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纔驚鴻一瞥,瞧見的黃琉玉扳指,虞幼窈心裡不安,又道:“你過去尋了二嬸孃,就說二妹妹受了不小的驚嚇。”
春曉轉頭一瞧,二小姐果然白着小臉兒,眼兒裡透了驚惶不安,連忙下了馬車。
不一會兒,府裡的馬車讓了道。
春曉和錢嬤嬤一道回來了。
見二小姐是真嚇着了,可把錢嬤嬤心疼壞了,連忙將人摟進了懷裡頭,一邊撫着她的背心,一邊小聲地哄着。
虞幼窈聽着耳邊“噠噠”的馬蹄聲,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仔細一聽,那聲響,似乎比府裡頭的馬兒更沉,更有力,一聲一聲地鑿進了耳裡頭,聽得人心裡發慌。
一直到馬蹄聲遠,虞幼窈這纔沒忍住,打開了車窗,掀開車窗伸頭往後瞧去,卻只瞧見了馬蹄揚起時,足下的蹄鐵。
馬車”噠噠”地出了長興侯府。
楊淑婉卻是氣得不輕。
她哪兒能想到,長興侯夫人拉了她說話這會,姚氏連等也沒等她,就一個人帶了虞幼窈先走,也不怕叫人瞧了她們妯娌的笑話。
這就離譜了。
“長嫂爲大,她合該等着我纔是,哪兒有她先走的道理?急巴巴就領了虞幼窈就走,可見是藏了腌臢心腸,要到老夫人跟前嚼舌頭了去。”
姚氏是個厲害得,最會在老夫人跟前賣乖討巧了去,可不行讓姚氏將錯處全推到她身上,人都說一個嬸孃半個娘,姚氏做嬸孃難逃其責。
楊淑婉一把掀了車簾,吩咐車伕走快點,希望還能趕上姚氏的馬車。
馬車走得急了,也難免顛簸了些。
楊淑婉擔心女兒身子骨弱,受不住,轉頭瞧向了女兒,就見虞兼葭慘白着一張臉,不由嚇了一大跳。
“葭葭,你臉色怎就這麼難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虞兼葭疼得眼兒紅紅的,輕輕提了裙襬,露了腫脹的腳,啞聲道:“方纔在長興侯府不小心與曹七小姐,陸五小姐一道滑了一跤,扭傷了腳。”
楊淑婉頓時急紅了眼睛,連忙喊了李嬤嬤。
李嬤嬤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蹲到地上去,捧着虞兼葭的小腳:“哎喂喲,可是造了孽哦,咋就腫成了這個樣,小姐忍一忍,老奴幫着您將鞋襪脫了才行,可不行再裹着腳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幫着虞兼葭脫了玉底鞋,褪了抹襪。
白玉小腳從腳腕上頭,一直腫到了腳趾頭,就跟個大蘿蔔似,虞兼葭疼得喉嚨裡直抽冷氣,淚珠兒也是一顆一顆地往下滾。
楊淑婉心疼得一抽一抽地:“你這孩子,扭傷了腳,怎也不曉得早跟我說,就自個兒忍着,可是受罪了,可是心疼死我了。”
虞兼葭疼得受不住,一邊掉着眼淚,卻還在安慰母親:“大姐姐受了委屈,我卻也不好拿這點小事給您添亂,母親可別擔心,一會兒回了府裡,請個大夫過來瞧一瞧,修養一陣子也就沒事了。”
楊淑婉卻是氣也不打一處來:“虞幼窈這個禍害東西,她自個與曹七小姐鬧騰了,還連累你跟着一道受罪,真真沒得道理,可憐我的葭葭傷得這樣嚴重,卻還想着她受了委屈,連吭也不敢吭一聲,生生忍了下來,平白遭了罪受……”
李嬤嬤讓艾葉倒了一盆冷水,將虞兼葭的腳浸在冷水裡頭,揉按着虞兼葭的小腿。
冰冷的水沒過了腳腕,虞兼葭哆嗦了一下:“我知道娘也是心疼我,可比起大姐姐今兒險些叫人毀了名聲,受的委屈,我這點小傷也不算什麼了。”
楊淑婉聽不得這話,氣得連音量也撥高了起來:“她一個打小就有娘生,沒娘養,也沒娘教的喪門胚子,還不行旁人說她一句【喪婦長女】?”
哪家喪了孃的姐兒不是低了頭,夾了着尾巴地做人?
怎的她就與旁人不同?
一個喪婦長女,哪兒有她張揚的道理?
楊淑婉越說越氣:“說她幾句,她還鬧騰上了?可把她能得,差點沒上了天去,旁人只當她年歲小,可這巧舌如簧,顛倒是非的本事,卻是半點也不小,連長興侯夫人這個長輩也敢頂撞了去,她一個喪婦長女,沒叫人毀了名聲,人長興侯府精心教養的小姐,倒讓她將名聲毀了個一乾二淨。”
說到了此處,她更是好一通咬牙切齒:“毀了名聲的人,不是她;辦砸了花會,丟盡了臉面的,也不是她;扭了腳受了罪的人,更不是她,她有什麼好委屈的?”
虞兼葭垂下眼睛,只覺得腳骨裡頭鑽心得疼:“話雖如此,可祖母來偏疼大姐姐,我卻是擔心娘不好交代,父親也最重教養,這事既然鬧進了父親耳裡頭,他少不得也要過問的。”
楊淑婉一邊生着姚氏的氣,一邊心疼女兒,一時也沒想到這個,叫女兒這麼一提,心中卻顯怵然一驚:“虞幼窈自個與曹七小姐鬧騰了,我可是不在場的,老夫人再偏疼虞幼窈,也怪不到我身上!”
這話兒也是沒錯得,可她這樣聲色厲荏着說出來,卻是沒得半點底氣。
老夫人那頭斥責她一頓,讓她去屋裡立規矩頂天了去。
可虞宗正這邊……
“拿了休書回了孃家”這樣傷了夫妻情份的話,一旦說了頭一回,就有無數回。
現如今,虞宗正也開始嫌棄她是庶女,上不得檯面,也管不好家,待她不如從前信任,夫妻之間的感情,就是鬧騰一回,便也要消磨一些。
又想到之前她在花會上,偏幫曹七小姐的事兒,楊淑婉難免有些驚慌:“你爹也不知道叫虞幼窈灌了什麼迷魂湯,一門心思認定虞幼窈是個好的,少不得也要惱怒了去……
虞兼葭輕咬了脣兒,瞧了自己腫得跟白饅頭似的腳,忍不住小聲地哭:“娘,今兒這事也是怪我,曹七小姐與大姐姐起了衝突,我這個做妹妹的,沒幫上什麼忙不說,反而不爭氣滑了一跤,在大庭廣衆之下失了閨儀,叫人瞧了笑,若我能幫上忙,許是不會鬧到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