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陣陣,拂的人心思沉沉難以平復。
沈嫿草草的吃了烤肉,又喝了甘甜的泉水,這纔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娘子憂心此人同衡州失蹤案有關?”
“也許吧。”
她兀自的涼涼扯了扯脣瓣,又擡腳踢了踢地上的人。
“衡州的事在前,汪續的身份在後,我不信巧合。”
“此人手腳也絕對不會乾淨。不提旁的,便只是人販子,也害了不少人,該受懲戒。”
她擦着手上的油漬,對影五囑咐道:“不必折返,耽擱行程不說也怕橫生枝節。且將人捆了,一併帶走。”
想了想,她補充一句。
“回頭,你拷問細察此人。”
沈嫿應一聲,道:“啓程。”
說着,他見沈嫿冷冷淡淡也不知在想什麼,沒有半點要和他攀談的心思,生怕她反悔。
“你前頭說送我回去是真的嗎?”
“小事,不足掛齒。”
沈嫿:“喂。”
怎能用清倌來折辱他!
後怕隨之徹底卷席他所有的情緒。
“你能碰上我,運道是真不錯呢。”
不騙他騙誰?
“瞧你細皮嫩肉的,雖說敦實,可餓上幾頓,待身子抽條,模樣張開,想來賣去花樓當清倌,也是成的。”
光線有些曬人,沈嫿並未久待,也就上了馬車。
這些時日,汪府上下仿若都籠着一層陰霾。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怎麼,還沒想明白?”
“他們是奉我爹的令,帶我回去的。”
爲此,所有人都難心安。
“若送我回去,我阿爹定然會重謝你。”
“是她救了我。”
派出去的人也就只能拿着汪續的畫像好一番打聽,輾轉反側,竟是得了句。
若是稀裡糊塗真同老漢走了,也不知會遭遇些什麼。
“爹,您說過救人一命便是再生父母也不爲過,汪家家訓兒子一直都記着,她雖只大我幾歲,可我也願意認親喊她一聲義母的。”
——此人我見過,起先同一個老漢拉拉扯扯,也不知說了什麼,後頭一道親暱的走了。
也不怪他如此,尤其見了不久前影五從老漢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和一袋沒在他身上用的蒙汗藥。
見汪續似丟了魂般儼然無法接受現實,她嫌棄的意味昭昭:“出門在外,留個心眼。”
沈嫿的耳邊嗡嗡直響。
真不知汪家是怎麼養的!
“爹!你兒子險些沒了!”
他可是知府之子!
汪府唯一的獨苗苗!
她記得上回客棧分開時,汪家的人已經尋上汪續了。
“你身邊怎一個伺候的人都沒?”
“不會。”
——你若讓我不高興了,下回我還砸。
他一邊哭一邊把眼淚往知府身上蹭。
他驚愕的瞪大眼,倏然站起身子,腦袋撞上車頂,發出‘咚’的一聲。他疼的齜牙咧嘴,雙手捂頭。
那小鬼都沒汪續天真!
汪續的腦子從未想過,沈嫿怎知他是豐州人氏。他只聽瓷器砸碎的聲響。原來是那慢慢即將溢出來的感動,隨着這幾句話在稍稍裂痕。
“花樓裡的清倌,在那種地兒待久了,也就沾了世俗味,你這種憨傻的還愛哭,想來定能脫穎而出。混出點名堂來。”
什麼費盡心思,沈嫿不信汪續有這個腦子。
“若真如我料想涉及衡州,暗樁那邊也知該如何行事。”
她還記得當時,自個兒規規矩矩的站着,看着崔韞的側顏,到底心虛。
“是。”
沈嫿因爲這一句話態度變得和善。眼裡傻兮兮的汪續也變得格外順眼。
“身上都銀子全都給了他,他怎好還利用我?”
他氣笑了。
接下來趕路的途中,並未再出事。
“不然,你當我會特地送你?”
老爺的臉愈發凝重,夫人暈厥後,病了一場日日吃着藥。
不過,她說的卻是。
外頭,影五將一切收拾妥善,這才走到馬車外,隔着簾布,低聲喚了聲娘子。
“不知可會耽擱你的行程。”
小公子蹤跡難尋,本就不是在老爺管轄地帶消失,自然找人的難度高了五成。
可見他好糊弄的很,那人蒙汗藥都不給他用!
沈嫿低垂眼簾,洗白的指尖玩着腰間上回崔韞親自給她重新戴好的玉佩。
汪知府爲人如何,沈嫿不知。可涉及其子,想必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但凡護子心切,也絕對會想法設法將這老漢的老巢一窩端了。
“誰讓我也去豐州。”
她一入內,車廂抱着膝蓋的汪續無措的擡頭看過來。視線甫一對上,女娘樂了。
汪續萬般糾結如何也想不通。
汪續覷沈嫿一眼,左右顏面已盡失,也便全都交代:“我好不容易偷溜着出遠門,如何願意隨他們走?也就費盡心思將那些人給甩在後頭擺脫了。”
汪續信了,頓時不好了。
汪續屏住呼吸,心有餘悸的看沈嫿臉色。
汪續比她年幼,說到底不過是半大的少年。富家公子沒心眼,渾身上下都寫着‘好騙’兩字。
沈嫿這次至始至終都沒坑他也就算了,還存着善心主動提出送他回豐州。汪續感動不已,用袖子狠狠的擦着紅通通的眼。
“若只是人販子,就送去官府。”
這種事,影五自然能辦,她若不行,豐州城也有暗樁,再硬的嘴都能撬開。
“是。”
汪續羞愧的紅着臉:“我家在豐州,離此處需要兩日的車程。”
汪續看沈嫿的眼神當即就不對了。
下一瞬,他聽到女娘道。
汪續死死的抱着他。
女娘幽幽:“如此,不騙你騙誰?”
——豈敢。
說着,他將事情原委說了一次。
“我實在不知,他爲何要騙我?”
幾日後,馬車總算駛入豐州城。最後停在汪府門前。
沈嫿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沈嫿一言難盡:……
即便再憂心惶恐,夜夜難眠,汪知府也得顧及衙門的事。他換上官服,愁苦的出了府邸,還沒上轎子,就有個胖墩衝了過來。
“你可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是人美心善的女娘。”
說着,他指着身後的女娘。
可最後,所有的不可置信揉雜。
漾漾不要。
漾漾拒絕。
隨後她聽到汪知府認可的一句。
“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