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見青山多嫵媚 一回 細說因果
白瀟後來是趴在電腦桌上睡着的,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她就醒了過來,然後渾身痠痛,脖子和手臂尤其僵得厲害。
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內嵌的小衛生間裡,白瀟簡單洗漱一下,就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她的手機在上次遭遇搏殺的時候就丟在宣若的房間裡,早摔壞了,所以她現在正是準備去找公用電話給方秋卓打電話。
霧都的秋日,清晨時分人的視線幾乎就落不到5米之外,一片迷濛的寒意中,也不知道是秋涼了人,還是人涼了秋。
白瀟有點後悔了,覺得自己做了件傻事,這麼一大早跑出來,路都看不清,還找什麼電話亭?而這個戈德史密斯學院,她根本就不熟悉,只感覺道路交錯,卻叫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隨意地朝着最新的那棟信息服務大樓走去,白瀟收拾心情,權當晨練散步了。
天氣雖涼,時候雖早,但校園裡也並不是人特別少。總有一些抱着書本的各色人種或悠閒或匆忙地從白瀟身邊走過,偶爾也有人在一擡頭間對她露出驚豔的神情。看來白瀟的容貌不但符合東方的審美觀,也符合西方的審美觀。不過到了英倫,白瀟的身高已不似當初在國內顯眼,畢竟西方人普遍高大。
緩步行走,正考慮着什麼時候與方秋卓匯合的白瀟忽然停住了腳步。濃霧之中,她依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怎麼可能呢?”自嘲一笑,白瀟搖搖頭,不再看那人,繼續自顧往前走,“我不會是被西嶺雪和飛飛刺激出後遺症來了吧?”
正這樣想着。左側卻有人聲傳來,那是一道平穩的男聲:“白瀟,我特意來找你的。”
白瀟豁然轉頭,眼睛大張了一下,才道:“沈錯?你怎麼在這裡?”
“辛嶼將你背到這棟女生宿舍,很多人都看到了。”沈錯與白瀟大約相距兩米,雖然這已經進入可視範圍,但他的五官還是顯得有些模糊,就連表情。都因此而顯得特別平淡。
白瀟卻明白了:“原來你一直在英國。”
“我比你先一步來到英國。”沈錯又向白瀟走近一步。使得微帶笑意的眉眼在她面前清晰起來。“這裡地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倒是宣若從你原來住的房裡找到了一個U盤,裡面有一些我很感興趣的東西,我們可以談談嗎?”
白瀟點點頭,心中忽然一動,問道:“沈錯,你一定知道方秋卓的消息,是嗎?”
“與聰明人打交道,有時候很爽快,有時候也很麻煩。”沈錯笑了笑道。“我是知道他的消息。不過……你現在是不是準備去找方秋卓?”
“正在考慮中。”白瀟也笑了,卻又搖搖頭,“所以我想打個電話給他,看看情況再決定。”
沈錯隨意選了一個方向繼續走着,白瀟跟上,聽他道:“你的電話不用打了,因爲他不會用手機。而你們原來租住的那片公寓已經暴露,方秋卓也不會再停在那裡。”
“他有沒有遭遇沈九的人?”白瀟狀似隨意地問道。心中卻一嘆,暴露,她早該料到吧。從辛嶼弄出一大堆玫瑰花放到她門前,再將她帶走起,她就該知道,她是不可能回去了。她並不是留戀那種遊走在刀鋒之上的生活。她只是想要更清醒地直面危機。
而這個時候。這樣地一問,白瀟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關心敵人動態更多一些。還是關心方秋卓安危更多一些。
不管怎麼說,在白瀟地心中,竟對方秋卓起了些或戰友或師友之情。
“有。”沈錯心中也是一嘆,“他被沈九帶人伏擊,受了重傷,現在被我安置在一個秘密地地方養傷。”
“帶我去見他!”白瀟幾乎是脫口而出。
沈錯失笑,那神情,卻不知是自嘲還是嘲諷他人。
“前面有個咖啡廳,我們去坐坐,讓我詳細跟你說說這些事,你再決定要不要去見他,可好?”
“好。”白瀟點頭同意。
到了咖啡廳裡,他們開了一個小包間。沈錯要的是一杯聖多斯咖啡,白瀟要了一杯綠茶咖啡。
“綠茶咖啡,看似清冷圓融,其實跟你的心一樣,充滿了不安定與多項選擇。”這是咖啡上來後,沈錯的第一句話。
白瀟沉吟片刻,才笑道:“聖多斯咖啡,甘、酸、苦多味俱全,沈錯,你現在心情很複雜。”
“是的。”沈錯眼睛垂下,收斂了笑意,淡淡道:“非常複雜。”
“那你慢慢說。”
“好。”沈錯頓了一下,然後果然壓低聲音,緩慢地說了起來,“我剛剛接觸商界的時候,意氣風發,以爲只要有能力,敢去做,就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不過想法是不錯,卻與時代不符。當代人的消費需求更新很快,而更新更快的,是無數趟進這個市場的商人。競爭大,人才多,這就造成了,想要成就大事業,除了能力和精神,更需要機遇。或者說,更需要一道關係網,一張可以不受阻礙,肆意發散靈感的直通車票。你……明白嗎?”
白瀟笑道:“我發現了你地毛病,沈錯。這毛病說好聽點,叫做委婉,說直白點,就是拐彎抹角得太過分。說一半,留一半,非要聽者殺死點腦細胞才能明白你的意思。”
“看來你是明白了。”沈錯神情鬆動了點,不再那麼嚴肅,甚至還帶上了一點微笑,“我也沒辦法,現在不論商政哪界的人,都喜歡打太極。在那樣的環境下,我要是不學着點,早就被人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繼續。”白瀟眨眼示意。
她知道沈錯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國內行商,能力不是最重要的,還得看關係,看權勢。不然隨便哪個部門卡你一卡,那這商人,可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官商嘛,不結合,它就成不了政治經濟。”沈錯再次蹦出一句冷死人不償命的笑話。
白瀟打了個抖,想起曾經在學校醫務室,一羣人凝重得不得了地時候,沈錯卻認認真真地說了個冷笑話,硬是冷遍了全場。那個時候,多麼遙遠,又彷彿不過是在昨天,遠遠近近,使得白瀟望着對面的沈錯,心中又起了幾分輕鬆的暖意。
“你特別沒有說笑話的天分啊,沈錯。”她卻明白了,同上次一般,沈錯是在一本正經地扮演小丑,爲的只是消除她心中的那點鬱結。
“我沒幽默細胞。”沈錯笑了笑,“所以,我事業發展得那麼順利,其實是很不合常理的。毫無根基,白手起家,如遠通那麼大一個家業,再天才地人,沒有奇遇地話,不到20年,他也絕對掙不到。而我,只用了5年。”
“你有奇遇嗎?”
“沒有,我沒有踩狗屎的運氣。”沈錯再次冷幽默了一把,然後道:“我也是三年以前才知道,其實我之所以能夠一路綠燈快走,還是沈家那老爺子出了力。他不但暗地裡撒下關係網,幫我開綠燈,還悄悄地在我地遠通插了無數的人手進去。到後來,我雖然有着遠通最多的股份,但遠通最重要的關係羣,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的。原來,我一直都只是一個被架空的傀儡。他老人家從我準備構架遠通起,就開始算計我,控制慾不減當年。”
白瀟望過去,只見沈錯神情冷淡,那眼角,卻有點疲憊的樣子。
“所以……你就一手設計,顛覆了遠通,讓它破產?”
“我只是將計就計罷了。”沈錯又笑了笑,“遠通對我而言,就是一道枷鎖,有人想要,我當然要就勢甩出去。”
“然後呢?”白瀟的意思是,問他們爭奪的,究竟是什麼。
“我有一個科研組,我們在尋找一種,替換電能的東西。能量革命,任何時候,都足以開創一頁新的歷史。而我們,已經初步成功了。”
“難怪你們神神道道的,弄出一堆貌似特工大戰的東西來。”白瀟苦笑,恍然。
“是的。不過這種能量,其實也並沒有完全脫離電能的範疇。”沈錯頓了一頓,“生物電能,我們暫且這樣稱呼它。所以,當顧青顏告知沈家,你的存在,而他們又對你做過詳細調查以後,你的處境就危險起來。當然,最開始,他們並沒有發現你曾經死而復生過,那個時候,他們還只是想利用你來刺激我。”
“無妄之災啊,沈錯。”
PS: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走入第四卷,故事雖然將要完本,但這不是終點,只是一個圓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