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爭生子杖殺通房
恆山伯府世子夫人的過世確實是來得太出人意料了一些,消息報到各家各戶的時候,少不得要有人疑惑。無它,鄭少奶奶雖然素來身子不好,可年紀實在是輕了些,才二十出頭呢,之前也沒聽說有什麼要命的大病,怎麼就一下子去了呢?君不見,東陽侯府那位老侯爺,從去年十月就報了病重,爲了讓他老人家看着孫男孫女們都成了親沒了心事,家裡快快的嫁了這個娶那個,結果他老人家這都拖了半年,天天拿人蔘吊着命,可到現在還沒嚥氣呢。倒是這位風華正茂的鄭少奶奶,一下子就這麼去了。
雖說已經有八個月的肚子了,鄭瑾仍舊讓人用轎子擡着回了恆山伯府。這下可把恆山伯夫人嚇了個魂飛魄散,連外頭來弔唁的女賓們都顧不上招呼,讓堂弟妹承恩伯夫人幫着維持一下,自己飛也似地進了屋裡,劈頭就罵女兒:“你是作死呢!這都快生了還敢挪動?就是你嫂子去了,你現在這樣也不用回來的。”
鄭瑾兩手扶着肚子靠坐在炕上,腰下墊着迎枕,正在歇息,見母親這樣急火火地進來,笑了一笑道:“娘不用着急,我沒事的。”
恆山伯夫人仔細打量一番,見女兒確實面色紅潤並無不適,這才鬆了口氣,埋怨道:“這時候回來做什麼呢?”
鄭瑾冷笑道:“可不就是藉着大嫂這事我才能回來麼。”
恆山伯夫人疑惑道:“又是怎麼了?”女兒自懷了孕後,在蘇家幾乎是說一不二。蘇太太雖然日日規矩不離口,但鄭瑾鬧過幾次腹痛動胎氣之後,恆山伯府請去診脈的太醫又說她肚裡應該是個男胎,蘇太太的婆婆款兒也就漸漸的擺不起來了。蘇銳雖然孝順,對鄭瑾有些做法頗有微辭,但蘇太太尚且軟了下來,他自然沒有什麼大由頭來挑剔,鄭琨又曾與他吃過幾次酒,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總之鄭瑾在蘇家該是過得舒舒服服的了,便是公主下嫁,想來也不過如此。
鄭瑾嘴角浮着冷笑,笑吟吟向一個丫鬟道:“給我倒杯茶來。”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恆山伯夫人看她這樣兒,就知道她要生事,不由得仔細打量了那丫鬟幾眼,見是當初在家裡時女兒屋裡的二等丫鬟香雪。因鄭瑾出嫁時,先是把大丫鬟碧桃送給了鄭琨做妾,又有一個丁香因冷玉如落水之時被髮落了,便將當時的二等丫鬟香雪挑上來,做了四個陪嫁大丫鬟中的一人。這香雪是外頭買來的,不過是因着模樣生得出挑,才挑了陪嫁過去,大家心知肚明,爲的是將來給蘇銳收房用的。
此時恆山伯夫人細看,果然香雪雖未開臉上頭,但那神氣已然與從前做姑娘的時候不同了,想是已經給了蘇銳的。想來也是,鄭瑾有孕之後,自然要給蘇銳收通房的,香雪模樣好,陪嫁過去就是爲了這個,選了她也是應當的,只不知道女兒又要發作什麼了。
香雪戰戰兢兢斟了一杯茶送過去,鄭瑾一邊與恆山伯夫人說話一邊伸手去接,忽然哎喲一聲,那杯茶已經潑了出來,滾燙的茶水大半潑在香雪身上,還有幾滴就濺在鄭瑾手上。
恆山伯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女兒有意將茶杯碰翻的,正在詫異,鄭瑾已經捂着手叫了一聲,指着香雪道:“小賤蹄子,想燙死我不成?燙死了我,你敢是想做正房奶奶了?來人!拖出去打她二十板子,狠狠地打!”
雖然是出嫁了的姑奶奶,但鄭瑾的脾氣誰人不知?當即就有兩個婆子進來,把哭喊求饒的香雪堵了嘴拖了出去,就在外頭噼哩啪啦打起板子來。
恆山伯夫人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沒經你的准許就——蘇銳他竟敢如此麼?”
鄭瑾冷冷一笑,還沒說話,外頭一個婆子已經驚惶失措地跑進來:“姑奶奶,香雪她,她出了好些血,奴婢瞧着像,像是有身孕了……”
“是嗎?”鄭瑾拿帕子按着自己被燙的手,風輕雲淡地道,“你哪隻眼睛看見她有身孕了?”
婆子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香雪肚子裡若有孩子,自然是蘇家的子嗣,這子嗣上是大事,所以才跑進來跟鄭瑾回報,但看鄭瑾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一時不敢說話了。倒是恆山伯夫人已經明白了什麼:“可是香雪她偷偷倒了避子湯?”
大戶人家的正房有孕,都會給丈夫安排通房或者侍妾去伺候,但在未生下嫡長子之前,這些人都要喝避孕湯藥,以免先生下了庶長子。鄭瑾就算叫香雪去伺候蘇銳,也絕對不會讓她懷孕,那必然是香雪偷偷倒掉了避子湯,想着懷孕呢。
鄭瑾笑道:“娘說什麼呢,香雪素來老實,連婆婆和夫君都這樣誇獎她,她怎麼會偷偷倒了避子湯呢?”突然變臉喝道,“只管打!”
能在內院當差的婆子自然都是精明人,聽了這話已經明白了。分明是香雪心大,悄悄斷了避子湯想着也趁這機會懷上。鄭瑾絕非什麼寬厚人,雖然允許蘇銳有侍妾通房,但大約是永遠都不許她們生出庶子庶女的。香雪雖然有了孕,卻不敢聲張,大概是想着胎氣穩了才透露出來,誰知被鄭瑾知道,這一頓板子下去,別說胎兒了,就連自己的命都未必保得住了。心裡想着,腳下不敢停,連忙出去叫接着打。一面又偷偷叫人去請了大夫來備着,以免萬一真出了人命不好看。
恆山伯夫人倒有些心驚,低聲道:“這,這若是被姑爺知道——”她也痛恨丈夫的侍妾們,灌避子湯的事沒少幹過,但實在沒有膽子硬生生把一個已經懷上的孩子打得小產。要知道不讓侍妾懷上並沒有什麼,只要正妻能生就行;可是已經在肚裡的再打下來,就是謀害子嗣了,即使是正妻,謀害丈夫的子嗣也是有罪的。
鄭瑾仰頭冷冷一笑:“我怎知道香雪有孕呢?她若是早對我說了,我自然不會打她,她自己不說,別人又怎知道呢?”眼神冷厲,“還用雞血染了褲子裝做月事來欺瞞我,她既有月事,又怎會懷孕呢?娘你說是不是?”輕嗤了一聲,“再說,蘇銳他敢!”
恆山伯夫人終究是覺得心裡不踏實,但看女兒面露疲色又不好再說什麼,正要叫丫鬟伺候女兒睡下,自己出來往前頭去招待賓客,就見鄭琨打簾子進來,見了母親和妹妹擰着眉頭道:“聽說剛纔打死了一個丫頭?”
“沒有打死。”恆山伯夫人將香雪的事講了,“想不到這丫頭心還挺大。”
鄭琨眉毛擰得更緊:“這事別說出去,就說香雪在這裡衝撞了貴客被責罰了,也不要讓她再回蘇家了。”
恆山伯夫人倒也同意:“是是,若被姑爺知道了終究不好。”
鄭瑾歪靠在牀上冷笑道:“他知道又敢怎樣?”
鄭琨沉了臉:“莫說混話。我且問你,妹夫跟許祭酒現今如何?”
鄭瑾懶懶道:“什麼如何?四時八節的禮數我也沒少過,一個舅舅還要怎樣?”
“胡說!”鄭琨眉頭擰得更緊,“早對你說過,許祭酒官聲既好,又是桃李滿門的人,妹夫就這麼一個舅舅,怎不多走動走動?何況許祭酒沒有兒子,族裡雖有侄兒,終究不如這個親外甥親,你正該多去孝敬纔是!”
鄭瑾最不愛聽這個。自從蘇銳跟她成了親,許祭酒跟蘇家來往也就少了,蘇太太帶着她去許家,許夫人也只是客氣罷了,並不親熱。鄭瑾是個什麼性子,哪有去俯就別人的,自然也就不去與許家親近,今日聽鄭琨這樣說,便冷笑道:“說來說去,原來哥哥是拿我去籠絡人呢?當初要把我嫁去西北,是爲了圖人家的兵權;如今又看上了人家的門生,真是打得好主意。”
“你還要說!”說起跟張家的事鄭琨就忍不住要發怒,“你瞧瞧張家少將軍如今是什麼樣子?再過些時候,怕這兩營軍都要歸他管了。”若是當初鄭瑾老實嫁了,現在鄭家可不是樂見其成?哪裡會像今日這樣擔憂兵權旁落呢。這喪事報到張家去,張家以冷玉如有身孕,不能進靈堂爲由,只派了管家過來厚厚送了份喪儀。喪儀再豐厚,難道鄭家是缺錢用嗎?此時要的是姻親,是助力!
鄭瑾不願再聽,揮手道:“哥哥有話,跟娘說罷,我要歇着了。娘叫人回蘇家送個信,就說我被香雪氣着了,身子不適不能挪動,就在家裡住着。”
恆山伯夫人還沒說話,鄭琨就怒道:“你真是胡鬧!難道還想在孃家生孩子不成?立刻叫人送你回去!”
鄭瑾支起身子尖聲道:“我回不回去,與哥哥你何干?蘇家憋都能憋死人的,我就不回去又怎樣?”
外頭還有弔唁的賓客,恆山伯夫人連忙勸道:“行了行了,琨兒你也少說幾句,你妹妹有身子的人呢。你快去前頭招呼人罷,我也該去了,讓你妹妹歇着些兒。”做好做歹把兒子弄了出去。
鄭瑾闔着眼歇了一會兒,身上重,睡着也不舒服,正想坐起來,卻聽見外頭有說話的聲音,豎起耳朵聽聽,卻是陪嫁的大丫鬟碧桐的聲音:“碧桃姐姐,姑娘剛睡着呢。”
鄭瑾正悶得慌,便提了嗓門道:“是碧桃麼?進來吧。”便見自己從前的貼身丫鬟穿着素衣進來,跪下磕頭道:“給姑奶奶請安。”
鄭瑾笑道:“起來罷。”端詳她道,“倒出挑得更好了,只是瘦了些。”
碧桃低頭道:“奶奶這一去,奴婢照看着小少爺,所以這幾日睡得少了些。”
鄭瑾不以爲意:“嗯。你如今也不用自稱奴婢了,哥哥給你擡姨娘了沒有?”
碧桃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低聲道:“奴婢怕是沒有這個福氣……想着求姑奶奶,讓奴婢自贖身罷。”
鄭瑾詫異道:“這是怎麼了?莫非哥哥對你不好?”上下打量碧桃,“你雖不如秦蘋,可她都死了,哥哥房裡比你好的也沒有幾個了……”
碧桃縮着肩膀道:“奴婢至今也沒福氣生養,說起來也要過二十歲了。且世子後頭還要娶新奶奶來,到時候更沒有奴婢站的地兒了。還求姑奶奶開恩,讓奴婢出去罷。奴婢這話若去與世子說,倒好像世子薄待了奴婢似的,奴婢從前是姑奶奶的丫頭,所以如今還求姑奶奶作主,與世子說一句罷。”
鄭瑾聽了也並不往心裡去,隨口道:“得閒我便替你說一句便是。只是哥哥也得過一年才娶新人呢,怎知你就沒了機會?”
碧桃小聲道:“姑奶奶不知道,因小少爺還小呢,必得有個人來照顧着纔好。所以過了三個月,世子就要再娶了。”
鄭瑾對秦蘋所生的那個孩子絲毫不感興趣,隨便點頭道:“原來如此,早些娶一個也好。哥哥是世子,這家裡也得有個主持的人,不知道母親看中了哪一家?”
碧桃低頭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聽說前些日子看中了——”小心瞅了鄭瑾一眼,“張少將軍的妹妹……”
鄭瑾撇撇嘴:“又是張家!難道離了張家就找不出人來了不成?”不願再聽碧桃說這話題,隨便擺了擺手,“你去罷,這事我想着了。”
碧桃連忙拜謝了退出去。碧桐跟她姐妹數年,方纔也聽見了她的話,不由得疑惑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就是世子不寵你,姑奶奶給你講個情擡了姨娘,錦衣玉食的也一輩子了。當初也是你想去伺候世子的,這時候再——不是我說話難聽,總歸是破了身的了——莫非你有中意的人了?”
碧桃強笑道:“從前是我糊塗,如今看着秦姨娘的下場,不覺得有些害怕,還是出去的好。”
碧桐聽了倒也點頭,因要伺候鄭瑾,只將她送到門口就算了。碧桃匆匆走回正院,進了那孩子的屋子,見孩子因外頭吵鬧聲至今不肯睡覺,便抱過來在屋裡慢慢走動,將鄭瑾方纔的許諾想了一想,又暗暗在心裡盤算了一番自己這些年的私蓄,心下稍稍安定。
走到窗口處,望出去就是從前鄭少奶奶住的屋子,此時那屋子門窗緊閉,窗櫺上糊着白紙,碧桃看着那雪白的一片,眼睛一花,像是看見窗紙上兩個影子靠在一起,看似親密,其實一個影子卻在給另一個灌藥。她趕緊用力眨了眨眼睛,暗暗唸了幾聲佛號,心想只要自己日後出去了,就不必再想起這事了……
綺年當然也要來弔唁。世子夫人的輩分擺在那裡,郡王府裡王妃自不必來,就讓她和秦採兩個兒媳一起過來,順便也看看秦蘋生下的那個孩子。秦蘋死時,東陽侯府以老侯爺身子不適爲藉口,只派了個管事嬤嬤走一趟也就罷了。倒是秦採對這個相處時間並不很久的遠房堂妹還有幾分憐憫,想着來看看她留下的那個孩子。
“世子妃,二少奶奶,請這邊來。”在靈堂上過香,與恆山伯夫人說過幾句安慰的套話,綺年和秦採就跟着丫鬟到了後面。
孩子養得不錯,白白胖胖的十分可愛,長相倒有五六分像秦蘋,並不太像鄭琨。秦採看了,不由得微微有幾分唏噓。一個庶長子,將來的日子說不準會怎麼樣。只是這種時候也不好久坐,說了幾句話就退了出來。
來弔唁沒有久留的,既看過了孩子,兩人也就告辭,走到二門處,卻迎頭撞見外頭一個年輕男子快步過來。因沒想到會有男人往二門裡來,這時候退開都來不及。好在都是出嫁的媳婦,非比閨閣女兒,只稍稍讓開些也就是了。倒是那年輕男子有幾分尷尬,立定了腳步行禮:“不知世子妃在這裡,恕在下衝撞了。”
綺年一瞧,原來是蘇銳,難怪尷尬呢。自打蘇家退回了她的八字,還真沒跟蘇銳碰過面。不過看蘇銳現在這樣子,年紀輕輕的眉間居然有兩道細紋了,這是有什麼事愁成這樣啊。
“蘇翰林免禮。”說起來因爲許茂雲的緣故,她跟蘇銳還是有拐了幾道彎兒的親戚,不過這會兒顯然是疏遠些更好。
蘇銳後退一步,讓綺年先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當初這門親事倒也並非是他自己盼望的——綺年他見過,生得也還出挑,只可惜父母早亡。若非有許祭酒做媒,他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他知道自己有才華,必然能高中,到那時自然可以尋一門更好的親事。只是許祭酒對他們母子照拂多年,又是親舅舅,親自出面做媒,他怎麼好拒絕?到了後頭她落水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別說是他,就是母親也猶豫起來了。
金殿高中,皇上親筆點了他做狀元郎,鄭貴妃保媒,他都不知自己當時怎麼就說出“未曾婚娶”的話來,雖說這也是實話,但……
綺年感覺到蘇銳的目光,轉頭朝他微微頷首表示感謝,正要踏出二門,一個小丫鬟不知從哪裡跑出來,慌慌張張地正撞在如鴛身上。帶路的鄭家丫鬟連忙喝道:“慌慌張張的亂跑什麼!衝撞了貴人,你有幾個腦袋?”
小丫鬟哆嗦着道:“香雪姑娘,香雪姑娘不成了……奴婢去告訴姑奶奶——”說着,一溜煙跑了。
蘇銳一怔:“哪個香雪?”
小丫鬟還未說話,鄭家丫鬟就將她喝斥下去了,陪笑道:“姑爺先進去罷,奴婢去送了世子妃和二少奶奶。”
蘇銳心裡着急,顧不上別的,忙忙就往裡頭去了。等進了鄭瑾的院子,正聽見裡頭鄭瑾懶懶道:“是麼,不是請了大夫來的?開幾貼藥吃吃就是了,這樣大驚小怪的做什麼?出去罷!”那小丫鬟慌慌張張地又退了出來。
蘇銳攔住她問道:“你說的哪個香雪,是伺候少奶奶的香雪?她怎麼了?”
小丫鬟哆嗦着嘴脣道:“出了好多血——”她才得十二歲,不知道什麼叫血崩,只是看見一灘血就嚇傻了。
蘇銳甩了她,幾步進了屋子衝着鄭瑾道:“香雪怎麼了?”
鄭瑾擡擡眼皮,看他這樣子,又是嫉妒又是痛快,慢悠悠道:“今兒她衝撞了人,我責了她二十板子,誰知道她居然有了身孕,竟然就打得小產了。”
蘇銳怔在當地:“她,她有了身孕?”
“是啊——”鄭瑾實在忍不住了,譏諷地道,“避子湯一直都讓她喝着,居然有了身孕,真是奇哉怪也!”
蘇銳對妻子多少也有了幾分瞭解,聞言登時明白:“你知道她有身孕還打她!”難怪今日一定要回府給嫂子弔唁,又把四個陪嫁的大丫鬟全部帶了回孃家。
鄭瑾嗤笑一聲:“夫君說什麼呢?她又不曾告訴我她有了身孕,我如何會知道?”低頭看着自己修剪整齊的指甲,閒閒道,“倒是可惜了,方纔聽說是身子太弱,血崩了。”
蘇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打鄭瑾有孕,就再不聽母親轄治了,母親又是個講規矩的,婆媳兩人沒少起過齟齬,全是他夾在中間受氣。且因孕中不適,脾氣更是暴躁,一天下來,吵得他連看幾頁書都少有時間。倒是香雪溫柔體貼,有時鄭瑾睡下了,便替他紅-袖添香,服侍他讀書作畫。有時他也覺得,鄭瑾雖則脾氣嬌縱,但肯把香雪給她,也不是嫉妒之人了。誰知道只這麼幾個月,香雪就被處置了……
“怎麼!”鄭瑾看蘇銳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怒火上衝,“心疼了?這小賤-人,瞅着空兒就勾引你,當我不知道呢?叫她喝着避子湯,她就敢自己停了,這樣的心大眼大,若是讓她生下個兒子,敢是要踩到我頭上來了?”
蘇銳也知道這是香雪糊塗了,但想到那溫柔體貼的模樣,忍不住道:“你惱她,灌藥把胎打了也罷,又何必非要置她於死地?我去看看她——”
鄭瑾將手裡東西一摔:“站住!看什麼看?你娘天天的跟我講規矩,我這裡才懷上,就忙不迭叫我給你安排通房。既這麼懂規矩,你倒說說看,這樣敢揹着主子私停避子湯想生長子的,該怎麼處置!”
蘇銳說不出話來。這樣的通房,多半的人家都是容不下的,也聽說過灌藥打胎的,發賣的,攆到莊子上去的,只是鄭瑾卻選了最血淋淋的一樣——活生生把孩子打了下來。看着鄭瑾有些扭曲的臉,不由得後背都生起寒意來。
鄭瑾看他這樣子就有氣,恨恨道:“還跟我講規矩!你將來還要靠着我爹爹和兄長——”正說到一半,忽然肚子疼起來,頓時再顧不上跟丈夫爭吵,驚惶失措叫起來,“我肚子疼!快,碧桐快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