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還有些迷濛的眼睛,坐了起來。
銀心撩起馬車的簾子,我從馬車裡跳了下來。
財叔和幾個家丁,早把我的行李和日常所需,從後面的馬車裡面拿了出來,讓兩個家丁挑着。
萬鬆書院的書童早早就瞧見我們,正站在院門處等候。
等我們跨進書院的大門,才領着我們去找院長。
書院這時候,早已經開學多時,朗朗的讀書聲,不絕於耳。
在書院寬闊的院子中,有一個老師正在教學生們彈琴。
每個學生面前都放了一張長琴,不過,此時他們的眼睛都看向了我們這行人。
他們正大光明地打量着,行走在廊下的我和跟在我身後的家丁,目光坦蕩,除了些微的好奇,不會惹人不快。
銀心快步走到我身邊,說着:“少爺,你看,他們在看我們。”
“嗯。我看見了。”我輕聲說着。
“這位少爺,這邊請。”走在前頭的書童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推開他身前的一道門。
財叔讓幾個家丁在廊下等候,他跟着我和銀心一起進了院長的房間。
在滿是書籍的房間裡,坐在孔子畫像下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萬鬆書院的院長看着我,問着:“你也是來這裡求學?”
“是的,學生祝有臺。”我恭敬地說着,然後拿出祝父交給我的信,說:“這是家父讓我交給院長的。”
領我們來的書童便走了過來,接過我手裡的信,轉身走了幾步,交給了院長。
院長不慌不忙地打開,拿出信封,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良久,院長才說:“你且住在三零八號房吧。”
“是,多謝院長。”我恭敬地說着。
“阿青,你帶‘他’去住的房間。”
“是。”
領路的書童阿青低聲應着,然後就對我說:“跟我走吧。”
“多謝。”
本着不矯情,要對人客氣有禮的心態,我穩重地跟在阿青身後。
等到了房間門口掛着‘三零八號’的木牌時,領路的書童阿青,說:“在這裡,不能帶僕從進來,凡事要親力親爲。”
“那我們來都來了,要直接回去嗎?”銀心連忙冒了出來,看着書童阿青說着。
“你們可以住宿在這裡,但是不能影響到課堂裡。”書童阿青不苟言笑地說着。
“可是,我要跟我家少爺在一起。”銀心連忙扯住我的袖子說着。
“那你得去問院長,問他同不同意,反正我是做不了主的。”書童阿青一派坦然地說着。
“財叔?”我看向財叔。
財叔點頭,對着書童阿青說:“還請小兄弟在辛苦一些,領我與你一起去找院長。”
“也行。”書童阿青也沒多遲疑,見家丁把東西都放在屋裡了,便跟着財叔一起去見院長。
家丁把我的行李放好,便都守在了外面。
銀心這才咋咋呼呼地說着:“怎麼玩意,小姐,你看看剛纔那個書童,眼睛都長天上去了!”
“叫少爺。”我把行李裡的書冊拿出,一一歸納好。
“是是是,少爺。”銀心應着聲,然後見我在整理東西,連忙說:“放着別動,讓我來。”
銀心接過我手裡的東西,讓我坐在桌邊的凳子上休息。她把書冊、衣服、鞋子,全部歸納好,有的放在櫃子裡,有的放在書架上。
等忙活完了,財叔帶着兩套黑紅相間的院服回來了。
財叔把院服交給銀心,才慢慢地說:“院長同意銀心留在這裡,照顧少爺。”
“多謝財叔。”我說着。
“那老奴帶着家僕們去找住所。”
“嗯,去吧。”我看着財叔恭敬地走了出去,領着家丁離開。
銀心就像氣球那樣泄了氣,軟趴趴地趴在桌上,說着:“老天保佑,財叔終於走了。”
財叔爲人嚴謹,不苟言笑,銀心呢,自幼就被人賣入府中,被祝母挑到祝英臺的身邊伺候着。
多年來,祝英臺對銀心猶如姐妹,無話不說,所以,銀心有時說話,纔會口無遮攔。
但是,銀心怕財叔。因爲財叔兇起來,讓人不是一般的怕怕。
第二天,財叔就來喚我起牀,銀心眯瞪着眼,哀嚎一聲,才起牀幫我打水,洗臉。
等一切弄好,我獨自一人去了課堂。
銀心被財叔扣住,苦着一張臉,老老實實地低着頭。
課堂上,教書先生把我安排在第三排第一個位置上,然後開始講課。
這裡的學生不是全部集中在一起上課,反而分爲天地玄黃四個學間。
所有學生在進來以後,先上三個月的課程,然後要面對每三個月一次的考覈。
考覈過了的學生,纔有機會升到另一個課間去。
我沒有因爲祝父的那封信的關係,待在‘天’字號課間裡,反而是在‘黃’字課間裡。
院長也有替我們‘黃’字課間的學生上課,可能是擔憂我跟不上課時,每次都講的很認真,很仔細。
有時還會叫我站起來,回答他的問題。
爲了讓院長知道,我不是繡花枕頭,我都會加上一些我的見解。
畢竟,祝英臺的‘才女’之名不是浪得虛傳的,很快我就在‘黃’課間裡,脫穎而出。
在院長的眼中,我不在是一個女子,而是真正的‘祝有臺’。
三個月以後,我便升到了‘玄’字課間。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在日落西山的黃昏下,漸漸響起。
下課了。
走出課間,我看着在那裡敲暮鼓的人,第一直覺,就肯定他是梁山伯。
因爲家境貧寒,書院收取的學費又很高。求得院長通融的梁山伯,便在書院裡打雜。
早上要敲響晨鐘,晚上是擊打暮鼓,提醒着莘莘學子,上課與下課時間到。
每天還要做許多雜事的梁山伯,沒有荒廢課業,反而因爲他的勤奮苦讀,他現在已經是在‘天’字號課間裡面上課。
梁山伯很瘦,一身整潔乾淨的院服,包裹着他那瘦弱的身軀,瘦的好像一陣風就會把他吹倒。
平平凡凡的一張臉,更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人的地方。
那麼,祝英臺爲什麼會看上這麼個窮小子呢?
在我想不明白的時候,我耳邊聽到有人說着:“你好,在下樑山伯。”
“你好。在下祝有臺。”
不知何時,所有人都走了,就我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
所以,在梁山伯過來與我說話的時候,我就如平常一般迴應着。
回神時,我被自己嚇了一跳。
我在幹嘛?!
不是說好,不與梁山伯有交集的嗎?
梁山伯說:“你也是想敲打暮鼓嗎?”
“沒有。”我實話實說。
“那剛纔爲何一直盯着我?”梁山伯疑惑地看着我問着。
梁山伯的眼睛很亮,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身上也有很正的陽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瞬間就心情舒暢。
又一個與顏司明一樣,有一身很正的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