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這丫頭了不得,是深宅大院困不住的金鳳凰。
小的時候,她還會時常指點一些。
近幾年來,許姑姑開始了榮養生活,就將重心,放到了院裡丫鬟的調教上,已經不大幹涉虞幼窈的大小決定。
虞幼窈要來錦州,她原是要一起,但虞幼窈不願她跟着一起過來受罪,虞園也不能沒人照應,便留在了襄平。
除服的一應禮數十分繁雜,有許姑姑幫着一操持,着實讓虞幼窈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待到八月十三,除服這一日。
虞幼窈在家中設了香案,祭拜了祖母,並將之前抄寫的佛經焚燒,待祭拜禮成後,許姑姑唱唸着吉詞,爲虞幼窈褪下了身上的齊衰服。
虞幼窈穿着白色的單衣,跪在蒲團上。
許姑姑用竹枝,在虞幼窈灑了一遍柚皮水,之後幫虞幼窈換了一身淺青色襖裙:“除服之後,素服終月,始改常服。”
到了九月才能換上常服。
除服的一應禮數完成後,家裡的下人們端着柚皮水,開始掃灑門庭,將孝期的一應物件都收拾妥當,換上新的。
掛在大門口檐下的白燈籠被取下。
就昭示着,這家主人孝期圓滿,前來拜訪之人,不需要再有諸多避諱了。
這一忙活就到了晚上,整個錦園春都煥然一新。
虞幼窈靜靜地看着,心中一陣酸澀。
許姑姑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子十五而笄,如今你孝期已滿,人也滿了十六,是不是該把及笄禮也一併辦了?”
虞幼窈也知道,這種事不能拖:“依姑姑的意思呢?”
許姑姑道:“依我之見,及笄禮自然是越盛大越好,你是長郡主,及笄的一應禮儀,都是按照天家的規格,最好是能回京一趟,請宗室和虞氏族裡出面,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在遼東的名望,極大的鼓舞了民心士氣,穩定了北境的局勢,這是朝廷樂於見成的,想來朝廷也不希望你回京。”
前方正在打仗,北境的老百姓們,應該是惶惶終日,可虞幼窈卻與謝府一起鼓勵開荒,推廣綠肥,教導漚肥,提高農作物產量,帶動畜牧業。
北境的一切,都在向好的一方面發展,百姓們的日子越過越好,戰爭的陰影,並沒有影響到他們。
而這一切,都是虞幼窈做成的。
毫不客氣地說,虞幼窈就是北境老百姓們心中的定海神針,有她在的北境,是充滿了希望的淨土。
誰都不希望她離開。
虞幼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及笄是未婚女子,人生之中最重大的日子,也知道這一天,對女子意味着什麼,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反而不知該怎麼是好。
許姑姑道:“怕要委屈你了。”
虞幼窈搖搖頭:“我不在意這些的,如今朝野內外,正值多事之秋,也不好大肆鋪張,全了禮數便好。”
許姑姑也是這個意思:“既如此,你的及笄禮就定在十月,我回頭與你外祖母商量一下,選一個黃道吉日,你往京裡遞個摺子,看看朝廷的意思,再商量及笄禮具體要怎麼辦。”
長郡主的及笄禮是大事,朝廷肯定會有賞賜下來。
虞幼窈點頭:“就按姑姑的意思。”
許姑姑突然就笑了:“及笄禮一辦,你和武穆王的婚事,也該議定了。”
虞幼窈臉兒一紅,羞答答地低下頭,小聲道:“戰事未平,何以爲家?我、我暫時沒打算考慮這個……”
她是真沒打算考慮這個。
只是,想到了殷懷璽,心中難免涌現了羞澀的情意。
許姑姑搖搖頭:“你不考慮,焉知武穆王就沒有考慮?你和武穆王都不小了,三書六禮一應禮數繁雜得很,一折騰就是一年半載,依我看,武穆王就等着這一天。”
大周朝一片亂象,武穆王的野心不會止於幽州,掃除外邦之禍,平定內亂,這都需要時間,真要等到戰事平定,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武穆王年紀也不小了,正是血氣方剛之年,未必能熬得住。
虞幼窈連呼吸也有些亂了,也不知道怎麼的,腦中就浮現了從前在軍中,與他同榻廝纏的畫面,耳邊充斥着他聲聲旖旎叫喚,似痛苦,又似歡愉,令她茫然失措,彷彿什麼也知道,又彷彿什麼也不清楚。
“可北境戰事……”虞幼窈聲音細如蚊蚋。
許姑姑笑道:“這並不稀奇,武將大多在外行軍打仗,難免會耽擱婚姻大事,總不行只顧着打仗,不顧人倫孝道吧,皇上也更信重成了婚,有了牽制的武將,古代有多少將軍,都是披着婚袍上戰場上的?”
虞幼窈說不出話來,歷史上有許多武將鎮守邊城,皇上不僅親自賜婚,還派兵護送新娘去邊城成婚。
皇后娘娘之前,不也打了這個主意麼?
卻萬萬沒想到太后娘娘留了一手。
“該考慮的,也該考慮了,且不說戰事,大周朝以孝治人,然而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故而綿延香火,傳宗接代,是重中之重。”
“武穆王手握重兵,又鎮守一方,他的婚事也是國事,是穩定北境,安定社稷之重,若非太后娘娘一早就賜了婚,想來朝廷早就爲他挑選良配了。”
虞幼窈抿了一下脣兒,所以殷懷璽在這個節骨眼上成親,不僅不會影響戰事,而且還能極大地安定北境人心。
許姑姑知道她不愛聽這個,又道:“男兒成家立業,成家在前,立業在後,可見在大部分人心中,男子只有成家之後,承擔了家庭責任,才顯露出一個人真正的才德與擔當,做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武穆王做爲一個年輕的將領,成家對他來說,就顯得尤爲重要。”
成家和立業息息相關,無法平家之人,大多在事業上不會有太多建樹。
虞宗正就是一個例子,人生最輝煌的時候,就是母慈子孝,娶得謝氏賢妻,在朝堂上立足立身,之後又得“孝女”治家,人生幾乎達到了巔峰。
可這一切都是假象,虞老夫人一死,虞幼窈一離家,虞府也只剩了一地雞毛,虞宗正也被打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