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李恪這個人,說話總是溫潤如玉,嘴角習慣性的掛着平易近人的微笑,給人的感覺不是有着皇家威儀的王爺,倒像一位翩翩佳公子。
這是外人的感覺。或者說他給外人造成的一種錯覺。
實際上他的性格怎麼樣,連跟隨他十幾年最信任的下屬也都摸不清楚。
不過有一點倒是大家都有認同。
吳王耐心很好。
這得益與他的母妃陰妃對他從小的教導。在先皇李世民的年代裡,女人必須懂得進退,有與美貌相匹敵的聰慧,自然她們的兒子也必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長孫皇后故去的那些年裡,後宮就算美人再多也沒法讓李世民滿意,很大一部分的願意是她們不夠資格,不夠做皇后的資格。
而其中,不要說資格就連想都不要想那個後位的人也大有人在。李世民的弟媳是一位;另一位就是這陰妃了。
誰都知道,陰妃是隋朝最後一位公主。
她的兒子怎麼能夠成爲大唐的皇帝呢!那李家打了這麼多年的江山不還是白打了,朝臣裡面算計那麼多,可不是爲了替隋朝做嫁衣裳。
吳王,作爲陰妃的兒子,從一出生就決定了他的命運,他只能做一位王爺的命。
不論他多有才學,爲人多麼大度,用人多麼賢明,對李世民多麼的孝順,這一切的一切無法改變他的命運。雖然他也是李世民公認的最像他的兒子。
這個‘像’因爲他們的出生,性情,才學,這將吳王推上了一個政治高度,同時也給了他致命的打擊。李世民怎麼奪得皇位的,那麼吳王李恪也存在李世民當初面臨的問題。他的頭上也有兩位哥哥,都是長孫皇后的嫡系。
可是歷史是不可能重演的!特別是兒子重蹈父親的道路。
聰明的人都可以聽出李世民那話背後的含義。李世民的江山是打出來的,手握兵權,他活着的時候是不會讓自己的小兒子殺了大兒子的事情發生。在李世民的心目中,他的江山只能是李家的,而他的皇位只能由長孫皇后的兒子來繼承。
李恪在當時的太子與泰王之間的爭鬥中起着什麼樣的作用誰都不知道,可是李世民會不知道麼?李恪學習李世民還是皇子的一切言行,爲了什麼,大臣們難道會不知道?
天下人都知道,吳王輸在他的出生上。
陰妃教導他忍耐,忍耐,再忍耐。
一直到李世民死。他想,他無需再忍耐。現在御座上的那個人憑什麼坐?論輩分吳王是他哥哥;論繼承權,吳王排行老三,老大老二已經敗了,而那人排行老九;論才學,智慧,一個懦弱的皇子怎麼能夠比得過他吳王。
李世民死了!最大的障礙去了!他吳王不需要再忍。
做大事者,越是事到臨頭,越能體現他的城府。
他現在正坐在自己王府的書房裡面,剛剛聽完下屬們的彙報,作爲上位者,他早就練成了喜怒不形於色。在這種環境和氛圍下,他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可是他現在不知道要如何表現自己的想法。
“你是說,派去的人失敗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平淡得比那白開水還品不出味道。
面前跪着的人頭低得更加低,驚得全身冒冷汗:“是。茶亭裡面沒有留下蛛絲馬跡。我們在附近的山林中挖到了酒和尚等人的屍體。而蕭一笑一行人的蹤跡也突然斷了。”
吳王擺擺手,讓那人退下。
等門關上,燭光照映不到的黑暗角落裡,一個人影晃悠悠的出來,掃了吳王的面色:“你在生氣?”
吳王喝一口茶:“本王該生氣麼?”
那人影道:“只要是關於辛小縵的事情你的情緒就會不受控制。”
“你錯了。”吳王指了指桌上那一堆收集的紙條:“我是在爲蕭殤的事情生氣,那麼多人居然還堵不住他的步伐,甚至於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他這一路瀟灑的去了武林大會,到時候你如何跟他對決?”
“一般的小角色怎麼可能傷得了武林盟主。要知道歷代的武林盟主繼承都是靠從前任的手上搶來的。不是高手中的高手,要傷他談何容易。連我要去暗算他也不是一次兩次就可以成事,更何況江湖上那些小人物。”
“好吧!”吳王又指了指另外一堆信件:“天源教呢?那是你的任務,到今天爲止,你還沒有給本王一個結果。”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聲音透着一股寒意:“他們已經開始內扛,不假時日自然就會相互消耗對方的實力,你我不費一兵一卒,到了那天直接去接手不是更好。”
吳王想得沒有那麼樂觀:“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紅樓你已經打草驚蛇,他們只怕已經開始尋思對策了。”吳王甚至相信,派去阻擊蕭一笑和辛小縵的人就是提前得了消息纔會失敗的。
那人也不管吳王怎麼想,只肯定的道:“放心,他們現在沒空。”
吳王手指敲擊着桌面:“先是蕭殤,再是紅樓,再是蕭一笑,各個擊破又個個都沒有破,你必須給本王一個理由。本王手上江湖人的籌碼並不多,別到了武林大會之後導致無人可用。”頻繁的失敗已經開始消磨吳王的耐性。
“哼!一羣江湖草莽,要了也沒什麼作用。等我奪了那武林盟主之位,再將天源教歸入門下,以天源教的財力和號召力,還怕沒人來投靠麼?如果到時候真有人與我爲敵……”黑暗中那人似乎是地獄的鬼魅,笑聲格外瞋人:“殺一儆百。”
吳王不置可否,又問:“高陽那邊準備如何了?”
“宮中的內侍已經收買一半,當天當值的侍衛也在調換中,放心,這種事情公主會辦好的。”
話語中卻是對高陽公主比對吳王恭敬許多。
吳王面上不露,可是心裡也有點氣悶。這事情策劃了多年,早先因爲李世民積威甚重,他與高陽明裡暗裡都不敢有什麼動作。好不容易到了現在,事事臨近的情況下他才發覺,事情並不是十分的穩妥。可是,富貴險中求,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而今年的冬天也是最好的時機。偏生,不管是宮中,朝廷,還是江湖中,他能用的人少之又少。以前好不容易將蕭殤拉入自己的陣營,沒想到半路因爲辛小縵的事情導致微薄的信任岌岌可危,甚至於不明所以的高陽還派人去誅殺辛小寶,直接讓暗中的勢力跟天源教對上,連明面上的虛假應付都沒法跟蕭殤維持下去。
蕭殤這個人,一旦高興就什麼都好說,可是一旦翻臉也是沒有情義的人。高陽那次魯莽的結果直接讓他的暗部損失不小,而蕭殤的反噬更是突然降臨的暴風雨。一個夜裡直接讓在河南保護吳王的暗部沒一人存活,都是一刀致命。那是挑釁,更是警告。
沒人可以跟天源教爲敵!囂張得過分,讓人牙癢的恨。所以也纔有了想要將天源教分裂直接收容到自己手下的打算。一方面補充缺失的人力,一方面也可以作爲掌控江湖的勢力。而新的武林盟主將由高陽培養的黑衣人去爭奪。
宮中的事情高陽去負責,而他吳王這是針對朝廷的大臣和民間對他的聲望。
到時候奪宮成功,無意乎讓他如同自己的父皇,李世民那般順利。
他的前半生經歷了太多的失望,導致他現在無法忍受任何一丁點的不受控制。神情中雖然沒有顯露什麼,可是隨意的筋肉僵硬程度出賣了他的心境。
黑衣人近乎於冷酷的望着對面的男子。這個跟高陽公主從小交好的皇子其實是可憐的。他其實可以有更加好的作爲,就如同當年的李世民一樣。
可惜,他畢竟沒有李世民的氣度和堅忍。
吳王只是一個沒有上過沙場,沒有親手殺過人,甚至於沒有殺戮氣息的男人。在黑衣人這等人的眼裡,對方太過於軟弱,對於權利的可遇不可求已經消磨了他的所有霸氣,太過於斤斤計較。
他甚至於不如那美麗張揚的高陽公主。
那位公主懂得男人需要什麼,她也懂得要給予對方什麼。而吳王,他只會一味的索取,溫和而小心翼翼的爭奪,就算有人反抗,他也如同當時的先皇李世民一樣,表現出一種‘高尚’的氣度。
這個王爺不懂得‘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要領,更加沒有斬盡殺絕的狠辣。
這種人就算成了大事也是一個庸碌無爲的君王。
黑衣人心中冷笑連連,思嗔着正是這樣,高陽公主才選了對方做盟友吧!簡直就是一個可以操控的傀儡。
到時候還不是一切都在高陽公主的掌控之中!
至於那武林盟主之位,奪到手也只是貢獻給美人榻前,博得對方傾城一笑而已的禮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