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的王萱心裡頭悶悶的,她心裡面好像有無數的疑問等待問出口,可是她的面前卻沒有一個可以讓她發問的對象,而她又是那麼害怕知道自己心中問題的答案。
她和衣橫趴在牀上,下巴磕在交疊的兩隻手上,雙眼無神的看着地板,她什麼也不想做,不想玩遊戲,不想看電影,不想和人聊天,甚至不想睡覺,她只是想呆呆的趴着,讓自己的體重壓着軟軟的胸口,氣悶着自己,讓自己的腦袋發酸發脹,讓它模糊到不會胡思『亂』想。『迷』『迷』糊糊的她便沉入了夢鄉。
“姐,吃飯了。”弟弟王樺走進她的房間,推着她的肩膀輕聲道。
“嗯?”王萱睜開『迷』蒙的雙眼轉過頭來看了看,睡得太沉的她一時間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人影,又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怎麼了?”
“姐,睡得跟豬一樣啊,都吃飯了還捨不得起牀啊。”王樺蹲着身子和趴在牀上的她平視着道。
“幾點了?”
“都五點半了。”王樺好玩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難得的『迷』糊樣。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啊。”王萱捂着睡昏了的腦袋道。
“吃飯吧,姐,我咋知道你這麼能睡啊。”王樺湊在她耳畔大喊了一聲,然後還不等她反應就抽身下樓了,今天媽媽可是做了不少好菜呢。
被王樺一吼,王萱也並沒有生氣,只是扶着自己昏沉的腦袋蹣跚着起牀,等她下地的時候才發現穿着衣服趴着睡覺真不是個好習慣,渾身都痠痛得厲害,脖子更是感覺歪斜了似的。
她懵懵懂懂走下樓進了餐廳,在自己習慣的位子上坐下,舒嬌已經很體貼的給她盛了一碗飯擺在她面前了,她只要拿起筷子就能扒飯。
安靜的餐廳裡只有筷子不時碰着瓷碟的聲響,王震和舒嬌今天都很沉默,王樺說了兩句也沒人回答他也就熄了聲音,王萱昏沉的腦袋這時候還沒有完全甦醒,很機械的扒着飯。
吃完飯,萱爸萱媽就讓王樺先上樓了,讓王萱在客廳聽他們講正事。
看着王震和舒嬌很鄭重的樣子,王萱知道他們將要說的話和自己有莫大的關係,而且和昨天的那頓飯有很大的聯繫。
客廳裡的時鐘滴答滴答的響着,三人沉默的坐着,不知道該誰先說話,打破這磨人的沉默。
舒嬌看看丈夫,再看看自己的女兒,決定還是由自己來開口的好:“萱萱,你在學校裡談了男朋友嗎?”
“媽,你怎麼又問這個啊。”王萱有些難爲情了,上次在房間裡就她和舒嬌兩人在還好點,這次她居然當着父親的面問出口,讓她尷尬得厲害。
都說知女莫若母,舒嬌其實從女兒平常的言行舉止也看得出來,她的女兒現在尚未心有所屬,先前的一問只是爲接下來的話做鋪墊罷了。舒嬌仔細的看着女兒,慢慢的開口道:“萱萱,昨天你也和爸媽一塊兒去了,那個男生也是你的同學,人品也很好,我和你爸想讓你們,想讓你們先訂婚。”
雖然一早王萱就有了這種預感,昨天的那頓飯吃得她七上八下的,這兩天裡她的心中都充滿了猶疑與恐懼,此時親耳聽見了母親舒嬌的話,她更是震驚的呆愣住了,在微涼的客廳裡手足好像墜入冰窖般寒冷,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望着舒嬌,一張櫻桃小嘴也因緊張和恐懼而微微張合着。
“爲什麼?”沉默良久,王萱才問出了心底裡的疑問。
“爸媽是覺得你也不小了,老家有很多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孩子都下地打醬油了。所以想着先幫你安排一門婚事,等你大學畢業了就可以結婚。”舒嬌一邊注意着女兒的神『色』,一邊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我纔剛剛上大學啊,她們那麼早結婚是違法的,我幹嘛要一畢業就嫁人啊!”聽見舒嬌把自己和那些鄉下早早結婚生子的女孩扯到一塊兒,她相當的憤怒,那些人她也見過,工業園區邊上有很多那樣的人家住着,女人年紀都不大,但是卻已有了孩子,天天自己上班,丟下孩子在馬路上、田地裡瞎玩,自己就有那麼不堪,要被自己的母親貶低到和她們一樣的地步?
雖然早就預料到女兒聽到自己的安排會很憤怒,但是當這憤怒真的當着自己的面爆發時,舒嬌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心痛,她也不想這樣傷害自己的女兒。
“萱萱,你聽媽說,這只是訂婚,結婚要等到大學畢業的,要是這期間你們相處的不好,我們也可以和他們商量解除婚約的。”事到如今,舒嬌也只好儘量的安撫女兒了。
“爲什麼?爲什麼非要跟他訂婚?我不喜歡他。”
“對方不是你同學嗎?昨天去之前媽媽和你爸已經去看過他了,人品很不錯,待人也很有禮貌的。”
“我的意思是爲什麼要訂婚,要結婚可以等我以後自己去找男朋友啊?”王萱很氣憤舒嬌到現在還要隱瞞一些事實真相,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豈會不知沒有特殊的原因做父母的哪個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難過。
舒嬌有些爲難的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沉默了一下子,她又要把剛纔說的藉口再說一遍。坐在一旁的王震看着自己的妻子爲難,自己的女兒氣憤,他的心裡有着深深的自責,但是他放不下自己爲之奮鬥了十多年的事業,這份事業也是這個家庭的支柱啊。
他拍拍妻子的手,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用他那中年人特有的磁『性』聲音緩緩道:“萱萱,這都是爸爸的錯,你也大了,既然你想知道原因,爸爸也不好瞞着你。”
王萱聽到沉默了許久的父親開口了,她也不再繼續發問,靜靜的等待着他口中真正的原因。
王震稍稍停頓,疼愛的看着女兒:“這次讓你和那個小夥子訂婚也是那家人提出來的要求,爸爸之所以會答應他們,是因爲爸爸的公司資金鍊上出了問題。”
王萱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繼續講下去,身爲這個家庭的成員之一,已經兩年多了,她的內心裡早已有了些認同感。
“你剛剛開學的那會,爸爸公司裡承包的工程項目出了問題,原先合同上說好的金額在驗收的時候要大打折扣,公司裡爲了這個項目前期已經投入了大部分的流動資金了,銀行裡也貸了很多錢,這次出事後,資金鍊就斷在那兒了。”
“後來,爸爸也試着去找過很多人籌集資金償還一些供貨商那邊的錢,還有底下承包的工頭的錢,可是結果不太理想,因爲原來那部分貸款的原因,銀行裡也不願再提供貸款了。”打拼了半輩子的王震有些落寞的低下了腦袋。
“後來,就是你那位同學的父親找上門來願意給你爸提供應急資金的。來的時候他也提了條件,說是他兒子,就是你那同學很喜歡你,想要娶你做他家媳『婦』。”舒嬌適時的開口替丈夫補充道。
“然後你們就這麼把我賣了?”王萱臉『色』慘然的問道。
“你爸的公司這次要是拿不出大筆的應急資金就要破產清算了。”舒嬌握着女兒的手,想要讓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萱萱,是爸爸對不起你,要不是爸爸一時貪心,把錢全投到這個大項目上也不會有這些事了。”王震痛苦的看着女兒,深深的懺悔道。
王萱看着父親憔悴了許多的臉龐,上面不復往日的風采,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懇求女兒原諒的父親,可是那也只是懇求原諒而已。
“缺多少錢?”王萱傻傻的問道,她很想知道自己在這場交易裡到底賣了多少錢,哦,對了,這錢還是暫借的。
舒嬌在她跟前豎起一根指頭,王萱猜測着道:“一千萬?”
王萱看着舒嬌放下手指,輕輕的搖頭,她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原本她還想着大不了讓爸爸破產清算就是了,錢還可以再掙的,再說破產清算後也不是一無所有的啊,至少還會留點錢的,雖然不清楚王震的公司資產規模到底是怎樣,但是出了這麼大的資金缺口,現在看來已經沒有什麼挽回的餘地了。
“萱萱,你爸爸也只是一時的,以後你爸爸的公司要是在三年內,在你結婚以前可以還清這筆錢的話也還是可以跟他們撤銷婚約的,媽媽看了,他們提出的合同上沒有提不許毀約這條的。”舒嬌握着女兒的手,認真的看着她的雙眼,她自己的眼中充滿了對女兒的渴求。
“別說了,讓我靜一靜。”從沒經歷過這種大事的王萱,此時腦袋裡昏沉的厲害,她的心裡更是五味陳雜,彷彿千斤巨石壓着她,讓她透不過起來,一邊是兩年多的親情,一邊是一輩子的婚約。
呆呆坐了片刻的她無視身邊的父母,掙脫舒嬌握着她的手,有點失神的走上樓去。
她走進房間,第一次鎖上了房門,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脫了鞋襪,脫了身上的外套,關了燈,掀開被窩的一角鑽了進去,側着身子,緊緊地裹着自己,腦袋側枕在軟軟的馨香枕頭上,長髮掩蓋着她皎潔的面頰。
她抱着被角,蜷縮着身子,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問着自己該怎麼辦纔好,可是除了這個自我發問她腦海裡卻想不出其他的東西來。
她早已不是他了,夜裡,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呈大字躺着,現在的她只會柔柔的抱着什麼安睡,她也不曉得自己碰上這麼大的事該怎麼幫家裡的忙。
幽暗的房間裡,她使勁的把一側臉頰埋進枕頭,雙手拽着被角塞在自己的脖頸處,使勁的閉着酸酸的眼睛,鼻子裡不時地冒個小氣泡,她甚至不想讓這個房間聽見自己的聲音。
就讓這暖暖舒適的被窩給她一絲安慰,一個小小的安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