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紮了馬步,深深的吸了口氣,沈多旺才一本正經強作鎮定低語,“現在說吧!”
夏神醫錯愕了一下,忙起身抱拳行禮,“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夫人脈象如盤走珠,是喜脈!”
“喜脈?”沈多旺還不知道喜脈是什麼意思。
“是的喜脈,夫人已懷孕一月有餘!”
懷孕一月有餘。
沈多旺腦子裡轟一下子炸開,腦子裡只有這幾句話。
喜脈……
有孕……
舒薪有孕了。
後知後覺的頓悟,他要做爹了。
“此話當真?”激動萬分的揪住了夏神醫的衣襟,“你所言當真?”
夏神醫深吸一口氣,“千真萬確!”
真害怕,沈多旺把他給掐死了。
沈多旺忽地哈哈哈大笑出聲,太激動,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卻沒第一時間起身,而是傻傻的笑着,“我要做爹了?”
“我居然要做爹了!”
從不可置信到相信,從震驚到狂喜。
黑衣人立即要去扶他。
沈多旺笑着擺手,“不用,不用!”
一個翻身,深深吸了幾口,只是那渾身的喜意怎麼都壓制不住,才問夏神醫,“夫人她有些發熱,我這裡有些藥丸,你看看能不能服用!”
沈多旺到一邊櫃子拿了幾個瓷瓶出來。
仔細看了看放回去了些,留下了三瓶,遞給夏神醫,“你看看哪個好用?”
“是!”
夏神醫先是打開了一個藥瓶,一股子清香傳來。
香氣撲鼻,一聞就知道是極好極好的藥,讓他來配製,不一定能配製出來,更何況藥材年份也是一大難題。
“這個便可以的!”夏神醫說道。
“怎麼服用?”
“一次一粒,一日三次,這藥極好,一粒下去,夫人便會退熱,等熱退了!”
沈多旺頷首,“你回去吧!”
“是!”
夏神醫應聲出了屋子。
沈多旺才欣喜的在屋子竄了好幾圈,興奮的去打了熱水來給舒薪擦了手腕,又去弄了溫水給舒薪服藥。
一切做好,汗水已經溼透了背脊心。
沈多旺坐在牀邊,看着舒薪呼吸平緩,輕輕摸摸她的臉,笑了起來。
鼻子有些酸。
沈多旺捏了捏鼻子,抹了一把臉。
“嘿嘿嘿!”傻笑一陣,平復了心情。
又覺得舒薪真是太偉大了。
“阿薪,謝謝!”
孩子,他的孩子。
舒薪和他的孩子。
真好!
他又多了一個親人。
外面還有人跪在院子裡,等着他去處理。
沈多旺起身走了出去,幾個人都還跪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錢忠,你們夫妻倆去收拾東西離開吧,我們之間,再也誰也不欠誰了,就當我從未救個你!”
“將軍!”錢忠驚呼。
以往,沈多旺都是敬稱他一聲忠叔。
他也發誓要效忠將軍的。
且如今這般,等於是驅逐。
他們雖有本事,可舉目無親,又該去何處?
沈多旺深吸一口氣,看向忠嬸,“你可知道,夫人病了,不止病了,還有了身孕,我回來的時候,你正在夫人的搖搖椅優哉遊哉,屋子窗戶關的緊緊,牀上蚊帳落下,她病的迷迷糊糊……”
“你武藝不俗,會聽不到她不適的呻、吟?會不知道她生病?會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種種加在一起,說明你壓根沒上心,沒把她放在眼裡,所謂視我爲主,也不過是嘴巴上說說,心裡壓根不是這樣子想的,或許在你心裡,周欣苑、忘憂跟你們更親近!”
“不是這樣子的,將軍,老奴……”忠嬸急於解釋。
沈多旺卻擺擺手,“走吧,別往自己弄得難堪,讓我派人把你們丟出去!”
忠嬸還想說什麼,忠叔已經起身上前扶住了忠嬸。
“走吧!”
所有的情份都沒了。
舒家村那邊的宅院也不用去想,以後天大地大,何處爲家?
在這裡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要踏出去自力更生,才覺得是那麼的難。
不過他們兩個都還算有點本事,不至於會餓死吧……
沈多旺又看向和家三口、新玉,“你們也記住,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別弄不清楚主次,去準備晚飯吧!”
“是!”
大熱天跪在地上,和叔、和嬸衣裳早已經溼透,站起身的時候都暈乎乎的,更是大氣不敢出。
新玉、和美也嚇得兩腿直哆嗦。
第一次見沈多旺發火,便是毫不留情的攆走了忠叔、忠嬸,只因爲他們伺候不周。
以前還敢偷偷的看一眼沈多旺,現在連偷看的勇氣都沒有。
沈多旺喊了黑衣人過來,“去舒家一趟,請夫人幾個妹妹來家裡小住!”
“是!”
既然要去接人,便要去套馬車。
黑衣人立即去了。
沈多旺才返回屋子,舒薪已經醒來,靠在牀頭,低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肚子。
沈多旺就立在一邊瞧着。
舒薪擡眸,看着沈多旺笑,朝他招招手,“過來!”
沈多旺上前,在牀邊坐下。
舒薪拉過他的大手,放在腹部,“你摸摸看,能不能摸出來?”
“嗯!”
沈多旺點頭,認真的摸着,只是除了感覺舒薪肚子軟軟的,還真什麼都沒摸出來。
“有摸到嗎?”
“沒……”
舒薪不信,忙躺下,撩起了衣服,“你現在再摸,輕輕的摸,不要亂想,肯定能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好!”
沈多旺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的放下去,輕輕的摸着。
果然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硬塊,“阿薪,我摸到了,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嗎?”
“對,這就是我們的孩子,所以他是真實存在的!”舒薪說着,微微紅了眼眶。
她現在才十六歲不到,生孩子是不是太早了?
可是他來了,舒薪還是很歡喜的。
也會好好保護他。
更明白最近這些日子情緒波動特別大,愛胡思亂想是因爲什麼了。
沈多旺頭靠在舒薪頭邊,手依舊輕輕的摸着舒薪的肚子,“阿薪!”
“嗯?”
“我會保護好他,也會保護好你的!”
“嗯,我也是!”
沈多旺握住了舒薪的手,輕輕的親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錢忠夫妻刁奴欺主,我已經把他們攆出去了!”
“……”
舒薪錯愕了一下,好一會才說道,“其實也算不得刁奴欺主,只不過他們心態沒擺正,我心態也沒擺正,他們看不上我,覺得我一個農女,怎麼就把你這個大將軍給勾到手了,興許他們覺得,周欣苑更配你吧!”
“而我呢,覺得他們是你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自然多給了些面子,卻不想我的客氣,他們當福氣,我想我病了,忠嬸應該是知道的,只是她自動忽視了……”
舒薪慶幸沈多旺回來了,不然她怕是病死在這屋子裡,也沒人知道。
和嬸管廚房,一般這邊不來。
有忠嬸在,新玉、和美也不敢進來。
真真細思極恐……
舒薪呼出一口氣,“攆走就攆走吧,只是外面這個世道,他們出去怕是日子不好過,若他們一會來告辭,便給他們一百兩銀子,算是全了這份主僕之情,若是不來就算了!”
這事不能做的太絕,不然沈多旺會難過。
他細心的安排,竟是兩個這樣子的人,她越計較,他越內疚自責。
不如壓根不當回事兒。
反正她也真沒拿那對夫妻當回事兒。
尊敬有餘,親近不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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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多旺頷首。
錢忠夫妻過來告辭,舒薪讓沈多旺扶自己坐起身,穿了衣裳,收拾了一番,打扮的妥妥帖帖,才慢吞吞的出了房間,看着立在天井的兩夫妻。
“將軍、夫人……”
兩人喊了一聲,跪了下來。
他們還是在賭舒薪心善,會想着外面日子不好過,把他們留下來。
沈多旺沉着臉不言語。
舒薪卻淡淡說道,“其實你們什麼心思,我雖不太清楚,但多少能感覺到些,不過都過去了,以後在外面好生過日子吧。主僕一場,我也沒什麼東西可給你們的,這是一百兩銀子,拿着找個小鄉村買塊地,修個房子,買兩畝田地,也可以把日子過起來了!”
錢忠夫妻聞言,頓時驚慌起來,這與他們設想的並不一樣,他們知舒薪善良,不管是對自己人還是對外人,她總是保持着一顆善良的心,從來不會苛刻別人。
只是沒有想到她狠起心來也是這般的無情,現在這個世道,在外面去求生存是多麼的難,卻還是狠心的把他們打發了。
一百兩銀子在外面能買什麼?去一個小山村,他們會是去小山村的人嗎?
兩人紛紛看向沈多旺,見沈多旺一直寒着臉,一言不發,便明白沈多旺對他們是真的冷透了心!
這纔想起沈多旺當初的話。
真真是悔恨萬分。
“夫人……”
舒薪沒有應聲,而是遞上了銀票。
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兩人只得接了銀票,深一腳淺一腳的出了沈多旺家。
舒薪看着他們離開,心裡倒是沒什麼感覺,“多旺,你去把和嬸他們一家和新玉喊過來,我有話跟他們說!”
“好!”
“那咱們去大廳吧!”
舒薪很少到大廳,一般也不會到大廳去,就算有點什麼事情,也是她去找人,而不是喊他們過來吩咐。
舒薪站在大廳門口,看着大廳裡面的擺設,她不太懂字畫,但是大廳正當中那一幅山水畫,卻十分的好看。
說不出年份,認不出那龍飛鳳舞的字是誰寫的,但是她猜測一定是某位大師的作品,這幅山水畫肯定值錢的很。
山水畫下是一個案桌,案桌兩邊有兩張椅子,左右兩邊各有三張椅子,兩個桌几,拿來放茶水點心。
左手邊進去的屋子,是沈多旺的書房,裡面的架子上面基本上都是空的,也沒有什麼書。
舒薪想着是時候把這裡給收拾收拾出來,書什麼的也要放一些上去。
和家三口、新玉很快就過來了,沈多旺卻沒有來。
“夫人!”
經過錢忠夫妻的事情,幾個人都十分的擔心和害怕也被攆出去,如今這個世道,攆出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舒薪淡淡頷首,“喊你們過來,有點事情想和你們說一下,你們也不用緊張,也就是一些小事情而已!”
“當初買下你們其實也是緣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們不犯下大錯,我當初說過的話都是算數的,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把你們攆出去,但是像今天這種我生病了,病得連神智都快不清了,也沒一個人過來看看的情況,絕對不允許再發生,以後和嬸負責廚房做飯,新玉、和美你們兩個幫忙,再不可偷懶了,要想學刺繡也是可以的,但是必須在廚房的活忙好了以後,還有廚房白天必須有熱水,家裡來了客人新玉、和美必須要泡茶,至於怎麼泡茶,我會請人回來教你們,是要一輩子做一個粗俗的鄉下丫頭,還是要做一個能體體面面走出去的大丫頭,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
“你們兩個也不要怨我把你們拘在了廚房幹活,若想做當家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你就必須有本事,不管任何時候也能讓人高看你們一眼,這做飯也是其中一種,刺繡也是一種,但有個主次之分,你們先是丫鬟,得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再去學別的,我也不會阻止。最主要的一點,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和我一樣,都是泥腿子出身,爲什麼我是夫人,你們是丫鬟,若是你們做事認真貼心,我以後也會爲你們謀劃一條好的出路,有合適的人家也會給你們留意,嫁過去做正頭太太!”
舒薪輕聲說着,第一次拿出當家主母身份說事。
“福嬸一個人在廚房,確實是熱了一些,這個你放心,過些日子我會重新再採買一些人回來,到時候讓兩個會做飯的婆子給你打下手!”
能不被攆出去福嬸就謝天謝地了,其實家裡就這麼幾個人,做點飯也不是特別累,天氣雖然熱了一點,可她覺得還是忍得住、吃得消。
“是,夫人!”
舒薪擺擺手讓他們下去,如今她也沒個章程,看來還是得請青青過來一趟,這種事情青青最拿手了!
說到底還是見識和經歷不一樣。
舒薪感嘆,她再也不能這般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了,她得多看書,多學學爲人處事之道,更要學怎麼做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
等這邊的事情吩咐好了,纔看見沈多旺慢慢的走來,走到案桌另外一邊的椅子坐下。
“還記得我在京城將軍府的時候,每一次回家,不必我吩咐,丫鬟就會端出剛剛泡出來的茶!”
“將軍府有管家,管家下面又有十幾個小管事,每個人各司其職,他們相互合作,又相互制衡,想要冒出頭也並不太容易,首先,管家並不允許有人站得比他高,比他得寵,所以時時會敲打他們!”
“這些管事有男有女,都是年紀比較大一些的,他們下面有十幾個丫鬟,每一個丫鬟也有自己的活計,分得十分清楚明確,丫鬟又分一二三等,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事情!”
沈多旺輕聲說着,看了看舒薪,“我一直想給你更好的生活,總覺得我能護住你,卻不知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以前我總覺得身邊的人越少越好,那樣子就不會打擾到我們相處,可是經過這件事情我才發現,這些人竟無一人真心待你,真真是讓我寒心!”
舒薪沉默。
經歷這一件事情,他和沈多旺都在一瞬間似乎成長起來,也意識到了更多的事情,更明白他們這樣子不行。
他們必須與時俱進,更何況他們也不算是一個小小的家,沈多旺有他的抱負,她也有她的理想。
“相公,我們再買一些人吧!這次咱們找一個會調教人的老嬤嬤來幫我們調教人,我也跟着她學學,我不能總是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躲在這後宅之中,我想走在人羣前,走在你身邊,讓人知道那是沈多旺的妻子,別人說起來的時候,不是笑我懦弱,而是誇一句我配得上你!”
舒薪說的很認真,沈多旺也聽得認真。
他們很少這樣子說話,慎重其事的規劃着未來。
更沒有坐在大廳這裡,這樣子議論着,某一件事。
沈多旺看向舒薪,他是心疼的。
若沒有這次的事情,舒薪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不會去操心未來會如何的舒薪。
這件事,他很抱歉,也很自責。
舒薪表現的不在乎,其實是在安慰他,他都知道。
“阿薪……”
“嗯?”
“是我配不上你!”沈多旺說着,有些自卑。
舒薪這麼好,他身世不明……
“胡說,你是堂堂大將軍,怎麼會配不上我,再說了,我們是兩情相悅,何來配得上配不上一說,我努力是希望別人都羨慕你,娶了一個這麼好的媳婦!”舒薪說着,自個先笑了起來。
她現在是懷着寶寶的人,天大的事情都不要往心裡去,天塌下來還有沈多旺頂着呢。
她要開開心心的生個健健康康的寶寶,她和沈多旺的寶寶。
兩人又說起其它的事情。
一輛馬車停在了家門口,馬車上下來了一個人,在門上瞧了幾下,卻把們給推開了,沈多旺見到他時,忽地站起身,手緊緊握拳,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