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啞着聲音,又氣又惱:“你不也說,是因爲忙,纔沒心思去理會那些事,等你不忙了,就有時間,也有心思去理會了?你存了這樣的心思,何必要接我進京,讓我一個人呆在虞園自在了過日子……”
簡直是字字戳心!
殷懷璽心中涌現了一股暴戾,一把捏住了虞幼窈的下巴:“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你自己斷章取義,還往我頭上扣,我一進京,連氣也不帶喘一口的,就安排人接你進京,一心想着與你團聚。”
似乎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他放軟了聲音:“忽略了天寒地凍,路上不好走,讓你吃了罪,受了累,是我不對,可你怎的不講理,一張口就誣賴我,皇帝三宮六院是沒錯,那不還有憲宗皇帝……”
“我怎麼不講道理?”虞幼窈撥高了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是,憲宗皇帝與皇后一夫一妻,於深宮之內,宛如尋常夫妻,可你怎麼不告訴我,成宗皇帝非帝后所出,所謂的只取一瓢飲,是一場不爲人知的笑話。”
殷懷璽一臉錯愕。
虞幼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要離開。
殷懷璽拉住她的手,下意識就問:“你要去哪裡?”
“回襄平,”虞幼窈揹着身,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裡砸落,沒好氣地擡起手臂,就要甩開他的手:“以後再也不來京兆了。”
“不要走。”殷懷璽從背後抱住她,不讓她走。
“你放開,”她啞了聲音,語氣裡也不覺得透了幾分怨懟:“還攔着做什麼,等我走了,隨便你娶百兒八十個,管你怎麼風流快活,一個個跟美人蛇似的,纏着你不放,見天地圍着你轉悠,把你當成種馬,爭來搶去地,這個爲了爭寵,給你下點藥,那個爲了誕下皇子,往你被窩裡鑽,或者乾脆下點藥,讓你一病不起,再悄悄弄點紅丸,把你榨乾,皇上都是這樣才短命的,我管你死活……”
殷懷璽叫她一說,不由頭皮一麻,有些哭笑不得了:“什麼百兒八十?就你一個,我都已經夠嗆了。”
虞幼窈心裡一陣酸澀,微抿着嘴。
馬車的高度有限,殷懷璽不得不低頭、彎背:“京兆初定,宮中事務龐雜,內宮裡的一應事務是由寧皇后代爲處理,等我們舉辦了立後大典後,我就下旨送寧皇后去行宮頤養天年。”
驪陽公主就沒有理由留在宮中。
簡單又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虞幼窈緊繃的身子,忍不住軟化了一些,卻抿着脣兒,沒有說話。
“都已經改朝換代了,沒必要尊前朝皇后爲太后,給你找個不自在,讓人騎到你的頭頂上去,我辛辛苦苦拿下了江山,就是爲了讓你不必看人臉色,也不必如小時候一般委屈。”
成宗皇帝非皇后所出,這是皇家秘辛,便是宮裡也少有人能知道,虞幼窈身處宮外如何能得知這樣的秘辛?
除了驪陽公主不作他人想。
不難猜測,寧皇后和驪陽公主到底打了什麼主意,甚至在他不知情下,將主意打到了虞幼窈身上。
虞幼窈是多聰明的姑娘啊。
出身世族的驕傲,以及打小接受的教養,絕不允她因外人的幾句話,就輕易就折了傲骨,壞了教養,亂了方寸。
心中也是惱極了他,
卻也對驪陽公主一面之詞抱有懷疑,不願因驪陽公主挑撥的話,輕易與他生了嫌隙。
所謂的“三宮六院”,驪陽公主說了不算,他的態度纔是關鍵。
故意提了憲宗皇帝也是在試探他。
倘若他真沒這個心思,就該明白該怎麼做出反應。
倘若他生了二心,也不至於鬧得癡男怨女,糾纏不清,全了彼此多年的情份,都能全身而退。
聰明又理智。
卻叫人心疼,殷懷璽將她打橫抱起,安放在自己的腿上:“我承諾登基之後,爲寧國公府正名,保寧皇后和驪陽公主一生榮華,就僅此而已,不管她們打了什麼主意,那都是她們自己的事。”
虞幼窈撲倒在他懷裡,嗚咽直哭:“你是不知道,驪陽公主到我跟前說了一堆的話,我開始也不信的,但,”她氣得直捶他,忍不住又惱又氣:“她又說,你們父子二人,與寧國公府的糾葛,我……”
殷懷璽對寧皇后很寬容,許多針對宮中的算計都避開了寧皇后。
一直以來,她儘量避免摻合他和寧皇后之間的事。
他不說,她也不問。
“怕我爲了所謂的恩義、虧欠,就應了寧皇后的算計?”殷懷璽有些惱她的不信任,可也明白,這種不信任是源於他對寧皇后諱莫如深的態度:“寧國公府的覆滅,又與我們父子何干?哪兒來的虧欠?”
虞幼窈心裡鬆了一口氣,就怕殷懷璽太重情義,腦子不清楚。
寧國公府是先帝爲皇五子培植的黨羽,扶持皇五子是盡忠君之事,理所應當。
寧國公府受先帝重用,從落沒走向了興盛,這原就是寧國公府與先帝的一場交易,更是一場豪賭。
不管輸贏都是自己的選擇, 沒有所謂的虧欠。
狗皇帝登基之後,有太后娘娘做保,也不可能殺了皇五子,沒得與太后離心,得不償失,寧國公府保了皇五子,也是順勢而爲。
寧國公府的覆滅,是源於狗皇帝的猜忌。
與旁人沒有關係。
“我父親確實借了寧國公舊部的庇護,才得已在北境建功立業,但這麼多年來,父親明裡暗裡,着人在宮裡照拂寧皇后,助她多次逃過陸皇貴妃的各種算計,我也承諾了,要替寧國公府正名,給寧皇后一世榮華,有多少恩義,是償還不了的?”
他也沒說,寧國公府獲罪之後,寧國公府的舊部,是在太后娘娘的庇護下才沒有受到牽連,父親去北境就藩,是太后娘娘的安排,那些舊部有很大程度上是因太后娘娘纔對父親別眼相待。
只是這話叫人聽了,難免有些忘恩負義。
確實不好直說。
虞幼窈哭得委屈不已:“你怎麼不告訴我,平白叫我難受了這麼久。”
“話雖如此,可我父子二人確實與寧國公府糾葛太深,很多事計較不清,寧皇后算計又太多,”殷懷璽輕柔地摩挲她眼底的淚水,一臉無奈:“不想叫你知道了,與她們有了牽扯,有些人事太腌臢了,還是少沾爲妙。”
宮裡的人事她既然插不上手,最好就別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