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塵埃落定又生變

190塵埃落定又生變

大長公主不由得有些後悔起來。倘若現在他們不是身處冷宮附近,那麼只要她的宮人高聲一喊,自然會有侍衛過來。到時候看見郡王妃拿簪子頂着大長公主,無論如何綺年都逃不過一個罪名。可是現在——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爲了避免引起懷疑,她身邊的人也不多,且都是些女子,縱然會些拳腳,這會兒也來不及救她。

隨侍的宮人裡已經有機靈的想悄悄退後溜走,綺年冷笑一聲,手起簪落,在大長公主脖子上劃了一道:“往哪兒走?”其實她的手也在抖,即使活了兩輩子她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殺人的事那是想都沒想過,更別說親自動手了。但此時此刻,她但凡有一點兒膽怯手軟,不光是自己死如鴛死,恐怕整個郡王府都會被人端了!

那簪子外頭包的白銅尖果然銳利,這麼一下子劃下去,大長公主脖子上就多了一條血痕,疼得她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那個想溜走的宮人立刻像釘子一樣釘在了原地。片刻之後,如鴛被人架了過來,額角上被砸破了一塊,昏暗的宮燈光線下也看得出來滿臉是血。

“讓她過來!”綺年冷冷地吩咐,萬幸人沒有死,看來當時這些人只是想把她打暈了先帶下去,並沒想立刻殺人。帶利刃進宮,即使是大長公主之尊也不容易,總共這四五個宮人裡頭也就有一個拿了把刀子。

“你先把公主放開!”

綺年的答覆是又在大長公主脖子上劃了一道:“再磨蹭我就要她一隻眼睛!大長公主身份這樣尊貴,一隻眼睛換我這丫鬟一條命,我的丫鬟也死得不冤。”

如鴛頭還有些昏,腦子卻明白,接口便道:“王妃說的是,奴婢一條賤命死了不算什麼,能拿大長公主一隻眼睛陪葬,奴婢值了!”說着,竟然是掙扎着就要往那宮人手中的刀子上撞。

抓着如鴛的宮人本還想用如鴛來威脅一下綺年,現在看如鴛這樣奮不顧身,只怕萬一這丫頭真死了,大長公主的一隻眼睛就保不住,只得鬆了手讓如鴛過去了綺年身邊。

綺年心裡稍稍定了一下,環顧四周,除了不遠處冷宮黑黢黢的宮殿像頭沉默的怪獸一樣蹲在那裡之外,有光的地方一概離自己遠得很,且通往那裡的路也都有意無意地被人擋住了。

“你們都退後,退到那邊路口去!”綺年拖着大長公主往後也退了幾步,如鴛不知從哪裡撿了一聲石頭攥在手裡,另一隻手捏着自己的硬銀簪子,狠狠瞪着對面。

大長公主嘶啞地道:“都退後。”她把轎輦擡到冷宮這裡來,就是因爲不能驚動人。城外那些假流民,還有京城內這些日子時常發生的偷盜事件,都已經把皇帝的注意力完全引向了宮外。她需要藉着這個機會,在今天晚上就悄悄地控制住皇帝皇后,還有東宮!齊王手裡兵力不足,鄭家的勢力又被瓜分,想要打硬仗來逼宮根本沒有勝算,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皇帝駕崩,太子身亡,然後由內宮宣詔,齊王登上王位。

說起來她本不應該現在就對綺年動手的。按計劃,她應該等今晚守歲宴之後再動手。明日一早,外命婦們都要入宮朝拜皇后和太子妃,那時候再把這些人扣作人質,不怕大臣們不賓服!可是方纔她在宮門外看見郡王府的馬車之時,那股火氣是壓也壓不住。那馬車裝飾華麗,正是王妃才能用的!王妃,自己的女兒如今被關在丹園裡冷冷清清地受苦,這個鄉下來的丫頭片子卻能乘着這樣的馬車入宮守歲!

大長公主這一輩子過得可算順風順水,在宮中得父皇疼愛,駙馬都是她自己挑的,嫁人之後老東陽侯跟她雖然算不上伉儷情深,可礙於她的身份也並不敢隨意納妾,只有兩個打小伺候的通房丫頭撐撐面子。當初這兩個通房也曾有孕,但只生下一個庶女還早早過世,如今這兩子一女都是自己親生,在秦府可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說唯一不遂心意的,就是秦王妃這個愛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在嫁人之後,卻過得不那麼順心。

從前也就罷了,秦王妃熬死了老王妃,在京城裡坐定了賢惠的名聲,前頭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又不成器,眼看好日子已經唾手可得,偏偏趙燕恆來了個大反轉,再加上娶來了一個滑不留手的野丫頭,竟讓秦王妃一下子就走上了下坡路。不僅世子位沒替趙燕平謀到手,自己倒落了個被禁足的下場。有此種種,讓大長公主如何能不恨?倘若不是因此,她又何必要支持齊王呢?

不過這會兒,大長公主開始後悔自己不該衝動了。誰想得到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丫頭片子能有這狠勁兒!她實在不該打草驚蛇的。抓一個周綺年不要緊,若是因此驚動了皇后等人,弄砸了齊王的計劃,那就大家都完了!只要齊王控制了內宮,那時候她想怎麼整治周綺年不成呢?實在不該太過着急的。

只是現在說後悔也來不及了,大長公主咬了半天牙,終究是沒有那個狠勁敢跟綺年同歸於盡。眼看着勝利就在前方,她還想看着郡王府改換門庭,看着親外孫當上郡王,看着女兒重新風光自在,怎麼捨得就去死呢?

宮人和內監們只得退後,綺年看看距離差不多了,轉頭對如鴛簡單地說:“砸!”

如鴛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毫不猶豫了舉起手頭的石頭對着大長公主的頭就砸了下去,大長公主一聲沒吭就軟了下去,綺年把她往地上一扔,拉着如鴛轉身就狂奔向冷宮。後頭的宮人們大驚失色地趕過來,少不得先看看大長公主究竟有沒有一命嗚呼。

如鴛倒真是很想把大長公主直接砸死,但她畢竟手勁兒有限,大長公主被人搖晃了兩下就悠悠醒轉,只覺得頭上劇烈地疼,稍稍一動就噁心欲吐。不過此時也顧不得別的,啞着嗓音道:“快追!”

已經有兩個較爲機靈的宮人追了上去,但是黑暗之中也看不太清楚,只看見綺年和如鴛徑自奔向冷宮大門,直接推開門就衝進去了,頓時心中暗喜。倘若兩人逃到路邊花叢之中,那倒一時難以找尋,且也怕二人趁機溜走;倒是這冷宮,院子既不大,院牆又高,只要把住了大門,不怕兩人能飛上天去。當即一人把住,一人回來報信。

大長公主被如鴛砸成了輕微腦震盪,只能躺在轎輦裡,聽了回報便咬牙道:“拿着公主府的腰牌進去,把冷宮裡的內監也叫起來搜,就說有刺客行刺!”看守冷宮的這些個內監都是在宮裡不得意的,並沒機會見識貴人們的模樣,只認得腰牌。就算到時候周綺年那賤丫頭說出自己是郡王妃,說出齊王作亂,這些內監們也不敢相信不敢管,只會裝聾作啞關起門來睡覺罷了。這也是她爲何要把綺年騙到這冷宮處來動手的原因之一。

只是大長公主的人衝進去之後,把整個冷宮的人都驚動了起來,關上大門搜遍了每一個角落,也沒找到綺年和如鴛。

“公主,院牆都是完整的,她們不可能跑了,奴婢們再搜一次。”

“時候已經不早了。”大長公主又是急又是怒,“沒用的東西!”才一聲音高些,立刻就頭痛想吐,“留下兩個人守着大門,只要——明日再來搜也使得!”不過是讓她多活一晚罷了,“給我收拾一下,只說忽然頭暈下轎時摔了一跤,別讓人起了疑心。”一切都要安靜地、悄悄地來,她們不能控制住所有的宮妃,因此只能不驚動那些低等的宮妃,等大局一定,她們再怎麼鬧也不頂用了。

“公主!”大長公主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宮人已經指着一處變了臉色,“起,起火了!”

沒錯,是起火了,而且火勢還不小,即使在夜色中都能看見黑煙騰騰,更不必說那躥得半天高的火苗子了,通紅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天,隱隱能聽見嘈雜的喊叫聲。大長公主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此時順着夜風已經有聲音傳過來,開始喊的是走水了,後頭就隱隱聽見“有刺客”的喊叫聲,並且這種聲音,越來越大……

大長公主臉色漸漸有些發白,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上心頭,她哆嗦着嘴脣半晌才迸出一句話:“快去救火,讓他們安生些!”走水了?有刺客?這火燒得半個京城都能看得見,外頭的人——是不是都被驚動了?究竟是誰放的火!

這火當然是綺年和如鴛放的。兩人一進冷宮就直鑽院中的假山洞裡。外頭有積年的藤蘿垂掛下來,半遮着那個僅能容人的小洞,還一直伸進了洞內。山洞極小,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藏不住什麼,因此即使是每日要從這裡經過的內監宮人,還有進來搜查的大長公主府的人,也忽略了山洞裡那灰撲撲的地面其實是可以掀起來的,而下面就是一條簡陋的通道,人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半坐着往前爬。

通道的那一頭果然通往御膳房,綺年才小心地推開一點出口處的蓋子,就聞到一股很不好聞的味道。這裡是御膳房堆積那些垃圾的地方,一股說不出的氣味撲面而來,簡直能把人頂出去。但也正因如此,這裡雖然有來往的人,卻都是匆匆而過,沒一個會注意到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地面上露出一條縫。

御膳房里正忙得熱火朝天。綺年仔細地把那一排房子看了一會兒,跟如鴛耳語了幾句,如鴛立刻從垃圾堆邊上拎起個破笸籮來,順着黑影裡低頭往那邊走了。她身上穿的是婢女的服色,雖然不是宮裝,但樣式上相差不大,即使有人偶然瞥眼看見了,一時也不會特別注意。

片刻之後,御膳房那一頭就響起慌張的尖叫:“走水了,走水了!快來救火呀!”

皇宮裡最怕的就是走水。這個年代可沒有救火車或者乾粉滅火器之類,全靠人力從儲水之處提水來澆,一旦燒起來撲救不及時就是大難。何況今夜西北風颳得不小,本來就是天乾物燥之時,燒起來恐怕會綿延一片。因此如鴛那裡剛剛叫了兩聲,根本還沒有看見有火苗冒出來,御膳房的人就已經哄地亂了起來,不少人丟下了手裡的活計衝出來要去滅火。

綺年趁機拔腿就進了廚房。今夜是宮宴,御膳房的竈頭上全都點着火,大部分人跑出去“救火”,廚房裡頓時空了。綺年二話不說,抓起屋角的麻油就往地上潑去。如鴛那邊只是調虎離山,根本沒有機會放火,因此全都要靠她了。

“你是什麼人!”門口傳來一聲驚呼,一個御膳房的宮婢站在門口,驚駭得眼都直了,“你,你要做什麼!快來人——”還沒等她叫完,呼地一聲火已經躥了起來,藉着那些麻油,火舌躥起半天高,直接舔上了屋頂。

“我是郡王妃!”綺年手裡抓着一根燃着的木柴大步出來,厲聲喝斥那宮婢,“宮內有刺客,快點火示警!”

那宮婢駭然地睜大眼睛看着綺年。她一個小小宮人,哪裡見過郡王妃這樣的貴人,但綺年頭上那彰顯身份的七尾鳳釵她卻是認得的,因這東西品級不到是斷然不能戴的,否則就是僭越大罪。而且綺年身上華貴的衣飾擺在那裡,光那耳朵上墜着的一對珍珠就有龍眼核大小,且是稀罕的黑色,光澤瑩潤寶色流轉,可見身份尊貴,那宮婢張了張嘴,卻硬是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綺年哪裡顧得上她,直接又躥進了另一間廚房裡。此時衆人才發現原來是這邊起火,又都跑了過來。綺年一邊從廚房裡弄了麻油澆在破布上做成火把,一邊厲聲道:“你們都聾了嗎?宮裡有刺客潛入,你們快些給我喊哪!若不出聲,回頭皇上受了驚,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只要喊了,有什麼事本王妃承擔!”

這些宮人們簡直是大眼瞪小眼,哪裡跑來的這麼個人,一邊點火一邊吆喝有刺客。他們欲待不信,可是綺年有句話說得好,若萬一真有刺客傷到了皇上,他們就是知情不報,那是要殺頭的!若是喊了——橫豎大家都看見有這麼個女子,還自稱是郡王妃——於是衆人遲遲疑疑地都喊起來:“來人哪,有刺客!”

混亂之中,綺年和如鴛已經把其餘的幾間房子都點着了。西北風呼呼地颳着,火苗順着御膳房的屋子蔓延開去,一路順風燒向東邊的宮妃所居之處,頓時引發了越來越多的喊聲:“走水啦!”

如鴛臉上被薰得黑一塊白一塊的,喘着氣跑過來拉住綺年:“王妃,現在怎麼辦?”

“去東宮!”綺年一咬牙,指着御膳房的宮人們厲聲道,“如今有人造反,你們立刻跟我去東宮護駕!到時候刺客伏法,你們就都是有功之臣,定有重賞!倘若不去,就與刺客同罪!”她一邊喊,一邊心裡也七上八下的。總共只有她和如鴛兩個人,倘若這些宮人不聽她的,甚至反過來說她是縱火犯要把她抓起來,那真是容易之極。

好在這些宮人此時也是全無主意,聽見什麼與刺客同罪早就慌了,而且綺年頭上那枝七尾鳳釵起到了很大的震懾作用,這些人本來對今晚之事不知情,也有些聽說過今晚確實有郡王妃入宮的,因此根本就沒想過把郡王妃怎麼樣,只是聽說要去護駕,心裡都有些害怕。有膽大的便囁嚅道:“王妃,奴婢們只怕沒有這個本事……”

“並不要你們去跟刺客拼殺。”綺年今晚算是人急智生了,假話都不帶打絆兒的,“你們統統點上火把跟我走,只要宮裡都驚動起來了,刺客哪裡還敢下手!”

宮人們聽這話倒是合情合理,於是紛紛點了火把,綺年又叫她們人手一瓶麻油,帶着就往外走,預備去外頭放火。

此時御膳房已經燒得照紅了半邊天,綺年帶着一隊人才走出不遠,已經有侍衛包圍了上來:“誰在喧譁!”

綺年一聽就覺得不大妙。這火都燒成這樣了,侍衛就算不說來幫忙救火,至少也要問句“如何走水了”吧?怎麼一張口就是“誰在喧譁”?

“是郡王妃——”走在前頭的一個宮人下意識地想把綺年推出來,不想那侍衛才聽了這一句,立刻變了臉色,一刀砍過來,便將那宮人砍倒在地,大喝一聲:“竟敢縱火造反?統統拿下!”掄刀就砍了過來。

這是齊王那一邊的!綺年腦子裡閃過這句話,立刻高喊:“這是刺客!用油潑他們!”率先把手裡的麻油瓶子和火把一起扔了出去,隨即轉身就跑。

此時宮中已經四處都起了喧譁之聲,一衆宮人潑過去的油和火把雖則也燒到了幾個人,但更多的卻是被這隊侍衛躲過,甚至有些人還沒等到把火把扔出去就被砍倒在地。如鴛護着綺年,臉色煞白:“王妃快找地方躲起來,奴婢去引開他們!”

“不!一起跑!”綺年咬牙狂奔,“宮裡不可能全是他們的人,說不定等下我們就會遇到救兵!”

可惜這世上的事兒,往往是事與願違。綺年記得自己從前也看過宮鬥劇,裡面的宮妃們跑得都很快,後面的侍衛和太監們追都追不上,可是到了她這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侍衛們身高腿長,衣裳又方便行動,一步頂她兩步。纔不過跑了二三十步,後頭的侍衛已經追上來將她們團團包圍住了。

綺年一咬牙,轉身瞪着他們:“你們想造反嗎?想給齊王賣命嗎?你們知不知道外頭皇上有多少兵馬?只要皇上的人進來,你們統統都要滅九族!自己死了不要緊,別把家裡人也連累了!”她現在只想拖延時間,只要宮裡鬧起來,把齊王的所作所爲擺上了明面兒,他就成功不了!可是——眼前這隊侍衛人數雖然不多,下手卻極狠,御膳房裡的宮人已經被全部砍倒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個活着的,恐怕這些人是齊王的鐵桿,那即使今天皇帝能獲勝,她大概也難逃一死了。

瞪眼看着刀上沾血的侍衛,綺年在一剎那間心裡掠過了無數的念頭:郡王府裡的一兒一女,還那麼小;吳家的舅舅舅母,年紀已大;韓嫣、冷玉如、許茂雲這幾個好友會哭的吧;最後,是趙燕恆的臉。

綺年一直覺得她和趙燕恆之間感情平穩,卻缺乏一點激烈的,能讓她感覺到傾心相愛的感情。這樁婚姻對她來說更多的是一種經營而不是享受,即使已經生兒育女了也是如此,能與趙燕恆在婚前就相識並且多少有些瞭解,她已經很滿意了——這個時代,還能強求什麼呢?

可是就在這一刻,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她忽然極其強烈地思念起趙燕恆來。不是指望着他來救自己,而是遺憾在死前不能再見他一面。在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細水長流的婚姻生活一樣能培養出深厚的情感,雖然沒有天雷勾動地火那樣的激烈,卻是相互商量共同經營打下的堅實基礎——她對趙燕恆,是愛的,就在這些年的生活當中,他們已經漸漸的合爲一體,不可分割。

刀揚了起來,如鴛尖叫一聲擋在綺年身前,不過這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不過是先死一分鐘半分鐘的事罷了。綺年閉上了眼睛,實在是不大甘心啊,她今年才二十歲呢!

颼地一道銳物破風之聲,綺年聽見一聲沉悶的慘呼,但並不是如鴛的。她睜開眼睛,恰好看見那名爲首的侍衛在她面前栽倒下去,背後露出一截箭桿,刀已經砍到如鴛的肩頭,卻無力再繼續。

綺年愕然舉目,圍在周圍的那些侍衛已經接二連三地慘叫起來,不過綺年都沒看見,她只看見在火光映照之中,趙燕恆站在那裡,手裡握着一把弓。火光映亮了他的臉,那眼神中深刻的驚恐焦急擔憂,還有一絲總算及時救到人的慶幸和狂喜,會永遠刻在她的心裡……

老實說,直到這場宮變平定之後,綺年對內幕和過程都不是怎麼很清楚。趙燕恆不肯再有一句話一件事讓她想起那天晚上恐怖的場面,生怕她嚇壞了,而她自己也不是很想弄明白——生死關頭啊,她做了兩天的噩夢,也實在不願意去回想了。

不過,這件事鬧得那麼大,她就是不想聽也能聽到的,尤其是,皇上特地下了一道旨,裡頭羅列了一堆什麼智勇雙全,忠心耿耿的詞彙,最後賜了她一堆金銀田地,還賜了郡王府一個正四品指揮使的頭銜,聲明是蔭封她的兒子。當然了,器哥兒將來是郡王府的世子,這個頭銜多半用不着,倘若將來綺年再生下一個兒子,拿着就有用了。

如鴛那天到底是受了傷,最後那一刀雖未砍實,卻也傷入皮肉,須得好生將養一段日子。綺年倒是毫髮未傷,但趙燕恆好像覺得她得了不治之症似的,不但請來太醫替她診脈開藥,還不許她出郡王府一步,恨不得將她按在牀上整天地躺着。

韓嫣和冷玉如不約而同地都衝到了郡王府來。

韓嫣是從宮裡吳知霞那兒得的消息,當天火燒起來之後,東宮被人圍了,金國秀把幾個孩子藏了起來,帶着宮裡的嬪妃們要開宮門拖延時間,有兩個小承徽嚇得想逃,被當場灌了藥。吳知霞在這時候顯出了吳家人的教養,儘管也嚇得手都涼了,卻硬是挺着背跟在金國秀身旁,一步不退。不過事一平定,她就病倒了,嚇的。但這回一病倒,別說太子,就連皇后都親自來探視,誇讚她不愧一個“惠”字云云。

至於冷玉如,卻是從丈夫張殊那裡得的消息。原來齊王果然打的是聲東擊西的主意,城門外頭那些假流民,不過是爲了讓人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城外而已。結果那天晚上,張殊正帶着人嚴密監視假流民呢,就見宮裡頭起了火。這一起火,假流民們全部動起來,還有京外鄭家老二也帶了人來,結果被張殊截個正着,大砍大殺戰了一夜。

“聽說你是除夕就進了宮的,我已經嚇個半死,又聽他說是你放的火——”冷玉如拍着胸口,“哎喲我的天,你,你可真是——幸好不曾受傷!”

韓嫣知道得更多一點,低聲問:“聽說秦家也參與了,你們府上那位老王妃……”眼睛往丹園方向一瞟。

綺年冷笑。何止是秦家。那天晚上趙燕平就跑到王府來了,帶了東陽侯府的家丁,想要衝進來。守門的侍衛早得了吩咐,只讓他進,卻不讓那些家丁進,兩邊就在門口打了起來。秦王妃也趁機要往外跑,只是被昀郡王留下的幾個婆子牢牢制住。魏紫卻趁亂跑了出來,竟然帶了幾個人想摸到節氣居來把孩子弄走,不過被眼睛都沒敢合的如鸝小雪等人發現,全部扣了下來。

“侍衛們死傷不少,礙着他三少爺的名頭不好下殺手,如今人逃了,不知逃到了哪裡去。秦氏被關在自己房裡,父王已經說了,看皇上要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秦家謀反,秦王妃卻是出嫁女,要看皇上究竟會不會罪及出嫁女了。一想起秦王妃那個時候還想着害孩子們,綺年就恨得牙根癢。

“王妃,二奶奶來了。”如菱打起簾子,秦採慢慢扶着丫鬟銀杏的手走了進來。

韓嫣和冷玉如有眼色,彼此見了禮就告辭了,留下這妯娌兩個說話。秦採倒有幾分不安:“我來的不是時候了。原該早些過來看望嫂子,因這幾日身子不好……如今看嫂子氣色不錯,我也放心了。”

“勞煩弟妹了。”綺年注意到秦採神色憔悴,眼睛還是紅腫的。說起來,在這次大亂之中,除了自密道潛入宮裡護駕的周鎮撫和趙燕恆之外,就數趙燕和帶着五城兵馬司他那一部分的人馬頭一個攻破宮門進宮救駕的功勞大,搞不好這五城兵馬司以後他就要全管了。可是這邊兒丈夫立功,那邊兒自己孃家卻造反。雖然說秦採的父母是秦府二房,也並沒直接參與造反,可是大家都姓秦,大哥造反弟弟自然跟着連坐,如今全部下了大牢了。

綺年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好。秦採人是不錯,可是說到秦家,那她真是隻有呵呵呵了。不過,綺年很快發現秦採的手有意無意總是護在小腹上:“弟妹這是怎麼了?莫不是——”

秦採強打精神:“是,剛剛診出來的,有了一個多月身孕,只是胎氣不穩。”本來應該是雙喜臨門的事,卻因爲孃家弄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這胎氣如何能穩呢?

“那弟妹定要仔細養胎,這總是件喜事。”綺年這說的是真心話,就爲了這個不生孩子,魏側妃那臉拉了幾年了,秦採也真是難做。不過恭喜完了綺年纔想起來,糟糕,好像秦採也是秦家的出嫁女,倘若皇上怒起來——不過有趙燕和的功勞,秦採應該不會加罪罷?不過她的孃家倒了,魏側妃會是個什麼反應,還不好說。

秦採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又叫銀杏出去。綺年會意,把丫鬟們也遣了出去,秦採這才把聲音壓得很低:“嫂子,這幾日燕和聽說了件事,讓我回來問問嫂子——聽說有人在傳,宮裡那個洛承徽是嫂子送進去的人,就是從前嫂子的丫鬟,她——她是父王的私生女!”

“什麼!”綺年的臉色唰地變了。洛承徽,就是洛紅,她是昀郡王的私生女?

“據說,是——”秦採這話真難出口,“是祖母被收押的時候嚷叫出來的。若是,若是真的——那太子……”

綺年瞬間就想明白了。大長公主這是看着大勢已去,存心不讓太子好過了。倘若洛紅真是昀郡王的私生女,名分上來說她就是太子的堂妹,太子收自己的堂妹爲妃嬪,即使他不知情,這也是大大的亂倫之罪,如何還能做這個太子呢?而洛紅等於是她送去的,不要說這個亂倫的罪裡有她一個始作俑之過,就是太子難道不恨她嗎?大長公主是有多恨她和趙燕恆啊,竟然臨死也要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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