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案子牽連甚廣,如今庸王被放出來,不過卻對太子一案的進度加快了不少。
白茉莉整理案情,不時的搖頭,連澈還真是夠狠,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直戳其要害!
太子平常表現雖平庸一些,可在開私礦一事上,卻一點不平庸,從帳冊上可以看出,第一年,他膽子小些,不敢太過明目,然,在看到那帳上的盈利數字,白茉莉明白,太子總終還是沒有逃開一個“貪”字!
果然,第二年開始,太子圈起的私礦數額數是第一年的三倍,到了去年,又翻了數十倍不止!
大周明令嚴禁私下開礦,故而太子的礦都開在了偏遠山區,估計此時,有的礦坑還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經被抓了吧?
而自三年前,太子已不滿足只是一方私礦帶來的利潤,竟腦子發昏的開始製造鐵器出售外蒙!
不過,白茉莉估計連澈從中拿到的應該不會比太子少吧?或者說,大頭其實都在連澈的手裡?畢竟這事不翻出來怎麼都好說,只要一翻起來,連景就是那個頂缸的!再說這裡面,以太子的腦袋怎麼可能從一私礦演變成販賣兵器?這大多的主意估計都是連澈給他出的吧?
半個月之久,白茉莉將太子一應罪證整理出來,連夜上奏。
連琛君連夜招見了她。
連琛君不提藥的事,白茉莉自然願意繼續裝糊塗,於是,人前是一對君臣,人後卻是房東與住戶,這關係,別說,還真是有夠微妙的了!
“咳咳咳……都記在這裡了?”
“回陛下,書面上的證據已全數整理完畢,但,所有礦坑,還有兵工廠……分佈大週四面八方,臣一時間也無法全數掌握在手……”
這話,白茉莉說的不假,所以,如今想定太子的罪,那勢必便要將大周走一個遍,如此,沒個一年半載,怕是不成的。
連琛君手指輕輕地敲在了桌面上,“隋卿覺得,何人去取這些證據爲好?”
白茉莉心下詫異,她一個剛入朝爲官的新科舉人,皇上便這般問她還真是高看她了啊。
所以白茉莉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回陛下……”
“咳咳咳……唉,這年歲大了,身子也越發的不濟了,腦子不好使了……”
白茉莉便未在言語,卻聽連琛君似自言自語一般,“三司六部的人啊,朕便是想用,卻也都帶着各自的心思,朕……唉……”
白茉莉仍就未語,連琛君撇了她一眼,“你起來說話,沒事總跪着幹什麼?”
“謝陛下。”
“你吃飯了沒有?”
突然,連琛君問了一句。
白茉莉有些愣,卻是搖了搖頭,她今夜是直接從刑部過來的。
“那正好,朕也沒吃,你陪朕一塊用膳……”
白茉莉的心撲騰撲騰跳了起來,她知道這飯她不應該陪着他的,她必須要走,可是此時她的嘴就像被膠粘住一般,張也張不開,直到桌子擺上,一道一道菜色上來,白茉莉纔回過神來。
而此時的屋子裡,卻也只剩下了她與他兩個人了。
“皇上……”
“坐吧,有些事,我想,已沒有必要再
去僞裝了……來來,吃飯,吃完了,咱們再談……”
連琛君舉筷示意白茉莉一下,只是連琛君卻又突然愣住,“不吃也罷,看着菜色挺好,都已涼到了心裡,不吃也罷。”
白茉莉瞬間擡起了頭,這話,她怎麼聽着有點別樣的意思在其中?
在看連琛君,他的目光已經變的越來越深,只是雙眼一直盯在她的臉上,白茉莉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要如何做答。
“入朝爲官,就真的只爲要一個可以站在連祈身邊的身份嗎?”
突然,連琛君便說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這一刻,白茉莉突然間就不在害怕了,早就知道他什麼都知道,此時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想來,他自是有什麼要與自己說的了,於是擡起頭,久未露出的笑容,一瞬間浮現於臉上,看着連琛君,輕輕的開口,“皇上的心中,怕是已有定論。”
“我要聽你的心裡話。”
“我要守住我愛的人,我亦要守住我唯一的哥哥,不入朝,我無能爲力,甚至還會成爲他們的後腿。”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連琛君的話,帶了幾分冷意。
白茉莉搖頭,“以前怕,但在想明白一些事後,便不在怕了,因爲您若真的要殺我,早在確定我身份的那一刻便動手了,而我哥,您也不可能由着他活到現在。”
連琛君活動一下身子靠向椅背,幽幽地道,“那是因爲他翻不出什麼浪來。”
“不,那是因爲我們是徐月熙的兒女。若非如此,我們,也不可能逃出皇宮。”
最近她總是不住的回憶過去,總覺得有些不對。
比如當年連家軍入宮,橫掃了除了坤寧宮以外的所有宮殿。爲什麼?
當時心下慌亂沒有多想,可如今想來,如果不是有人叮囑了什麼,怎麼可能任她們幾個老幼婦褥就這麼逃了出去?如果不是母親堅決,白茉莉甚至覺得,母親也是可以逃出皇宮的。
後來細細的想想,當年母親有着才女之名,那是因爲母親還有一個顯赫的身份,故而名聲大躁,而當年與母親齊名的還有一女子,不同的是她只是一介庶女,可她的才情卻不下於母親。而這位便是當娘隨同嫡姐嫁入連家的侯玉盈,連祈的娘。
原來,連琛君想放母親一條生路,一是他敬重母親的爲人,二……怕是他想到了她吧。
連琛君深深的吸了口氣,“確實!”
白茉莉露出一絲微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即便沒有連家,也有李家王家。與我而言,只是換個地方活着罷了!”
連琛君許是沒有想到白茉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有點愣。
白茉莉卻笑了,“本就是我們墨家有愧於連家,連家前來尋仇又有何錯?”
“可是,連家的尋仇,卻讓你家破人亡,你心裡……不恨?”
白茉莉笑笑,“我母親的死其實並不能全算在你的身上,如果一個的內心沒有活下去的意志,又怎麼能活的長久?而我剛剛便說了,於我而言只是換個地方活着罷了。只是可惜,墨染不在是當年什麼都聽我的墨染,他的身上也
揹着他的責任,但,我知道他不會成功的,就是可憐他這十幾年壓在他心上的那份煎熬。我入朝,是想爲百姓做事,當身份被拆穿的那一天,我想讓大家看着,我們墨家並不是只想着復國,生活在大周,一樣可以爲百姓做事,因爲墨承熠是墨承熠,我墨璃是我墨璃,墨染更是他墨染,我們只是想證明,墨家的人,不全是混蛋。”
這最後一句,說的白茉莉想哭,如果當年墨承熠不混蛋,又怎麼可能做下惡事?更不可能逼的母親爲保徐家名聲,拉着子熙一同燒死在了宮裡。
而報仇……白茉莉眼圈泛紅,於當年的墨染來說,似乎只有這個目的,才能讓他有活下去的勇氣!
“所以,你不恨我?”問這話的時候,連琛君都沒有發現他竟然帶着小心翼翼。
白茉莉笑了,“如果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換位思考一下,我想您會明白我這話的意思,但,沒有因便沒有果,恨你我也要這樣過日子,不恨你我仍然這般活着,那我,何必讓自己活的那麼痛苦?不如多樂一樂,反正這天下是誰的,老百姓又不會在意,那我又何必要去處心積慮?只要坐在上頭的,可以讓老百姓有飯吃有衣穿有銀子花就行了,而我……人生苦短,我不想活在‘恨’中,我只想跟我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便夠了。”
“你愛的人?連祈?”
白茉莉抿緊了脣,一絲苦笑浮現於臉上,“如果我不知道墨承熠逼死的是誰,我還敢肯定點頭,我愛連祈我要跟他一起生活,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敢肯定了。”
她知道其實應該早些跟連祈坦白,可是她真的好怕,怕真到了那一天,她連一絲再見他的勇氣都沒有。
“待連景與連澈的案子辦妥了,我便還你女兒身吧。”
白茉莉拱手道謝,“如此便謝您的成全。”
……
“你跟父皇在談什麼,竟然聊到了深夜?”
纔回小院,白茉莉便被連祈拉到了懷中。
白茉莉將臉埋進他的胸口,伸手摟上他的腰,“我想,我可能又要遠行了。”
“嗯?”
“你知道的,太子那些產業遍佈大周,想要將所有的證據取齊,一年半載還是短時間估算!”
“他讓你去?”連祈有點惱了,他明知道他懷裡這是個女人,卻還要這般決定,他要幹什麼?不說路途的遙遠,就是這路上的風險,他怎麼就能下了這樣的決心?
白茉莉搖了搖頭,“他並未說讓我去,但,字裡行間,我感覺得出,這一趟,我怕是在所難免。連祈,其實我走這一趟也好。”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可以給你留下更多的時間,去思考我值不值你放下心裡的恨來愛我!
可這話白茉莉並沒有說,她道,“因爲,回來後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邊啦。”
說完,白茉莉轉身走進了裡間,卻道,“你等我一下。”
“喂,我話還沒有說完……”
“不許進來,等我。”
屋內,傳來白茉莉極是嚴肅的聲音,弄的連祈有點怔,隔半晌見白茉莉走出來,卻頓時瞪大了眼睛,“你穿這樣子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