了頭。
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不加掩飾的擔憂及一絲絲的怒氣,就那一瞬間的事,江淺陌心軟了。
江淺陌,何必呢?你總是記不住陸致然跟你說的話,你不說不問,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動了動嘴脣,心思不知轉了多少回,可最終,那些話還是被江淺陌從喉嚨口趕回了肚中。程亦辰,不要問了,我也不會說的,誰也不會說,不要逼我好不好…
江淺陌的欲言又止,糾結,無奈,程亦辰全都看在了眼裡。漸漸的,他的心也開始在慢慢冷卻,最終,抓着她的手無力的垂落了下來。
“我說了我沒事,爲什麼你總是要問呢…”眼見着程亦辰的失望,江淺陌急了,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江淺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爲她發現不說還好,說了反而壞事,看看程亦辰緊抿成一條線的嘴脣,以及覺察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怒氣,她就知道,他生氣了。
程亦辰,你是氣我不肯坦誠相對麼?可是程亦辰,你可知,就算我拼盡了全部的力氣,我都開不了口,哪怕就說一個字!程亦辰,你要我怎麼開口呢?是質問你爲什麼非要調查我的六年前麼?還是要我痛苦的把那些不堪赤裸裸的呈現在你面前?然後看你或同情或不可思議的目光?
不,不可能的!我不願記起那些過去…
“走吧,再走一段時間就到飛來寺了,今晚我們在那休息,明早看完日出後,啓程去機場和導遊匯合。”氣氛愈發的尷尬,平復了一番心情,依舊沉着臉,程亦辰再次拉起江淺陌的手向前走去。
江淺陌就那麼被動的跟在程亦辰的身後,一聲不吭,也沒有人再開口講話。原先帶着憧憬的美好蜜月心情,似乎在這沉默中一點一點的消散,想抓又抓不回來。
一路上,不少人和他們擦肩而過。有帶着期待帶着興奮前行的,也有滿足之後欣然下山的。可沒有哪一個,是和程亦辰江淺陌一樣的,一個沒有表情,一個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兩人就來到了去雨崩村最爲方便的飛來寺香臺。這還是一個觀日出日落的佳境,一般當地藏民和過往的遊客均會在此燒香祈福,因而這裡也成了一個功能齊全的旅遊地。
“你在這等着,我過去那邊的旅館問一下,不要走遠,知不知道?”說實在的,程亦辰還在生着悶氣,可眼前的這個女人又讓他無可奈何。
“恩,知道了,我就在這轉轉,等你過來。”江淺陌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很聽話,不會亂走。
程亦辰這才放心的朝前方不遠處的旅館走去。可是後來,程亦辰一直在譴責,當時爲什麼要把江淺陌一個人留在那邊?
只是,答應是一回事,當江淺陌有閒心打量周圍的美景時,那些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剛纔一路走來,因着程亦辰的低氣壓,她都沒有心情好好看看這神山的美景。
在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美景中,大山大水一直都是江淺陌心坎上的聖地,尤其是山,更何況現在來到的還是神山,心中的鬱結一下子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頓感舒暢。
“哎,聽說前面的雪景比雨崩村那的還要好看。”
“是麼?要不我們過去看看?早去早回。”
“那還等什麼,快走呀。”
無意間,江淺陌聽到了一對情侶的說話。
唔,前面的景色還要美麼?要不要先溜過去瞧瞧?這樣想着,江淺陌顯然就心動了,望了一眼程亦辰離去的方向,覺得他應該快回來了,再等等吧。
可是,心中的好奇愈發的強烈。終於,江淺陌做了一個後來她後悔無比的決定。她打算先過去看看,程亦辰若是找不到她,應該會打電話給她的。
…………
“恩?人呢,怎麼不見了?”等程亦辰回到原先的地方的時候,才發現江淺陌不見了,不由急了,連忙喊了起來,“江淺陌,江淺陌,你在哪?”
“不好了,不好了,前面有地方雪崩了,有好多人被埋住了…”
就在程亦辰越走越遠的時候,忽的聽到當地有個村民急的大叫。
雪崩?不知怎的,程亦辰心裡突的”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瘋狂的滋生着。
不,不會的。搖搖頭,程亦辰努力讓自己不忘那方面想,可事實上,他的身體早在不知不覺中就開始顫抖了。
“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着卡其色羽絨服的女人?”下意識的,程亦辰抓住一旁行色匆匆的一個當地人,舌頭不由自主的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心跳速度也越來越快。
“好像,好像跟着幾個人往前面走去了,前面,前面可是有雪崩的啊…”當地人說完後也是神色大變。
“江,江淺陌!”來不及聽人把話說完,程亦辰一把推開,踉踉蹌蹌的朝前奔去。
他只覺得世界在坍塌一般,搖搖晃晃,讓他煩躁讓他不安。手早在不知不覺中就握成了拳,緊緊的,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定自己還有力氣。山上溫度本就低,可是再低,對程亦辰來說都沒有感覺,有知覺的只是那個叫心臟的地方,不僅冷,還很疼。
江淺陌,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