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沒有早一步,亦是沒有晚一步,沒有太監宣旨,亦是有龍御隨鸞,如午膳時,承燁悄聲而來。
無須吩咐,雁翎領了丫頭們散去,獨獨留下奶孃隨伺一側。
一襲明黃色龍袍晃過珠簾,擦過碎花桌布,在我身側坐下時,是這些時日來,時常得見的含笑眉眼,十七歲的少年帝王,眉眼彎彎,脣角上揚,愈是顯得朗眉星眸,神采卓越,奕奕飛揚。
他夾了菜給我,見我看他,便是擱了筷子,湊近我,笑問:“姑姑莫不是不認識朕了?”
我笑着將他的臉推出去寸許,夾了他愛吃的藕夾肉,敲了敲他的碗沿:“莫調皮,用膳。”
他吃了一口,讚道:“味道真是好。”又問我“姑姑方纔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看看你。”我喝了口湯,見他正若有所思看我,心裡嘆口氣,面上含了笑,逗他道,“只是想,燁兒的模樣真是生得極俊。”
他打小便是忌諱旁人誇他模樣長得俊。小時候,沒少爲了這,與他的那些皇兄們扯架。
擡眉看去,他果真是麪皮微紅,半晌未說出一個字來。我笑道:“姑姑本是不想說,是燁兒你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來着。這不,姑姑實話實說了,燁兒又不開心了。”
他喝了一口湯,囫圇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
餐後,廊下散步,他照常不提朝堂之事,亦不提澳兒失蹤一事,只垂眸問我:“明日午時,去往皇陵,可好?”
我點了點頭。
他將我微涼的手捂在他掌心,又笑道:“明日是元宵節,不急着回宮的,逛了廟會,賞了花燈再回來,姑姑說,好不好?”
他不是性喜熱鬧的人,這般做,也不過是怕我久居宮裡,悶了心。
心裡有些澀,笑着點點頭,道:“好。”
“現下正月裡,孩子在四月出生,餘下的八個月,姑姑得安心在宮裡養身子。待過了今年,到明年春暖花開時,朕帶了姑姑下江南,去江南小住一段時日如何?”
我笑:“好。”鼻子有些酸,微微垂下眼睫,看着月色下,我與他的影子。
“往後每年,姑姑想去江南了,朕就陪姑姑去小住一段時日,好不好?”他垂眸看我,笑容單純亦簡單,“只有姑姑悶了,告訴朕一聲,朕便是帶姑姑出宮散散心。”
怕他看出我的異樣來,我笑着伸手颳了刮他的鼻子,道:“我的皇帝陛下,你當姑姑是三歲小孩來哄呢。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姑姑——”他正色看我,葡萄紫的眸子直直的望進我眼中深處,“燁兒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內心的酸楚,在這一刻,沸騰泛涌,澀了眼眶,酸了鼻子。
我使勁眨了眨眼,眨回眼角酸澀,踮起腳尖,如待少時的他,拍了拍他的頭頂,輕聲笑:“燁兒,姑姑是在逗你呢。姑姑怎能不信你?你是姑姑看着長大的孩子,姑姑怎麼會不信你?”
他原是浮了笑的雙眸滯了滯,旋即,一把反擁住我,將臉頰擱在我的肩窩處,蹭了蹭。
我便是笑,拍了拍他的後背:“都做皇帝的人了,怎是還喜歡這幼稚的舉動,也不怕別人見了笑話。”
他酸酸的,帶了噥噥鼻音的聲音輕輕的,從我肩窩處傳來,甚是委屈:“姑姑,朕不是孩子。”
夜色下,我笑容苦澀,是啊,燁兒,你不是孩子,你若當真只是孩子,那該多好。
他又低低的重複道:“姑姑,朕不是孩子。”
我拍了拍他的後背,笑:“還說自己不是孩子,現下不是正在做孩子才做的麼?都十七歲的人了,還跟六七歲時一樣,不順心時就愛拿臉蹭姑姑肩窩。”頓了頓,又笑,“燁兒啊,其實,在姑姑眼裡,你就是姑姑的孩子,姑姑疼你,愛你,牽掛你,捨不得你有絲毫的不順心,見不得你有丁點的麻煩,想着給你姑姑能給你的最好的一切,甚而是,恨不得爲你剷平前方所有的坎坷——”
我笑了笑:“也惟有一個母親,才肯爲自己的孩子,如斯付出吧。”
他的後背在我的手心下,愈來愈僵硬。
我只當未見,繼續:“他年,待姑姑老了,入了黃泉地,你那未曾盡一份慈母心的母后見到姑姑,也應當向姑姑道聲謝的,你母后來不及盡的教養之責,姑姑爲她盡了。”
又拍了拍他的後背:“燁兒,你要記住,姑姑是愛你的,永遠,一直。”
他許久不語,只將臉頰埋在我肩窩處。
許久的許久,只低聲道:“你不是母后,你是姑姑,朕的姑姑。”鬆開我,他還是那個輕鬆含笑的他,頑皮的笑滿滿的溢在眼窩深處,脣角上揚,似認真,又似隨意,對我道,“姑姑,昭承燁也愛你。”想了想,又道,“一直,永遠。”
他說完,眉眼得更深,道:“時辰不早了,姑姑該就寢了。”不由分說,扶了我,朝回走。
回身時,我再回頭看一眼這屬於伏波宮的夜,這屬於深宮的夜,從來是滲透至骨頭裡的凜冽寒意、沉沉寂寥。曾經,不止一次的,厭惡這樣的夜,嚮往着高牆之外的天地。如今,真的要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離開了,便是再也不會回來,心頭,還是生出了些許留戀與不捨。
曾經,他送我回江南。我不曾心生不捨。
那時,我詐死,我亦是,不曾心生不捨。
那些的曾經,那些的時刻,從未有過對這深宮絲毫的留戀與不捨。
此時此刻,想着即將而來的離開,想着他一臉燦爛笑容的對我說着,元宵節逛廟會賞花燈,說着明年是江南之行,說着他不騙我,他從不騙我……
心,如刀絞一般打錯疼痛。
是的,我不捨,我留戀。
我留戀他看着我時,燦爛的笑;留戀他如孩子一般的,將臉頰蹭着我的肩窩;留戀這伏波宮中,每一日有他相配在身側是時光;留戀他細心的挑去魚刺時的專心神情。
我留戀他,眉眼彎彎,脣角上揚,喊我:“姑姑——”
以後,這漫長的人生,我到哪裡去聽這一聲又一聲的“姑姑——”,也惟有,午夜夢迴時分吧。
是的,我不捨,將他一人,自此丟在這重重深宮中;不捨他一人,在這重重深宮裡,度過漫漫的人生。
我知道,那時的他,是多麼的孤寂。
沉沉的夜,終是久久無法入眠。
依稀的,是他壓低的清冷聲音,透過重重珠簾,層層紗幔,傳入耳際:“她讓你去找人你便是去?你該慶幸今日伏波宮什麼事都沒有,否則,你有幾個腦袋?”
“臣,知罪。只,只是,公主千歲她……”暗風囁嚅。
他冷哼一聲:“虧你是三萬暗衛首領,連這點小事,都要朕教你?帝姑不懂武,你走是沒走,她怎會察覺?”心頭再次翻涌了酸澀,面上卻是想笑,他這樣,如何不是在教自己的屬下陽奉陰違?
暗風倒是從善如流:“臣謝聖上教導。”
又是冷哼一聲,沉默半晌,只聽他道:“暗風,接旨!”頓了頓,“命暗風領三萬暗衛,守護帝姑,帝姑若有萬一,爾等提頭來見。縱天塌地陷、朝堂變更,朕處險境,亦與爾等無關,爾等唯一使命,唯守護帝姑。”
“臣,接旨!”
夜愈來愈沉,強忍的淚水,在無邊寂黑裡,再也無法抑止,漫溢出眼角,溼了兩鬢。
隔日,特意穿了男裝,亦是易了容,奶孃進來時,瞧着我,愣是怔了好半晌,雁翎噗哧的笑:“主子,奴婢說對了吧,嚒嚒瞧見了,保準一時半會兒猜不出是誰來。”
奶孃這一聽,忙擱了手上托盤,驚呼着過來:“哎呀,我的姑娘啊,這都六個月的身子了,可不興這一套的,若是束縛了孩子可怎麼是好?”說完,又訓斥雁翎,“你這丫頭也不懂事,這種事兒,哪能由了姑娘?”
雁翎委屈的朝我道:“主子,您瞧見了吧?奴婢就說了,您若是非得如此,挨訓的都的奴婢。”
奶孃氣得不行:“這訓你還是小的,等聖上來,看由不這丫頭受的。”
我笑着將雁翎護在身後,對奶孃道:“奶孃,真是沒束縛了孩子,不信,你自個兒來瞧瞧。”我說着,作勢解開外袍。
奶孃竟然真是湊過來,看來是,非得要自己親眼確認了才行。我無奈聳了聳肩背,懶得自己手動,示意雁翎來提我解了外袍再解裡袍,裡裡外外,穿了四層男式袍子,才見我慣常穿在身上的素色冬袍。
奶孃確認了,亦是笑得不行,連聲道:“姑娘,您還真別說,這裡裡外外好幾層的穿在身上,倒真是與男子無異了。”
雁翎尚有見地的道:“這天底下的男人,有幾個不是腰粗的?一點都不稀奇的,何況,大冷的天,人再臃腫,也是衣服穿的,沒人覺得奇怪的。”奶孃亦是應合:“這可不,咱們姑娘與常人比起來,這樣子,這算是玉樹臨風的。”
“主子,等您回來,教教雁翎這易容術,好不好?”
我拿摺扇抵了抵雁翎的小下巴,裝出一副色迷迷的表情來,以假聲道:“這有何難,但看爺高興了,來,小美人,先給爺親一個小嘴。”說着,便是作勢湊過去。
奶孃直笑得不行,雁翎笑着去躲,邊躲邊道:“像,像極了,主子,奴婢真是太佩服您了……”
鬧騰夠了,我拿摺扇敲了敲雁翎的腦袋,吩咐道:“去,將本宮昨日未作完的畫取來,趁着陽光甚好,趕緊的將畫收尾。”
等作好畫,將畫軸封存好,遞給奶孃:“奶孃,這是本宮給聖上預留的生日禮物,你先替本宮保管着。”
奶孃喜喜的接過。
離午尚早,我喚了雁翎,將伏波宮裡裡外外走了一個遍,最後,站在琴案邊,手撫古琴,無意識的彈奏着曲子。
雁翎神色微哀,問我:“主子,這是什麼曲子?怎是如此悲悽?”
我微微回神,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彈奏的是離殤曲。
心頭一驚,食指微痛,雁翎驚呼:“主子,您的食指被弦割破了。”
我笑了笑,吸取食指沁出的血漬,對雁翎道:“別大呼小叫的,這小小的傷口,於弄琴者而言,是常有的事。”
“主子,往常,您是不彈這種曲子的。”雁翎這丫頭倒是聰明,看我,“主子,您莫不是,有什麼心事?”說着,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還爲那彎刀發愁?”
我瞪雁翎一眼,警告:“記住,此事不管何時,千萬不許想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聖上。”
雁翎縮了縮脖子:“奴婢這不是隻與主子說麼?”
我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就數你這丫頭精,好了,去忙你的吧,本宮一個人靜靜。”
雁翎走後,我盯着那核桃人兒許久許久,兩兩相依的青梅竹馬,千年萬年的光陰裡,始終的並肩相攜,眉目含笑。
“看什麼呢?又走神?”耳畔傳來輕笑。
我側眸揚眉,是承燁彎腰湊過來的笑臉,蹭着我的肩窩,與我一起瞧那核桃小人兒。
我隨意問:“下朝了?”
“嗯。”他答得隨意。
“朝中一切都好?”瞥他一眼,換了龍袍,只一身常服,看來,是微服而行了。
“嗯。”答得甚是漫不經心。
“這一對小人兒刻得真是精巧。”
“那可不。”他笑得自豪。
我將核桃小人兒取過來,放在手心,睇他一眼:“老實交待,是何時學這雕刻的?”
他便是嘿嘿笑了笑:“練劍的時候。練字的時候。總之,是姑姑不在燁兒身邊,去皇祖母宮裡陪着皇祖母的時候。”
他倒是老實,俄哼了一聲,問:“何人教你?”
他俊眉一揚,無限自信:“這還需要教?姑姑也忒小瞧了燁兒。”
我嗤他:“你還得意了?”又瞧了瞧這手心小人兒,笑了起來,“燁兒,你還別說,憑你這手藝,也可以街頭擺個攤兒混飯吃了。”
“朕會的可止這一樁。”嘖嘖,真是愈說愈瞪鼻子上臉了。
我逗他:“可不,雕刻,琴棋書畫,十八般武藝,天文地理,把脈診治……”我掰着手指頭,嘖嘖讚道,“這會的,可真是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啊。”
承燁笑,按下我的手指,連着手心的核桃小人兒,一併被他包在掌心,道:“朕還是又不會的,比如說吧——”他的眼睛在我臉上逡巡了一番,“朕不會這易容術,那日得空,姑姑得要教朕。”
我眉心一揚,被他拉着站起來:“這可不行,姑姑也就這一樣可以在燁兒面前揚眉吐氣的了,怎麼說,也得藏私纔是。”
承燁哈哈大笑,笑罷,道:“姑姑,任是你再易容絕妙了去,也逃不得燁兒這火眼金睛來。”
不是說者有意,而是聽者內心裡有鬼,這不,一多心,腳一軟,背一顫。
幸得承燁扶着我,也只是腳脖子稍微顫了顫,他倒是嚇得不輕,一邊就勢爲我把脈,一邊迭聲問我:“怎麼樣?哪裡不舒服?是不是累了?……”
我虛汗不已,忙道:“的坐久了,腿麻了一下,不礙。”
“真是不礙?”
我點頭:“真的不礙。”
“要不,今日不去皇陵了,朕宣宋太醫長來……”
我阻止承燁說下去,點頭又點頭,道:“真的不礙,時辰不早了,走吧。”
他神色間還是頗多憂慮,不過也不再堅持留下,吩咐雁翎取了他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我原是穿得甚多。這大氅再往身上一披,哪裡還受得。
他不由分說,只道:“外面不比宮內,風大,待入了轎子,再解了不遲。”
我只得隨他。
他功夫不俗,帶着我避了侍衛,直奔僻靜西門。
西門外,一頂轎子,幾個人。
爲首之人,一身黑衣,雖是低眉垂首,視線掠過,甚是眼熟,我再瞧,猛然想起,是那素有北慕容南軒轅之稱的軒轅問天。
我內心奇了奇怪,何時起,軒轅問天竟是被燁兒所用?疑惑乍起,便是想起那日宮變時,好似聽暗風提起過的,軒轅問天是承燁在江南的另外一步棋。再想起,莫尋曾提起過的,承燁身邊,除了暗衛與侍衛,還有另外一股勢力的存在。也許,就是軒轅問天那股江湖勢力了。
承燁將我放在轎子裡,轎子外表看上去樸實不顯眼,內裡倒是寬敞,順口問掀簾子的軒轅問天:“鑾駕起行了?”
軒轅問天:“回爺,三炷香前,已是起行,沈侍衛護鑾。”
承燁點了點頭,拉過一側毯子,覆在我膝蓋上,吩咐道:“起駕。”
“是!”軒轅問天放了簾子,我不經意的瞧去,視線餘光內,是簾子被放下的瞬間,軒轅問天投來的一抹眸中餘光,我若是不曾看花眼,那分明帶有思量。
許是轎子行進得太過平緩,許是昨晚一宿未眠,不知不覺的,便是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身子被放平了,輕輕如羽毛的毯子覆蓋了身子,好似,還有承燁的大氅,呼吸裡,滿滿的,都是那熟悉的清冷氣息,身子便是暖了又暖,恍惚的,聽承燁在我耳邊低聲笑道:“愛心睡吧,待得到了皇陵,朕再喊醒你亦是不遲。”
醒來時,眼睛上方映着承燁閉眸打盹的臉,我有片刻迷糊,片刻之後,才知,這還是在轎子裡承燁的腿給我做了枕頭。
原是不想驚動承燁的,可惜,承燁向來警醒,我只是一個擡手,他便是悠然睜開眸子,那睜開的瞬間,是滿眼的警惕與戒備,待得瞧清的我,這才放鬆下來。
我看着這樣的他,內心裡又是好一陣的酸澀,這樣的他,人前人後,總也得高度戒備,身在帝王家,誰也信不過,誰也信不得。
他笑了笑,拉我坐起,道:“睡飽了?”
“還未到皇陵?”我一邊問着,掀開窗簾外看,不覺一愣,日頭消了去,只落得清冷餘輝映射而來,冷冷淡淡的照着轎子,也不知這轎子在這停了多久。少說,也得兩個時辰了。
“是山腳下僻靜處。”
我有些汗顏,又聽承燁淡聲對外面的人道:“啓駕,上山。”
我問承燁:“就這般大搖大擺入內?”
承燁笑:“放心吧,現下,守衛皇陵的,都是朕的御前侍衛。”
“怎麼了?又看朕?”承燁見我瞧他半響,扯脣一笑,“姑姑若是再說那俊不俊的,朕可是真要生氣了。”
我搖頭:“不,姑姑是想,這個天下,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難倒燁兒的了。”
“自然,朕早已不是孩子。”承燁拉了拉滑下我膝蓋的毯子,“所以,姑姑可以放心的,將一切交由朕來安排,姑姑可以什麼都比操心,只需安閒度日就好。”
我嘆口氣:“是啊,是姑姑明白得太晚。”
承燁笑了笑,拿臉頰蹭我的肩窩:“好在不遲,姑姑,日子還長着呢。”
不,燁兒,晚了,也遲了。
“姑姑,燁兒總覺得,這日子,真的才只是開始。”他低低的笑,熱氣散在我的耳邊,微微的熱燙,悠悠的道:“這做皇帝的頭三年,朕覺得,一年如十年,那般難熬。這過了年後乾寧四年,不多不少,十五天,朕覺得,這日子,纔是日子。”他滿足的嘆口氣,“姑姑,有你在身邊,真是好。”
這樣的時候,總得讓自己說些什麼話來,才能沖淡去心頭的苦澀與不忍。
“好啦,別跟個小老鼠似的,蹭來蹭去。”我伸手,拍了拍他的頭,笑罵,“不知道自己的頭很沉嗎?真當自己是六七歲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