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這次站在門外的人換成了蕭殤。

他已經經過了黑虎的嚴密包紮,全身都是白色布條包裹着,比平時看上去壯實了一倍。包紮好之後他就不言不動的守在了辛家母子的門外。

蕭詭來了一次,也不敢敲門,看了一臉木然的蕭殤,拿着披風給他披了,自動的消失在衆人面前。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空白的,任何安慰都是虛假的。

大家都只能保持沉默。

那天母子兩人相擁的哭泣一直敲擊在三個大男人的心裡,說不出的酸澀。現在,哭聲已經聽不到了。開始了漫長的沉默,和避而不見。

黑虎每日三餐不動聲色的敲門送了進去,最開始每一樣東西都沒有動,過了一天,辛小寶的份額吃了一些,不過也不多;第二天的時候蕭詭替了黑虎送了東西進去,辛小縵也動了,只是看起來只有一口;第三天,蕭殤換下了那兩人,端着飯菜敲響了門。

辛小寶開的門,看到蕭殤門也不讓他進,只是接過對方手中的飯菜,轉手就將門重重的關上了。

辛小寶是小孩子,怨恨蕭殤是自然的。在小孩子的心中,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爹爹是因爲幫助這個男人而再也回不來的。再成熟穩重的小孩子在經歷重大事故面前也無法維持基本的教養和含蓄,直接赤 裸 裸的表示了自己的憤怒和厭惡。

然後,送飯過去的人再次換成了黑虎。蕭殤一動不動的站在他們的門外。

也不知道是想要隨時確定房屋裡面的母子是不是還活着,或是希翼着對方隨時的召喚,更或是,等待。

等待他們願意見到他的那一天,真真正正的表示原諒。

蕭殤不祈求原諒!

他也自認爲自己沒有什麼資格能夠得到原諒。

那如同木頭的腦袋裡面只能告知自己必須守在這裡,等着。結果不可知,原諒不可能,而自己的心情……也無法告知。

他擡頭看看天空,在他們離去的那三天是不停的下着雪的,等他們回來,這雪卻是嘎然而止,突然忘記了本能一般。就好像門內的兩母子,他們的幸福……也嘎然而止了!

心裡被什麼狠狠的紮了一下,痛得他差點叫喊出聲。

那一聲痛苦卻是掐在了喉嚨裡面,梗着一根刺,成了骨,怎麼拔也拔不出來了。

蕭殤就這麼直視前方,門上有了冰塊,凝結的冰塊下面似乎還能夠看到木頭的紋路。天山的白樺有了年代,這木頭也很厚實,外面的寒風侵蝕不到屋內的人。他也知道里面燃着炭火,黑虎每過一個時辰就去填柴。黑虎心疼辛小寶,謝連成愛戀辛小縵,而他蕭殤,卻是什麼資格也沒有。

他似乎站了太久,久到腳底的雪也開始凝結,經過了幾天已經成了冰塊,黑虎敲敲用消尖的木頭敲開那些冰塊,沒多久又結冰了。蕭殤腳上的那雙靴子硬邦邦的,已經失去了保溫的作用,黑虎想,裡面的那雙腳也已經成了冰,說不定,教主自己也已經被凍成了冰塊,不能走動,也不想走動。

不過,再怎麼寒冷也冷不過屋內的那兩母子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蕭殤的眼睫毛都結成了冰,腳往上到了腰部都沒了自覺,連手臂也是僵直的,脖子都不會轉動,頭髮,他看不見,估計也是成了冰。他重傷之後沒有好好休息,傷口也沒有換藥重新包紮,不吃不睡的站在這裡幾天早就應該透支了。可是,武林人的身體歷來比別人更加耐寒和耐餓,他雖然飢寒交迫,到底還是有一股精神支撐着。

蕭殤相信,這個時候只要他一離開,房內的兩個人就真的再也跟他沒有了任何交集。

他不能離開,也不肯離開。

‘吱……’沉重的推門聲,門縫下的冰塊嘎吱着門板發出刺耳的聲音。辛小寶瘦成瓜子一樣的臉伸了出來,卻是看也不看他,低低的道:“孃親讓我喚你進去。”

蕭殤一愣,周邊突然跑過來兩人,是蕭詭和黑虎,都一臉要驚喜又擔憂的表情,蕭殤卻是看不見他們似的,擡腳想要邁步,這才發覺靴子凍成了冰靴。

蕭詭一股內力度了過去,那些天蕭殤內力都消耗殆盡,這麼多天也沒有休息調理,說不定內力一成都沒恢復。全身上下開始嘩啦啦的響起了冰塊掉落到地上的聲音,接着全身的衣物鞋子都開始冒出水霧,再過了一會兒,蕭殤也感覺身體有了一點溫度,這成了他這些天第一次感覺溫暖的東西。

他什麼也不想,腳步能夠擡起的時候直接就邁入了那開得不大的門縫裡,再緩緩的關上,將門外的兩個不相干的人隔絕了。

辛小寶正將一碗濃粥從辛小縵身邊端開,再用盆裡熱着的水給辛小縵擦了臉和手,小心的將被子將辛小縵蓋得更加嚴實,這才自己端着粥和一碟小菜一碟炒肉吃了起來。

那小菜是天源教的教衆派人送了過來,黑虎每天變着花樣炒着送到這裡的。天山各種東西匱乏,就這小菜還是從很遠的地方快馬運了過來,特意給富貴人家或者當官的人冬天吃的。這些天,蕭殤自己沒有吃東西,蕭詭也在修養,黑虎自己一點都每吃,卻是全部弄好了給辛家母子。等他們剩下了他才自己吃了乾淨,也不浪費。

辛小寶不知道這些,不過吃了很多天的肉好不容易有小菜他總是吃得多一些,肉類純粹是因爲自己在長身體,必須要吃。

蕭殤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依靠在牀邊的辛小縵身上。

如果說他見過嬉笑怒罵,風姿綽約的辛小縵各種神態,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她如同現在這般……明明心如死灰卻是異常堅忍的樣子。

辛小縵在紅樓的時候是鮮活的,開朗的,情感豐富的;在武林大會的時候是溫暖的,如和煦冬風;在那花海莊園中她是妖冶,蠱惑;而現在的她除了死亡氣息,剩下的就是仇恨!

堅忍的仇恨和無邊無際的蒼白死亡攪合在一起,成了現在的辛小縵。

明明是個死了心的人,卻是因爲仇恨而燃燒成了炙熱的火焰。

“我想聽聽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辛小縵的聲音很微弱,話語卻很堅定,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讓人不能拒絕。

蕭殤就這麼站着,身邊有個坐着吃飯的孩子,還有一個躺着閉着眼睛好像在休憩的女子。這種詭異的排列讓人滲出一些寒意。

蕭殤卻是沒有體會,將眼光從辛小縵的臉上縮了回來,眼睫也搭了一半,慢慢讓自己回憶起當初的一切,那殘酷而又冰冷的殺人地獄。

“當天,一切都是按照計劃中行動的。謝兄負責去對付元老派;我去對付黑衣和他帶來相助的江湖人;蕭一笑和紅河帶來的人對付天源教其他反派人士;蕭詭負責調派人手,以應對意外情況。”

辛小縵眉目不動,辛小寶已經喝完了一碗粥,整理碗筷的聲音輕輕的碰觸着,像是旁敲側擊着蕭殤的心絃。

“元老派當時有五人是以前隱退的老人,教中有十人。我當時跟他是先去對付元老派的長老們,黑衣人沒有插手。我們聯合一起打傷了八人,之後黑衣看到,帶着手下突然發難,我和謝兄被分開。

我被衆人圍堵在教中,而謝兄被元老們引入了冰域。冰域裡面是天山最冷冰峰最多,山峰最崎嶇的地方,歷來是天源教最大的天然屏障。當時元老派已經被謝兄殺了四人,另外四人邊戰邊退。我被黑衣等人圍堵,一時趕不過去。

當時,反叛的教衆已經收服了一大半。黑衣帶來的江湖人也死傷一半多,我趁機去找尋謝兄。

哪裡知道,一路到得冰域見到的都是蛇的屍體。

那些蛇是被一名隱退的元老飼養的,曾經是天山一毒。只要接近那蛇的半米以內它就會散發出紫色的霧氣,聞到的人都會從內俯燒着到外皮,沒有一寸可以逃過。之後還見到了衆多的很少出現在江湖上的毒物,都已經被人射殺。其中我也見到了一位長老的屍體。”

興許是話裡的實情有點恐怖,辛小寶忍不住扭動着身體,開始給自己撓癢癢。可是牀上的辛小縵卻是什麼也感覺不到,一直是那種姿勢坐着。

蕭殤說到毒物的時候她突的想到了當時在山洞裡面的那條蜈蚣。原來,天山這等地方有這麼多放毒的動物,如果當時不是謝連成知道解毒的方法,那自己……她忍不住的問:“在那裡可曾見到一種蜈蚣,有盆那麼大,全體黑色,也是有毒的。”

蕭殤一愣,想了想道:“那種蜈蚣在天山也有,只是很鮮少遇見。因爲其毒怪異,並且雌雄同體,據說解毒方式也需要相愛男女同時吞服……方可解毒。”他自然省略了具體如何解毒的方法。

辛小縵又問:“據說那毒物有蠱母的效果。可讓人同生共死。”

“……是。不過,只有吞服蜈蚣頭部的人算是蠱母,可以控制另外吞服的人,可以讓其同生共死;但是一旦不是吞服了頭部的人,另外一人就算死了,那蠱母之人也會無事。”

辛小縵稍微撐起的頭部一頓的頹然了下去,似乎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誰也看不到被子底下的雙手抖成了什麼樣子,好半天她才緩慢的轉過頭去,再也無法面對蕭殤。

半響才道:“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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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衆人呼喚:小成子,你在哪哇?

小成子答:偶在月票的盡頭!想要看見偶,拿月票票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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