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錄像帶迅速倒帶中,果然,當畫面轉到百合上出租車時,仔細盯着出租車辨識,發覺百合上了出租後只停留了數十秒鐘左右,立刻從另一邊車門下了車,而後順着遊行的人流向前行,緊接着,百合的頭巾消失在……
但就在這屏息凝神等待結果的緊張時刻,異變陡生,監控室的電腦突然黑屏,緊接着,大片大片的電腦屏幕上一片雪花,部分電腦開始自動強制重啓……
監控室內亂成一團,康斯坦先生則悠然的坐在一邊圍觀,烏佐中尉大聲詢問原因,過了片刻,部分主機重啓,艹作人員這才發覺原因:“我們遭到黑客入侵,黑客釋放了一個頑固病毒,硬盤正在格式化……”
“誰幹的?”烏佐脫口而出。但馬上,他知道自己問得莫名其妙,趕緊回到康斯坦先生身邊,小心的問:“康斯坦先生,你覺得,這事是那個女人乾的嗎?”
康斯坦這時很滿意自己能扮演一個先知角色,他平淡的回答:“那個女人應該是個很高明的黑客,現在,你們已經驚動了她!”
烏佐立刻醒悟:“馬上關閉監控路邊監控探頭,從緩存裡提取那女人照片,立刻全城搜索!”
監控感染病毒後,硬盤中儲存的百合圖像可能被毀去,但每個監控探頭都會緩存一定時間的圖像,而後在傳輸到中心存儲。如今城市監控中心存儲的圖像已經不能指望,唯有關閉監控探頭,防止探頭被過量信息將百合的影像擠出緩存——如果手腳慢了,滿城的警察就必須靠記憶去搜捕這位女黑客了。
至此,烏佐已經徹底佩服於康斯坦先生的判斷,再不敢秀讀力、秀自主。
這一輪黑客襲擊,留下的病毒讓城市監控中心用了三天時間才逐漸清除,系統重啓之後,烏克蘭人發現他們幾乎找不到百合留下的清晰圖像,幸好他們從路邊監控探頭裡找到一兩幀模糊圖像片段,勉強恢復了對百合的搜尋,但之後,百合彷彿消失在人海當中。連續三天來,大量東方留學生因此受到仔細盤查,但依然沒有半點線索。
這三天,康斯坦順路勘察了謝爾蓋的網吧,以及疑似病毒爆發源頭的大學研究院,但這裡找到的痕跡不足以支持他們繼續追蹤,於是,所有的線索彷彿都斷了線。
三天後,萬般無奈的烏佐重新找到了康斯坦,尋找破解死局的技巧。這時的烏佐已經沒有了所有傲氣,他愁苦的詢問:“康斯坦先生,這三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沒有異常提款,沒有可疑顧客,沒有大數據流量交換……你覺得他們在等待什麼?”
康斯坦反問:“你們都做了什麼?”
“我們監控了敖德薩所有的奢侈品店,你知道的,敖德薩這類店鋪並不多,因爲真正的富人會去巴黎購買奢侈品,他們除非急用,很少在市裡購買這些東西。而那個女人一貫講究,她現在又面臨換裝問題,所以我們對奢侈品店的大宗交易進行了監督,但目前爲止,我們沒有發現可疑的顧客。
對於銀行方面,這幾天他們加強了信息反饋,至今爲止,提款機再未出現異常現象。另外,作爲一個黑客,我想他現在迫切需要大數據流量,因此我們對互聯網也進行了密切監控,但……”
康斯坦在屋內轉了一圈,回到烏佐身邊時,他若有所思的問:“你覺得,他們的任務完成沒有?”
烏佐老實的承認:“我不知道。”
康斯坦再問:“對謝爾蓋的調查進行的怎樣?”
烏佐回答:“我不認爲謝爾蓋是他的同夥。這些年來,謝爾蓋顯得很清白。他是著名遊戲玩家,從鑽研遊戲源代碼到盜版遊戲,開發遊戲外掛,從而走上了黑客之路。但他並不是一個活躍的黑客人物,賺了錢之後他開了一個網吧,組建了一個遊戲玩家羣——哦,我們已經調查了他羣內所有玩家,找不到可疑的人員。
但我認爲,疑犯一定隱藏在遊戲玩家羣中,因爲從目前來說,謝爾蓋有可能與那個人只是偶然邂逅——過去謝爾蓋最大的犯罪活動只不過是盜版,這樣的人不可能做出驚世駭俗的犯罪活動,因此我推測,遊戲玩家羣裡的某個人,有可能就是左手的化身,他們之前有過交流,他來到謝爾蓋的網吧,爲了免除追蹤,謝爾蓋引發了他研究多年的病毒……”
“有點接近了”,康斯坦依然保持着那副沉思的姿態:“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是否重新從巴黎開始——這場追蹤是從巴黎起始,左手隱藏在巴黎,按照他既往的活動規律……”
康斯坦打了兩個響指,他的助手遞上來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幅圖,顯示已知的王成活動規律,康斯坦指着屏幕說:“左手是個很警醒的人,我們過去從沒有堵到他,一旦有意外他會立刻無影無蹤,我因此懷疑他已經離開了敖德薩;但左手是個很……偏執的人,據我所知,他從不中途放棄任務,如果他在敖德薩的任務還未結束,那他就會在這兒,他的女助手也會隱藏在這裡,沒錯的!”
烏佐沉吟着說:“這麼說,我需要更詳細的調查謝爾蓋,看看那場病毒大爆發,是偶然還是謝爾蓋與那位……左手,執行的任務之一。”
康斯坦點點頭:“坦白的說,自從那次病毒大爆發後,我已經徹底失去了左手的任何信息,以前掌握的對他的追蹤定位手段已經徹底失效——我曾經說過,左手是個非常警醒的人。他從我們包圍圈裡突圍後,立刻察覺到我們的追蹤手段。
好吧,讓我再坦誠一點:左手曾經與我們合作過,但他不是我們的手下,也不是我們訓練出來的。然而我們知道他,一直知道他的存在。曾經有段時間,我們關係很友好。不幸的是,他最近偷走了我們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我的任務是追回這件東西,並要求他作出相應補償——你明白嗎?
這意味着我們跟左手不是敵人,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我們不能交出左手的罪名。我們甚至希望你掩蓋他的存在……”
烏佐臉色很不好看:“康斯坦先生,你的要求太強人所難——他也許不是你的罪人,但他對烏克蘭確實犯下了罪行。他犯了黑客罪,非法闖入、艹控用戶電腦,竊取個人隱私;而他的女友則犯下了盜竊罪,非法僞照銀行卡罪、黑客罪,以及破壞監控中心電腦資料,損壞資料備份……”
康斯坦悠然的打斷烏佐的話:“可是你很難證明——你無法證明這些罪行是他們犯下的,不是嗎?”
“但我可以讓他倆在烏克蘭坐很久的牢——起訴、審判……涉及個人隱私的審判不會公開審理,我可以儘量拖時間,讓他倆在牢裡吃夠苦頭。”
康斯坦一聲輕笑:“那要看你能不能抓住他了?!”
烏佐緩和了語氣,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問:“那麼先生還在等什麼?”
康斯坦堅定地回答:“等他的答覆——我跟他有個約會,他至今沒有取消約會的意圖,所以我在等。”
烏佐吃了一驚:“先生是打算讓我們取消追捕令?”
康斯坦點頭:“我說過,左手是個非常警醒的人,我希望你取消追捕,讓他覺得自己安全了,這樣他就會赴約——我會在巴黎加強搜捕,因爲我猜他在巴黎的任務並沒有完成。我要讓他知道:如果他不露面,他在巴黎都待不下去。”
烏佐面無表情:“烏克蘭損失了數百萬格里——光銀行方面的損失就超過八十萬。”
康斯坦輕蔑的擺擺手:“如果烏克蘭方面提出索賠,這點損失,想必左手不會放在眼裡。”
烏佐瞪着眼睛繼續說:“我想知道:他來烏克蘭想做什麼?我絕不能容忍任何犯罪行爲。”
“這個,有點難度,我現在不能確定他的任務是否已執行完畢——這個人做的事,很多事情哪怕擺在你面前,你也絕不相信它們出自人爲。”
“比如?”
“比如某人會交通意外致死,比如某人可能過敏症致死,比如某人原本死於一場街頭仇殺,線索全部指向一個清晰目標或者一位犯罪嫌疑人,但實際上這卻是一場謀殺!”
烏佐瞳孔縮了一下,脫口而出:“水管工?!”
旋即,烏佐再度問:“爲什麼對我說這些?”
康斯坦慢悠悠的回答:“一箇中尉,應該指揮不動城市監控中心內的人——他們當中有很多人,職銜比你高得多!”
烏佐輕輕點點頭,一身輕鬆的自我介紹說:“我是內務部三處的行動隊長,你們來的很神秘,要求也很神秘,我奉命帶領專案組,全程陪護你們……原來他是位水管工,難怪了!”
情報部門誰沒有點陰暗事,許多自己不便出面的暗殺活,都會尋找一些表面看與自己完全不相關的人經手。康斯坦堅持不透露王成的罪名,堅持不願暴露王成的存在,一個“水管工”這詞,足以解釋一切了。在烏佐看來,康斯坦所謂“等待一場約會”,其實是康斯坦準備發出一個委託,這委託任務似乎很急,所以……所以一切不合理都可以解釋了。
這個委託任務事關情報部門隱私——其實這種事大家都心裡有數。但彼此之間絕不會公開承認,公開談論,甚至絕不相互打聽以維持彼此的默契。
康斯坦說得如此坦誠,話到這份上,烏佐心領神會,他走到一邊,用電話悄聲發佈命令,取消對王成的通緝令。迴轉過身來,他不滿的問:“我現在最想知道,他在敖德薩做了什麼?他爲什麼來敖德薩?”
康斯坦不緊不慢的回答:“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噢,你以前口口聲聲‘烏克蘭’,這次你終於以敖德薩官員自命,關心起敖德薩的安危,很好!如果我們剛碰面時,你能夠這麼僞裝,我也許不能很快發現你——你就是內務部三處的‘Z’先生,是吧?久仰大名。”
雙方既然坦誠相待了,烏佐不再裝出憨憨樣,他馬上回應:“來自英國的‘Q’先生,好吧,讓我們坦誠一點:我們已經調查了在緊急避難屋外死亡的四名男子,這四名男子可以認定是劫持報案人的歹徒,而那位報案女人,我們可以認爲她是左手的助手。我們發現四名歹徒的DNA都未曾記錄在案,他們是很乾淨作案者——這幾天你一直不曾詢問這批人的下落,彷彿把他們完全忽略,難道你知道他們來自何方?”
康斯坦微微點頭,又聳了聳肩說:“左手所在公司正與另一家公司發生惡姓競爭,這應該是敵對方對他倆組合的截殺——正是因爲這個猜測,我判斷左手必然回來赴約。因爲這意味着他所在公司出了大問題……噢,當然,也許是我們左手的追蹤,導致他的行蹤外泄,讓他倆被人堵截。
在我記憶中,左手是個不放過任何一點疑惑,並且吃幹抹淨的人。我認爲他必定會來找我,以尋求一個答案,或者尋求我的支持。我原本判斷他會在逃脫後第一時間來找我,但如今已是第四天了,這四天裡,出了什麼問題?難道……”
烏佐立刻回答:“如果你們沒有私下裡接觸,喔,剩下的三天都很普通,各類刑事案件與往常沒啥兩樣,我一直在盯着這方面,我可以肯定這點!”
稍停,烏佐馬上試探:“你剛纔說……咳咳,你們丟了什麼?”
康斯坦避而不答,烏佐繼續試探:“能讓你緊急出動堵截這個人,那麼你們丟失的東西一定很重要。但如今你們寧願放棄追究,也要與他達成妥協,那麼你想做的事情一定更重要——我只想知道:你要做的事情是否會發生在烏克蘭?我要得到一個保證!”
康斯坦板着臉迴應:“我不能給你保證——因爲我們猜測,我們需要的東西很可能隱藏在烏克蘭附近,或許在俄羅斯,或許在遠東。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件東西絕不屬於當地政*府!”
“我們需要共享”,烏佐不客氣的說:“不管你們想要得到什麼,只要它在烏克蘭,那我們就不會看着你們爲所欲爲,除非……除非我們能得到共享機會。”
這個時候,一位穿一身RickOwens鱷魚皮緊身夾克、頭戴浪凡Lanvin鴨舌帽,帽邊露出一撮俏皮的黑赭色短髮、下身穿五星工裝褲、腳蹬古馳運動鞋的時尚小男孩,正將倆手抄在夾克衫兜內,蹦跳着、輕快地走在碼頭上,他時不時躍上碼頭的地錨,攀爬越過攔路的集裝箱,敏捷的閃過剷車……盡情玩着各種城市跑酷的花樣。
這種城市運動其實是虛擬緊急脫逃……這時候如果背後有追蹤者,會被玩家快速敏捷的動作,遠遠丟棄到各類障礙物後;這時候如果有盯梢者,又會被玩家時走時停的花樣弄得不知所從,從而暴露盯梢意圖。
當然,這時候如果有路人,也會抱着欣賞的態度,寵溺的看着不知疲倦的孩子玩出各種花樣……並鑽入各類障礙物中,身影忽隱忽現,方向忽東忽西,速度時快時慢,不可捉摸。
這是個有點娘氣的男人,臉龐是標準的瓜子臉,丹鳳眼很水靈,胳膊腿並不粗壯,甚至有點纖細,這並不是一個強壯的人,跑酷的花樣並不多,只是他在運動中展示的靈巧讓人……可愛。當他可愛地爬上碼頭一艘小貨船時,其實並沒多少人注意這孩子的動作。
這孩子吹着口哨在船上游走片刻,當一輛大卡車拉載碩大集裝箱走過小貨船,而水面上同時駛過一艘大貨輪時,小男孩快速敲着一扇船員室的門,門應聲看了一條縫,小男孩閃進門去,只花了不足三秒鐘——這時候,陸地與水面,恰好都有障礙物遮擋,如果有人監視,他看到的只是集裝箱與貨輪。
數秒鐘過後,車輛駛開;再有二十秒鐘,水面上的貨輪擦肩而過,一切恢復正常,小貨輪外表看來一切原模原樣,彷彿不曾有人進入。但實際上,小貨輪內部,一個胖乎乎高個的白俄男子,正在衝嬌小玲瓏的跑酷者伸出雙臂,欣慰的說:“著名的百合花小姐,歡迎你來到我臨時的狗窩。”
說罷,這白人男子搓着手,興奮地補充:“你以往的戰績我可是久仰了,真沒想到我們能在這裡碰面,只是,只是這臨時狗窩太凌亂,請不要嫌它齷蹉……啊,我很激動,真沒想到能與你會面……”
這俄國男子嘮嘮叨叨,很是興奮地回憶百合既往戰例,談及其中的細節,並絮叨的做出各種崇拜各種敬仰……沒錯,這位跑酷小男孩就是百合裝扮的,面前這位白俄男子則是網吧老闆謝爾蓋。
百合什麼話也不說,埋頭向艙裡走,走進主艙室,展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貨艙。貨艙內燈火通明,但空空蕩蕩,百合回身,緊張地問:“他在那裡?”
謝爾蓋搓着手回答:“在冷藏室。”
百合馬上追問:“他情況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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