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孫姨娘教女拒親
“你這是跑去哪裡了,怎麼去拿個點心也費了這些時候?莫非是廚房不方便?”綺年看如鸝提着食盒回來,不由得輕輕埋怨了一句。若是她自己在屋裡,也用不着什麼點心,爲要招待冷玉如才準備的。只這時間也太久了些,幸而是冷玉如未到她就先叫如鸝去廚房了,否則等點心上桌,冷玉如茶都喝過三巡了。
如鸝吐吐舌頭,憨笑道:“奴婢在廚房裡遇了孫姨娘,說今兒有新鮮的蓮藕,叫奴婢稍等,廚房正在做藕粉桂花糖糕。奴婢想着冷姑娘喜吃那個,就等了這一會兒。”一面說,一面打開食盒拿出四碟點心,果然有一碟新鮮的藕粉桂花糕。
綺年不由得笑了,輕輕推了冷玉如一把:“這丫頭記性倒好,還記得你愛吃這個。”
冷玉如微微一笑,叫聽香:“拿個荷包給如鸝,她記性可比你好。”
聽香一邊拿荷包一邊笑道:“周姑娘這可把奴婢害了,以後我家姑娘不要奴婢了可怎麼辦呢?”
綺年還沒攔,如鸝已經擺手笑道:“冷姑娘可別臊我呢,不過是拿個點心,再要討賞我們姑娘就該打我手板子了。冷姑娘跟我們姑娘好好說說話兒,奴婢下去了。”
到了外屋,如燕在那裡煽着小紅泥爐燒水準備沏二道茶,瞧了如鸝一眼低聲笑道:“果然有長進了,我還真怕你接了那荷包,姑娘就不好跟冷姑娘說話了。”
如鸝頗有幾分得意,笑道:“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要你說?冷姑娘是姑娘什麼人,怎能要她的賞?”說着拿火鉗去加炭,一伸手,袖子裡掉出個小荷包來。如燕看着眼生,眉頭一皺:“這是誰的?”
如鸝趕緊撿起來:“是孫姨娘硬塞了給我的,我本不要,只是不好在廚房門口拉拉扯扯的。裡頭是一兩的銀錁子,一會兒冷姑娘走了我再告訴姑娘。”
“孫姨娘的?”如燕眉頭皺得更緊,“孫姨娘爲何給你銀子?你怎的又隨便接人的東西?”
如鸝嘟起嘴道:“我哪裡是隨便接。再說,那時候二舅太太和大舅太太都賞過呢,孫姨娘的賞怎就不能接了?”
如燕恨得戳她額頭:“姑娘不是不讓咱們接賞錢,你也看接誰的。遇上府裡有什麼喜事,或者舅太太們叫做個活,賞下來的東西你儘管接。可是孫姨娘——你且先說說她爲何給你銀子?”
“孫姨娘跟我問起韓家的事。”如鸝還不怎麼服氣,“我也只照實說話,並沒多說別的。”
“哪個韓家?”
“就是韓嫣姑娘家裡。”
如燕倒奇怪起來:“孫姨娘作甚問你韓家的事?”
如鸝也不知道:“我哪裡知道。大約是那日韓公子來了,孫姨娘瞧見了罷?”
如燕恨鐵不成鋼:“你都不知孫姨娘問這些做什麼,就都與她說了?”
如鸝不服氣道:“我又沒有說謊,這些事又沒有什麼,自然就說了。且我也注意着呢,孫姨娘若問我韓家公子與姑娘有什麼交情,我自會小心。可她只問韓家有些什麼人,韓大人是做着什麼官,韓家姑娘平日裡穿什麼戴什麼,這些難道不能說?”
如燕想來想去,確實也覺得這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只是她比如鸝大了半歲,人也沉穩得多,總覺得孫姨娘突然問起完全陌生的韓家着實有些奇怪,想了半日突然有些明白:“難道孫姨娘看好了韓公子?”
如鸝不解道:“什麼看好?”
再說下去就涉及吳知雯了,如燕不敢再多說,只道:“沒什麼,這水要開了,一會兒好給姑娘送進去。這銀子的事,你必得好生與姑娘說明纔是。你今兒在廚房呆了這許久,就是爲了這事吧?下次再爲得賞錢耽擱差事,小心我回了姑娘打你手板子!”
如鸝叫屈道:“我哪裡會爲賞錢耽擱差事!着實是聽孫姨娘說正在做藕粉桂花糕,想着冷姑娘愛吃,且人還沒過來,所以纔敢在那裡等的。孫姨娘也是看我在等着,纔過來與我說話。那糕一做好,我提着就過來了,孫姨娘還有話要說,我都沒理她呢。”
如燕失笑道:“行了行了,你總有道理。只記着差事纔是第一要緊就行了。再說下去,叫冷姑娘聽見了不好。”
綺年和冷玉如在屋裡炕上對坐着吃點心,冷玉如看綺年頻頻看她卻不說話,不由得一揚眉:“有什麼話直說就是,跟我扭扭捏捏的做什麼?”
綺年嘆了口氣:“還真是有話與你說,又……”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韓大哥來我家後,我大舅母就與我打聽韓家的事了。”
冷玉如臉色頓時蒼白起來。綺年看她這樣子,忍不住嘆氣:“我大舅舅是個愛才的人,我不說你大約也明白。只是你——”
冷玉如垂頭片刻,苦澀一笑:“我怎樣?從前我爹爹看我與你們交好,不是沒打過韓家的主意,只韓伯父哪裡看得上我家?如今倒好,鄭姨娘常跟我爹爹說,靠着恆山伯府,我將來必能攀一門好親事,萬不能隨便許出去。你聽聽,這正是要待價而沽呢。韓伯父雖好,只那官位,如今倒是我爹爹看不上了。我這心思也不瞞你,只我自己也知道,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你既想明白了,就該放下才是。”綺年自己都覺得這話實在蒼白無力。真正的感情投入,哪裡是說抽身就抽身的?
“我知道。”冷玉如振作了一下,“吳伯父是有眼力的,韓大哥人好,韓家家風又正,人口又輕省,不是我說,你家那位表姐那般脾氣,若能嫁到韓家倒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呢。”
綺年笑起來:“你這嘴呀——不過我那位表姐確實心氣太高,倒是舅舅是實在疼女兒的。”
冷玉如點頭道:“我看你舅母對你也親近,將來倘若他們能照這樣也給你尋門親事,便也是你的福氣了。”
綺年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坦然點了點頭:“正是。但願我們三人將來都能有這福氣。”兩人相視一笑,不再說這話題,又聊開了別的閒話。
冷玉如猛想起一事:“對了,我聽說,那日在大明寺的兩個假和尚死在獄裡了。真是活該!”
綺年卻皺起眉:“死了?你怎麼知道的?”
“我二哥如今在天牢當個小差,回來與我說的。”冷玉如嗤笑了一聲,“鄭姨娘聽說我險些被盜匪劫了,險些將那假和尚祖上十八代都罵過了。只她不是怕我出事,而是怕我萬一真被擄了,名聲也就完了,日後便休想再拿去換什麼好處。”
“是怎麼死的?”
冷玉如不在意道:“說是受刑不過死的。我二哥說這也是常事。這等意圖劫持富家女眷的盜匪,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綺年卻把眉頭皺得更緊。總覺得哪裡不對,她明明已經跟趙燕和說了那道傷疤的事,怎麼這兩個人這麼輕易就死了呢?是自己認錯了,還是這個假和尚在兩地出現只是湊巧?又或者內衛就是想搞死這兩個人?
算了。想也想不明白,綺年索性把事拋到了腦後。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小孤女,幹什麼費腦子去想跟皇帝有關的事?只要這兩個人不會被放出來報復她,那死了也好。這時代劫持一個未婚女子,其實也跟殺了她沒兩樣了。名聲一壞,小戶人家還好說,若是在有些規矩森嚴拿人不當人的高門大戶,沒準就被逼着出家或者“被病故”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冷玉如也不好久坐,便起身告辭。如燕將人送出去,如鸝便覷了個空子進來,拿出孫姨娘給的荷包,將此事與綺年說了。
“這樣的話你能不說麼?”綺年真是有點頭疼。固然如鸝說的話裡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但焉知別人是打着什麼主意呢?
“姑娘,我省得,我說的都是——”如鸝眨着眼睛要分辯,卻被綺年一句話打斷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在蜀素閣裡呆着吧,凡要出這院子的事,都讓如燕或者湘雲珊瑚去做。”跟如鸝說不明白,還不如直接把人拘上,叫她長點教訓,知道知道以後不能亂說話。而且孫姨娘這人不是個省事的,綺年自己都跟她極少說話。
如鸝呆了:“姑娘,奴婢做錯什麼了?”
“做錯什麼?”綺年面如寒霜,“什麼時候你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就可以出去了。下去吧。有空多做些針線,其它的不用你管。”
如鸝趕緊跪下:“姑娘,奴婢做錯了什麼,姑娘只管教訓——不然奴婢這就把荷包還給孫姨娘去?”
“我現在就是在教訓你。”綺年真被氣得頭疼,“早就告訴過你,你這張嘴收着點收着點!這天下只你會說話是嗎?你既管不住你這張嘴,我替你管。你也別在這裡跪着,我看着心煩!”
如鸝愣了一會,才發現綺年是來真的,哭着下去了。綺年煩悶地揉着太陽穴,如燕悄悄進來,替她按摩了片刻,小聲道:“姑娘,這次拘拘她,她總該也得着教訓了。其實她對姑娘是忠心的,就是——”
“我知道。你們兩個我都是信得過的,可是她這張嘴根本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綺年轉頭看着如燕,“我問你,倘若是孫姨娘問你韓家的事,你會怎麼答?”
“奴婢會說不甚清楚,讓姨娘來問姑娘。”
“很好。那你爲什麼要說不甚清楚呢?”
如燕想了一想:“奴婢也——說不太清楚。只覺得不知孫姨娘要做什麼,奴婢淺見,怕說錯了話,不如讓她來問姑娘。”
“這就是了。你知道自己見識不足,這就是謹慎。別說你了,連我都不知道孫姨娘要做什麼。倘若她來問我,我都要斟酌答話。可是如鸝呢?你聽聽她,連韓伯父不曾納妾,嫣兒平日裡戴的首飾多不多都說出去了,這是她該說的話?”
如燕想了想:“姑娘家的事,便是隨身穿戴都是私密之事,奴婢是斷不敢說的。”
“還不光是這些。”綺年想起那些宅鬥小說,只想嘆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比方說,若有人向你打聽我平日穿什麼戴什麼,你告訴了他,萬一哪日有個隨便什麼人拿一件東西來說這是我與他私相授受之物,看着又跟我身邊的東西相同,你說我可能說得清楚?”
如燕嚇了一跳:“這,韓姑娘遠在成都——”
“我只是舉個例子。這是極大的事,其它小事還多着呢。如鸝今天能說嫣兒的事,明天就能說我的事,難道我還能拿針線把她的嘴縫上不成?”與其日後招禍,不如今天自己危言聳聽一下。
如燕着實沒想到那麼多,她只是素來的謹慎,從不多言多語。今日聽了綺年這一番話方知道厲害,忙道:“姑娘放心,我去教訓那小蹄子,這次定叫她改了那毛病纔好。”
綺年嘆口氣,讓如燕去了,自己歪在炕上琢磨起孫姨娘的意思來。難道說,是孫姨娘看上了韓兆,所以在打聽他的事情?
不過,韓兆的事到底成是不成呢?上次看李氏的意思,對韓兆很是滿意,難道是要等人中了進士再提?綺年搖搖頭,韓兆這種屬於絕對的經濟適用男,家裡人口簡單,本人又上進,別說冷玉如了,就連她都想過,將來能嫁到韓家這樣的人家就最好不過了。只可惜——韓同知對女兒這兩個閨蜜都沒看上啊……雖說韓家不是那種一心只想攀高枝的人家,但兒女婚姻也是要考量一下門第的。
綺年並不知道自己猜的完全相反,孫姨娘非但沒有看中韓兆,反而是去找吳知雯商量如何推掉這門親事了。
“老爺昨兒晚上跟我說了姑娘的親事。”孫姨娘打發了丫頭們出去,開門見山。
秋水齋的課上完之後,吳知雯總會自己在房裡再寫十張小楷。聽了孫姨娘的話手上一顫,筆在紙上拖了一下,歪到了一邊。她輕輕將筆擱下,並不擡頭只道:“爹爹說了什麼?”
“說太太給姑娘挑了那日來家裡的韓公子。”本來姑娘們的親事是父母定下來之後纔會告訴女兒的,只是此時孫姨娘也顧不得了,“那韓公子,聽說家裡只是個同知呢。”
吳知雯手指緊緊捏着宣紙的邊不說話。孫姨娘更急了:“姑娘倒是說句話呀!昨兒二太太剛說了,雪姐兒馬上就要跟東陽侯府的嫡子下定,太太倒好,給姑娘找了個五品同知!”
吳知雯緊咬着嘴脣,半晌才道:“東陽侯的爵位也到頭了,知雪嫁的那個,將來也不是什麼侯爺。”
“姑娘怎麼那麼糊塗!”孫姨娘越發急了,“雖說不是侯爺,可卻是大長公主的嫡孫呀!那是宗室血脈!還聽說秦公子也中了舉人,將來只消他考取了進士,哪怕低低的取了呢,有了宗室血脈這一條,那仕途就順遂得多了。不說別的,同是進士,韓公子要想選官,必定不如秦公子來得方便!”
吳知雯猛一擡頭,眼圈泛紅道:“我如何跟人家比?人家是嫡出的,我只是庶出的!”
孫姨娘真是心如刀割,哭道:“姑娘這般說,可是怨着我麼?可是姑娘論才貌哪裡不強過雪姐兒,難道就認命不成?我這就去給太太磕頭,求太太用心用意再給姑娘挑一門親事。”
吳知雯忙一手拉了她,也哭起來道:“姨娘這是要逼死我麼?太太說什麼,我做女兒的怎敢挑三揀四!若傳出去,我的名聲還要不要呢?”
孫姨娘擦着淚道:“我又不是那糊塗人,哪裡能攛掇着姑娘去跟嫡母鬧呢。只這事是斷斷不成的。看那日韓公子給周表姑娘捎來的禮,便知韓家清苦。我也去跟周表姑娘身邊的如鸝打聽過了,韓同知做同知六年了,怕是這輩子也要到頭了。又沒個得力的親友,韓公子進京準備春闈,都只借住個七品編修家中。這樣的人家,除非韓公子中了頭名狀元,否則也不過是個窮進士,要從七品官兒熬上去且不知多少年呢。本來若韓家家底厚也就罷了,可是姑娘你錦衣玉食的養大,哪裡吃得了那份苦呢?”
吳知雯心亂如麻,只道:“姨娘別說了。”
孫姨娘拉了她手哭道:“你是姨娘腸子裡爬出來的,這等大事,姨娘哪裡能看着呢?也是姨娘糊塗,當年惹了太太生氣,如今倒報應在你身上。姨娘恨不得減了十年陽壽,只求你得一門好親事呢。”
吳知雯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喃喃道:“父親必少不了我的嫁妝,要過好日子,也未必要嫁那富貴人家。”
孫姨娘嗐了一聲:“吳家公中嫁庶女只出三千兩銀子,其餘全靠各房自己貼補。姑娘覺得太太會拿出自己嫁妝來給你貼補不成?老爺是不在意銀錢的人,那銀子都在太太手裡,太太說多少就是多少。雪姐兒的嫁妝朝着兩萬銀子去,那是二太太情願。若換了姑娘,怕太太能貼補你一兩千就是好的了。這些銀子,如何夠過日子?”
吳知雯聽得心煩意亂,忍不住甩手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讓我去死不成?”
孫姨娘聽女兒口氣鬆動,忙道:“這怎會!我的意思,這家裡只有老爺是真疼姑娘的,姑娘還是去求老爺!老爺昨兒還說了,要讓太太把你記到她名下呢。到時候你就是嫡女了,說親事又會高上一頭。”
“這,這怎麼行?我怎能跟爹爹開口說這種事?”吳知雯此時心裡也是全無主意。當初那隻送嫡女入宮待選的聖旨下來時,二房兩姐妹臉上的笑容不知有多刺眼。只因到底吳知霞也未做了皇子正妃,吳知雯心裡這口氣才鬆了下來。昨日在松鶴堂,鄭氏揚揚得意說出吳知雪的親事,這口氣就又堵在了胸口。
若是沒有吳知雪這門親事,吳知雯說不定也就認了命,可是她論容貌論才學哪裡不比吳知雪強?只因嫡庶有別,婚事竟也天差地別。可吳若錚當初也不過是個庶子,吳知雪一個庶出的嫡出女兒,身份比她又高在哪裡?兩樁婚事趕在了一起,將來或許差不多要同時下定,那時候其中的差別誰看不見?她哪裡還能擡得起頭來做人呢?何況若真被嫡母記到名下,身份果然會更高一層。看阮語,還不是因爲做了個記名嫡女,竟然就成了皇子側妃?
孫姨娘昨天伺候吳若釗歇下,自己是一夜沒睡,翻來覆去的想對策:“姑娘只管裝病。我去向老爺請罪,就說我不該將這事說了,惹的下頭人議論姑娘是庶出,比不過堂姊妹。姑娘聽了,氣病了。老爺心疼姑娘,自然這親事就能退了。橫豎此時還未說定呢,還有個轉圜的餘地,若將來換了庚帖下了定,再想改也不能了!”
吳知雯沉默不語,孫姨娘曉得她這是同意了,便開門把聽琴叫了來,細細地囑咐了一番,主僕幾人對了口風,孫姨娘這才離開了時晴軒。
過了幾日是去松鶴堂請安的日子,按慣例寧園的姑娘哥兒們都到蘭亭正院用早飯,飯後隨着李氏過去給顏氏請安。吳知霄已經安排到外院去住,就不在其中了。
李氏進了堂屋,瞧一眼屋中衆人:“雯姐兒還未到?”
孫姨娘一臉愁容:“太太,雯姐兒這些日子身上不適,今日不能來請安了,讓婢妾來替她向太太和老太太賠罪。”
李氏詫異道:“身子不適?怎的也不說一聲叫人請大夫?”
“姑娘說,只是些小毛病,快到年下就不驚動人了。”
“糊塗!小病拖下去萬一拖成大病如何是好?姑娘年輕不懂事,你難道也不知?”李氏沉着臉叫碧雲去二門傳話請大夫,又說,“聽琴平日裡看着機靈,怎麼也這般糊塗?時晴軒的大丫頭們統統罰半個月月例。”這才帶着人去松鶴堂。
果然到了松鶴堂,顏氏也問起吳知雯,孫姨娘照樣說了,顏氏也罵丫鬟不用心伺候。孫姨娘便抹着淚道:“婢妾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心疼姑娘,只是姑娘也不肯跟婢妾說是如何病的,丫鬟們都不明所已呢。”
“胡說!”顏氏頓了頓柺杖,“主子病了,貼身伺候的竟說不知?琥珀扶着我去看看雯丫頭,我也要聽聽大夫怎麼說。”
於是一羣人都跟着去了時晴軒,只見吳知雯臉色有些蒼白地靠在炕上,兩道眉緊皺着,那桌上卻擺了個藥瓶兒,是府中常備藥物中平胃順氣的丸藥。顏氏不覺皺眉道:“這是怎麼?不請大夫,自己就吃起藥來,若吃壞了怎麼好?”
吳知雯睜了眼,強要掙扎着起來,卻被顏氏按住了。到底也是曾經寵愛過的孫女兒,連聲催着去請大夫。一時大夫來了,診了脈便道:“姑娘這是心中憂鬱,一口悶氣憋在胸中,以至胃口不調。倒不是什麼大病,吃一服藥發散些就好。”
顏氏聽了不禁皺眉:“小小的人,做什麼就憋悶成這樣?”轉頭向李氏道,“到底你是嫡母,也多關切着些。”
李氏忙起身站着不說話。綺年卻隱約猜到點什麼,但不敢說。顏氏又吩咐了時晴軒的丫鬟們幾句,便嘆道:“晚上告訴老大,他自己的女兒合該自己疼,我也管不得這許多。”這才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