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我迷糊時,一個人影突然從我旁邊坐起,撈起一旁的衣裳穿上。
他的身材比例勻稱,就像一個健身教練般。
然而,周公還是不願放我離去,等他穿戴整齊打開門走了以後,我又陷入了夢鄉。
夢裡是紙醉燈謎,是載歌載舞的煙花之地。
鶯歌燕舞聲,都抵不過一個人的出現。
夢裡闌珊,只剩下搖曳着牀幔,以及那牀前擺放的鞋子。
一雙繡了蝴蝶雙飛的繡花鞋,一雙是黑色的長靴。
不知又睡了多久,我被身下冷冰冰的感覺給鬧醒。
睜開眼的時候,聞着滿屋的胭脂香,我才驚醒。
這次現任彼岸仙給我安排了一個女兒身,不是以往的男兒身。這次的原主是青樓裡的一個舞姬春桃,擅長彈琵琶,更能邊彈琵琶,邊舞動身子。
然而,她卻愛上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重樓。
昨晚,是她最親近將軍重樓的時候,也是她的第一次。
看着牀褥之間的落紅,心裡頭有一股子淡淡的歡喜涌了上來。
這是原主的心思,她很歡喜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了自己所愛慕的人。
但是,一夜春宵,那人還是毫無眷戀的離開了。
重樓昨晚會來,是因爲昨晚是他妻子的七年祭日。抵不過心中無邊的落寞,他便上了青樓。
一番推杯換盞間,重樓望着與亡妻的音容相貌有三分相似的春桃,最終情動,他把春桃抱起,走向了佈置溫馨的牀榻。
春桃可以說,她無悔昨晚這一次的付出。
然而,重樓卻再也沒有記起她。
每次出征,他總會打馬從門前過,卻從來不曾回頭望過春桃。
本來,春桃賣藝不賣身,與重樓的一夜,她心甘情願,卻讓樓裡的人多了譏諷她的藉口。她的身價,她的曲子,也再也沒人願意開出天價。
直到,戰場上的戰爭越來越激烈,很是擔憂城破的人,他們都攜帶家眷逃走了。
只有春桃一人,替自己贖身,義無反顧與所有人背道而馳。
她要去的是沙場,她要去儘自己的綿薄之力。
沙場上危機四伏,多的是那些猶如材狼虎豹的男人。
春桃孤身一人,還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遇見的男人都很野蠻,根本不會顧及你是否是嬌滴滴的女子,他們只顧自己舒坦。
最終,春桃不知道自己幾經轉手,被多少人壓在身下。她一心只想混入敵方軍營,殺了他們的主帥。
一曲帶着視死如歸的曲調,又勾了多少男人的心,又引來多少男人的目光……
最終,春桃如願以償,她在敵方主帥的身下承歡嬌吟。
蠟燭慢慢的燃燒殆盡,一道寒芒閃過,一股子的鮮血噴了春桃一頭一臉。
敵方主帥的腦袋咕嚕嚕的滾到牀下,春桃握着砍刀,無聲地笑着。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擒賊先擒王……英雄難過美人關。
以前戲臺上唱這些戲文的時候,春桃覺得世上哪有這種可能。只是當她把這些付諸行動時,她才知道,原來真能如此。
主帥的死,敵軍的潰敗,只因春桃一人。
春桃以爲這樣可以在將軍重樓的心裡,留下一抹影子。
可是事實呢,勝利後,重樓班師回朝,沒有出現。她被人剝皮抽筋,沒有人來救她。
她的血肉被人生吃活吞,也沒人來替她結束生命。
爲什麼?
因爲她殺了主帥,沒有人會記住她,沒有人會對她感恩戴德。只有眼前的這些劊子手帶着恨意,一點一點地割下她的肉。
在痛上加痛上,春桃只想着,如果時間重來,她再也不會選擇這條路走。
只因殘忍的折磨,實在是太痛了,太苦了!
原主記憶中的痛楚忽然席捲全身,我身子瑟縮着彎下腰,嘴裡痛苦的哀嚎出聲。
“春桃姐,你怎麼了?”
在我痛到汗如雨下時,門被人從外推開。
這是被青樓裡的老鴇子派到春桃身邊伺候的丫頭,丫頭擔心地走過來,倒了一杯水,說着:“春桃姐,可是哪裡難受了?媽媽讓我帶了一盒藥給你。”
丫頭的聲音剛落下,我身上那記憶中的痛感就消失了。
我重新癱倒在牀榻上,丫頭便把她袖中的藥拿了出來。
這是一盒香膏,專門抹在私處,消炎鎮痛用的香膏。
“我不用,我沒事,丫頭,你把東西拿回去。現在天氣嚴寒,你又要做粗活,這香膏還能治你手上裂開的口子和凍瘡。”
“這可使不得,被媽媽知曉了,非責罵我的。”
“你晚上睡覺前塗,天亮了就沒味了。”我坐起身子,然後按着後腰處說着。
丫頭還想在說話,我便招呼她過來幫我按按後腰處。
“春桃姐,那你那不疼嗎?”
“疼啊,不過,疼也好,讓我長記性,知道有的人只不過是衣冠qin獸罷了。”
“春桃姐。”
丫頭驚訝地看着我,然後說着:“你以前可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將軍的。”
我橫了她一眼,說:“你也說了是以前,我現在算是大徹大悟了。”
“可是將軍說,他今晚會再來的。”丫頭少女懷春般的說着。
我打着哈欠,問着:“那媽媽可有什麼表現?”
“媽媽當然很高興了,她還嘀咕着,她再也不用看你端着架子,不給其他人好臉色。”丫頭邊說着,邊疑惑地開口問我:“春桃姐,媽媽這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暗指春桃再也不是黃花閨女,都是要在男人身下承歡的唄。
我把垂在我胸前的落髮繞在手指尖上,嘻嘻笑着說:“不管她是什麼意思,你只要記着,在這裡顏色好的女人,除了是個處,才能拿喬給人臉色看。其他的,都是落水的母雞。”
丫頭若有所思地聽着我的話,沒有跟着我一樣笑出聲。
夜裡,老鴇子準備了好酒好菜上來。
我卻任由自己披頭散髮地窩在牀榻上,老鴇子先是不悅地皺眉,後是強顏歡笑地說着:“春桃,天色不早了,你還不趕緊梳妝打扮好,等下你的將軍來了,還不嫌棄你。”
以前的春桃一旦聽見了,她肯定會辯解幾句,然後就着急忙慌地去照鏡子,看看自己臉上或是身上有哪裡不妥當的地方。
我反而用發繩把長髮一綁,然後不穿鞋子,直接踩在地上,走到桌邊坐下,嘴裡說着:“將軍昨晚說了,他就喜歡我這樣。”
老鴇子有一萬個不贊同我的舉動,但是她還是忍着了。
“行,那你就在此等候你家將軍,媽媽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在這耗着了。”老鴇子甩着帕子就走下樓去。
我直接拿着筷子,吃着盤子裡面的大魚大肉,然後倒上酒壺中的甜酒,直接把桌上的菜餚吃完。
約莫一盞茶時間,桌上只剩下殘羹剩飯。
我打着飽嗝,直接吹滅了燭火。
原主春桃那時不但沒有如此,還挨着餓,等着那個不會出現的重樓將軍。
無限的歡喜,變成落寞的空等。
將軍將軍,他去了何處,爲何不來?
那時的疑惑,在最後也沒人來給個答案。
一桌子的美酒佳餚沒人碰,第二天老鴇子就心疼的不行,說着要拿去喂狗,可是最後還是施捨給了後門的乞丐。
春桃卻爲此惹了老鴇子的厭煩,只因春桃在空等了一夜後病倒了。
老鴇子直言:“賠錢貨。”
夢裡,原主的經歷又一幕幕的重演。
帶着無限的嘆息,我在天光大亮時,差了丫頭去買涼藥。
丫頭先是一驚,然後勸我,說着:“春桃姐,你可不能啊,那涼藥一喝,可是傷身的。”
在青樓裡,有處子一旦接客,老鴇子都會在隔天送去一碗涼藥。
涼藥傷身,卻能絕了後患。
青樓中少有人願意,讓自己生下的兒子或是女兒,跟自己一般淪落風塵。
這也是爲什麼那麼多從良的女人,一生在無所出,晚景淒涼。就是因爲,在青樓時喝了太多涼藥,害了自個。
我執拗地說着:“你去給我熬來便是了。”
“春桃姐。”丫頭不肯。
“你有這份覺悟,媽媽我就不用扮這個壞人了。”
老鴇子從樓下上來,讓跟在她身後的人,把一碗黑漆漆的藥放在桌上。
我直接走了過去,望着桌上的那碗藥,轉身吩咐丫頭,說着:“你去給我準備幾顆蜜餞來。”
“春桃姐,不要喝。”丫頭乞求地看着我。
老鴇子打開她手裡的帕子,說着:“不巧,媽媽我手上正好有幾顆蜜餞。”說着,就把手帕裡包着的幾顆蜜餞向我遞來。
我伸手拿了一顆,直接放進嘴巴里,然後端起桌上的藥,直接一口喝盡。
擱在以前,原主或許還會期待着,跟將軍重樓能有一子半女,然後能夠離了這骯髒地。
如今,原主卻對重樓失了當時的執着,那我就更不可能跟那人有任何的羈絆。
老鴇子拍着手,說着:“春桃,我一直知道你是個心氣高的,所以,媽媽我好吃好喝的養着你,就盼着有一日,你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好讓樓裡的大夥跟着你一起沾點光。可是,你爲了‘情’,自願獻身。實話告訴你,那將軍再也不會來了,他去了沙場,這次如果得勝,那他也將迎娶當今的七公主。”
我把空碗放下,說着:“我都曉得,以後我不會在犯糊塗了。”
老鴇子讓人收了碗,說着:“媽媽也不會爲難你,這幾日你就好好歇着,等你想通了,那些客人多的是想聽你彈曲的人。”
“嗯。”
老鴇子領着人走了,丫頭也被老鴇子耳提面命地給提走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窗外的微風吹了進來。
喉嚨的苦味在這時涌了上來,吃了蜜餞,藥是苦的,依舊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