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二月間瑣事纏身
因爲有冷玉如的事,綺年整個二月都沒好生過。
冷玉如從吳家回去之後,過了幾日就藉口冷太太身子不適,進青雲庵去服侍,在庵裡一住就是一個月,絕不踏足恆山伯府,倒是讓聽香送了一份恆山伯府的地圖來,雖然畫得極不規範,但也大致標明瞭各處的亭臺及道路。
這件事,綺年只敢跟如燕說了,將小丫頭也嚇得睜大了眼睛:“姑娘,這事,這事——還是讓冷姑娘求求冷老爺罷。再怎麼說,也是自己親生女兒……”
綺年苦笑:“若是有用,玉如怎麼會選這條路?這時候求求冷老爺,或者他會暫時打消這念頭,但再過些日子呢?倘若鄭琨向他提了這事呢?若他真顧念玉如,冷伯母又何須去庵裡持齋誦經呢?”
“萬一連累了姑娘可怎麼辦?”
“所以纔要仔細地準備。”綺年揚揚手裡的地圖,“把這個看仔細了,牢牢記住,萬一有什麼事也知道如何走脫。”何嘗不知道這是冒險呢,但除非冷玉如能立刻尋到一門好親事,否則也就只能拼上一拼了。
“玉如到底還是瞭解鄭瑾的,若這事沒有成事的希望,她也不會找我。她是從不求人的,如今——也是被逼到無奈之處了。”
如燕咬了咬牙:“若是真有什麼事,讓奴婢去。奴婢一個下人,便是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也沒人會當回事。”
“到時候見機行事吧。”綺年拍拍她,“哪裡能讓你一個人去呢,要去也是我們一起。”
如燕沒再說話,只是跟着綺年一起,把那地圖仔仔細細地背了下來。
李氏不在府中,又帶走了兩個女兒,顏氏也就免了其他人早上的請安,只是隔三差五的過去點個卯也就罷了。姑娘們依舊跟着兩個先生上課,只是現在課業時間縮短了些,因爲三個大的要跟着鄭氏學管家,吳知雪還要抽出時間來繡嫁妝。倒是知霏,如今被張先生逮住,天天開小竈練字,叫苦連天。幸而知霖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因就他一個適齡的男孩子,便叫跟着張先生先上着課,知霏這才得以喘口氣。
鄭氏當家沒幾日,就給三個姑娘出了一份考題:給家下僕役發夏衣。
吳府的僕人男男女女也有近百人,更不必說還有外頭莊子上的。發夏衣已經算是最簡單的題目了,因着夏衣只要布料不用棉花之類,比起春秋的夾衣、冬日的棉衣,的確已經省儉了許多麻煩,但是這題目乍一發下來,仍舊叫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珊瑚從外頭低眉垂眼地進來,立在綺年身邊沒立刻說話。綺年從繡棚上擡起頭:“怎麼了?花名冊還是沒借到?”
珊瑚低聲道:“管冊子的人說——還沒送回來呢。”
要計算布料,自然首先得知道家裡有多少人,每人身高胖瘦,用料若干,最後合計起來,才能得出一個總數。綺年和喬連波都是外府的表小姐,吳知雪又是去年纔回到京城,怎麼可能清楚吳府所有下人,自然都要從花名冊上來。所以綺年當日回了蜀素閣,就叫珊瑚去借花名冊。結果去了之後,管冊子的人說珊瑚來得晚了,松鶴堂那邊已經派了琥珀來,把冊子取走了。
這倒也在綺年意料之中。大家都得靠花名冊,吳知雪還好一些,因着二房從前在山東的時候必然自己有一本冊子,如今鄭氏又當家,能出這個題目,必定早就把京城這邊下人的名冊都謄了一份的。至於綺年和喬連波,自然就都得靠家裡這本花名冊了。但是現在過了三天了,喬連波那邊竟然還沒用完?
如鸝不由得就有些氣:“二舅太太總共給了五天的時間,喬表姑娘自己就用了三天還不肯還,好歹也給咱們落幾天時間用用啊。”
綺年擺了擺手:“別說了,下午再去問問就是。”只要給她一天時間,基本上也就算出來了。鄭氏其實也不需要她們算得一錢銀子都不差,只要知道方法,大體上差不太多也就過去了。
如鸝忍不住看了珊瑚一眼,小聲嘀咕,“連珊瑚姐姐都拿不來,別人去豈不更拿不到了。”
珊瑚臉上不覺就有些微熱。自她來了蜀素閣,顏氏的意思,說是來伺候綺年,其實是來監督的,爲的是不知從前規矩學得怎麼樣,別把些什麼不規矩的舉動帶到府裡來。就連李氏給的湘雲,其實開初也有這種用意,只不過更多的是爲了綺年在府裡生活方便罷了。
只是她從來了蜀素閣,綺年就一直客客氣氣的,從來不使喚她做什麼,就連她自己帶來的兩個小丫鬟一個嬤嬤都對她極客氣,平日裡就連點針線小事也是不肯麻煩她的。
這份客氣,說白了就是疏遠。如今蜀素閣裡按吳家姑娘的份例,該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綺年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如燕如鸝做了二等,卻讓珊瑚和湘雲做了一等。平日裡如燕如鸝的差事多,可拿的月例卻比珊瑚兩個少了一半。
這種只拿錢不做事的日子,其實也不是很舒服的。珊瑚從前在松鶴堂是二等丫鬟,雖不如翡翠和琥珀得用,卻也是顏氏的貼身丫鬟,管着各屋的器具,手下使着兩個三等的小丫鬟,每日裡把這些器具擦拭清潔,再按季節更換陳設,活計也是不少的。顏氏對丫鬟們時有賞賜,但生性挑剔,因此也是謹慎當差,不敢有絲毫放鬆。
自打來了蜀素閣,綺年雖然不能說是規行矩步的大家閨秀,但大面上的規矩總也挑不出錯來,珊瑚最初幾天還覺得難得清閒,後來就漸漸的有些不安起來。白白拿着一兩銀子的月例,卻什麼都不做——偶然動手做個什麼,總是被如燕如鸝搶了去做,讓她“歇着”,時間久了,這滋味也着實難受。尤其是在湘雲得了綺年信任倚重之後。
湘雲是李氏身邊的人。都在府裡五六年了,珊瑚自然知道,湘雲看着嘴快心直,其實是個有數的,很得李氏的倚重。李氏叫她過來蜀素閣,一來因着綺年是吳若釗的親外甥女兒,叫湘雲過來顯着李氏看重此事;二來是防着綺年有什麼沒規矩的舉動;三來則是暗地裡跟顏氏打個擂臺,不叫珊瑚把蜀素閣把持住了。
結果這兩個大丫鬟進了蜀素閣,相互掣肘之下行動反而不大方便,綺年藉着這機會,裡頭用如燕如鸝,外頭用楊嬤嬤,凡是她貼身的活計都是這三人管着,至於其他的——她不挑吃不挑穿,隨和得很,兩個大丫鬟誰愛管誰就管,反正管得好了是她們份內事,管得不好——丟的卻是顏氏和李氏的臉。
珊瑚足足過了半年才發現,綺年這是無爲而治,根本不想與誰鬥。可是如今李氏對她十分疼愛,湘雲早成了她的人,裡屋的事絕不過問,外院的事則打理得井井有條。有湘雲在這裡對照着,雖然顏氏幾次問過她蜀素閣的事,又嫌她只在外屋打轉,但她又有什麼理由往裡屋走呢?更不必說,她還記得自己第一天被顏氏給了綺年,就在李氏屋裡說顏氏是因着綺年的原因免了請安的,當時吳知雯就拉下臉諷刺了綺年幾句呢。
結果事到如今,蜀素閣里人人各司其事,只有她,說是管着針線上的事,其實大衣裳有公中的份例,小物件有如燕,綺年自己的針線也不錯,她竟是個吃閒飯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思及這些,珊瑚不由得不爲自己心慌。如今松鶴堂那邊四個丫鬟,翡翠和珍珠雖說是被撥去服侍喬氏姐弟,但仍舊在松鶴堂裡。如今喬連波身邊添了藕花菱花,喬連章那邊也添了丫鬟小廝,她們兩個其實等於還在伺候顏氏,只有自己是真正離了松鶴堂的。
綺年在府裡只是位表小姐,即便是真小姐吧,及笄之後也該嫁出去了。綺年今年十四了,即使算上守孝的27個月,再有一年也可以出嫁了,到時候她怎麼辦?回松鶴堂,那邊十之八-九是已經沒了自己的位置。去別處?誰都知道自己是老太太的人,無論在大太太李氏那邊,還是在二太太鄭氏那邊,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差事。一個沒了差事的丫鬟,又能有什麼前途?
珊瑚越想越是心慌,是以這些日子,她先是給綺年做了些鞋子手帕之類的針線,然後就有意識地搶着做些活。譬如說去拿花名冊的事,就是她主動提出要去的,結果——還沒有拿得回來。
如鸝轉了轉眼珠子:“要不然,珊瑚姐姐去老太太那邊問問?喬表姑娘幾時能用完那冊子?若是用完了,借我們姑娘用用可好?”
珊瑚頓時爲難起來。她深知顏氏的性子,如今偏着喬連波,倘若自己這時候去催要花名冊,除了挨一頓罵之外什麼也不會得到。正想着怎麼推辭,綺年已經又拿起了針:“胡鬧!既是老太太拿走了,哪裡有去催問的道理?”
珊瑚躊躇半晌,終於低聲道:“姑娘,若是這麼等着——只怕明天那冊子也未必能拿到姑娘這裡來……”
“那珊瑚姐姐有什麼主意呢?”綺年拈着針,微笑側頭看着珊瑚。這些日子珊瑚的改變綺年已經看在了眼裡,倘若珊瑚一直當自己是顏氏的人,那綺年自然也會對她敬而遠之,倘若她願意主動示好,綺年也並非不願接受。
“奴婢想着,一個法子就是姑娘去找喬表姑娘,那冊子自然是喬表姑娘在看,姑娘可以與她一起看。再一個……二太太那裡必然有謄抄的副冊,姑娘去向二太太借也可的。要不然,奴婢去二太太那裡走一趟?”
綺年笑着搖了搖頭:“辛苦姐姐了,不過不必去了。”倘若鄭氏願意讓她看,早就叫她過去一起看了。同理,顏氏如果願意讓她看,自然也會叫她去松鶴堂。
三個姑娘一起跟着學理家,不分出個高低上下來,那是不可能的。鄭氏也算不藏私了,平日裡管家理事,從來沒有藏着掖着,可是到了這種時候,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表現出色,一本謄抄的副冊,估計她就沒有那麼大方願意拿出來了。
同理,顏氏自然是希望喬連波學得好,可惜喬連波從前沒學過理家,且對算學一事多少有些糊塗,至今算盤打得都不是很熟練。相比之下,綺年在成都理家三四年了,珠算和心算都是熟極而流,雖然吳家人多事多,但原理是一樣的,很容易上手。這樣一來,顏氏難道會願意把這冊子讓綺年一起看?何必去自找那個麻煩呢?
如鸝有點急了:“那姑娘怎麼辦?這夏衣可怎麼發呢?”
“傻丫頭。”綺年戳一下她的寬腦門兒,“且不說離夏天還早,就是我算錯了又怎樣,難道二舅母還真照着我的數兒發?”
如燕這次站在瞭如鸝那邊:“那姑娘也不能敷衍了事。若算錯了,不說要有人褒貶您,單說大舅太太那裡——您可也丟的是她的臉呢。”
“這倒是的。”綺年把針放下來,“舅母讓我跟趙姨娘一起管着怡園,要是我連帳都算不對,倒是舅母用人不當了。珊瑚姐姐,你在這府裡日子久了,可知道這各處管事的人都是哪些?比方說,誰是康園的總管?誰是怡園的?誰又管着採買,誰又管着漿洗?”
“這些奴婢都知道。”珊瑚有些茫然,“姑娘問這些做什麼?”
“既然沒有花名冊,就從這些管事們身上問吧。自己管着的那一攤子活兒,總該知道都有些什麼人吧?”綺年嘆口氣,“如燕拿點銀子出來,到大廚房去說,這幾日做幾盒子點心準備着。珊瑚姐姐,這府裡的人事分爲幾處,麻煩你幫我一處處的想想,等晚飯後,把這幾處的總管一位位的都幫我請來,府裡到底有多少人,就聽他們的吧。”
珊瑚頓時眼前一亮:“姑娘這主意好!往年發冬衣夏衣,都是讓這些主管們把自己手下的人召集起來,好叫針線上的量身裁衣,他們是必定知道的。”
綺年微微一笑:“我剛來沒多久,也不知道舅舅家裡的人手是如何分派的,這就要珊瑚姐姐幫我了。”
珊瑚自然滿口答應,她也識得幾個字,當即便磨墨鋪紙,一處處地寫下來。正寫着呢,就聽湘雲在外頭笑道:“翡翠姐姐怎麼來了?這匣子裡是什麼好東西呢?”
綺年起身走到外屋,果然翡翠手裡捧了兩個匣子,見了綺年就行禮笑道:“這是英國公府上送來的,說是上元節那日多虧了表姑娘,所以送幾支釵兒來給表姑娘戴着玩的。這匣子裡專送表姑孃的,這匣子裡是些宮花,是送給府裡各位姑娘的,因先送到老太太那邊,老太太想着姑娘平日喜歡雅淡的顏色,就叫把這兩枝梅花和杏花的給姑娘送來。”
綺年就着她的手看了看,那兩枝宮花一枝是淺黃色的臘梅花,一枝是淡粉色的杏花,果然夠素淡,便點手叫如鸝收起來:“表妹她們都有了嗎?有沒有給雯表姐和霏表妹留下?”
翡翠不由得有幾分尷尬道:“喬姑娘和雪姑娘都有了。老太太說——雯姑娘和霏姑娘不在家,這宮花也只應個季,等她們回來也戴不得了……”
那就是根本沒給人家留唄。綺年沒說話,如鸝卻忍不住道:“不知道別的宮花都是什麼樣式的?”
如燕連忙扯了她一下,翡翠輕咳了一聲道:“老太太叫我出來送東西,那宮花我倒不曾仔細看,大約是些牡丹海棠之類吧。”
如鸝嘴快道:“既這麼着,到三四月的時候還好戴呢。”
翡翠答不上來,綺年瞪了如鸝一眼:“沒規矩,讓你說話了麼?”
如鸝抿着嘴被如燕扯到後頭去了。翡翠也覺得尷尬,強笑着把另一個匣子遞過去:“這個都是姑娘的,裡頭的釵子果然新樣兒,都是好的。”
如鸝差點又要脫口而出:不是說只管送東西麼,怎麼知道釵子新樣兒?分明是早都在松鶴堂看過了。既說是單送給綺年的,顏氏那邊就該直接送過來纔是,還要看過做什麼!好在她還沒頭腦發昏,這話總算是沒說出來。
綺年心裡的想法其實跟如鸝也差不多,不過她自然也不會說出來,連匣子也不打開,只笑着問:“不知道阮家表哥現在如何了?”
翡翠見換了個話題,不由得鬆了口氣,忙道:“來送東西的人說了,表少爺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一直還不讓下牀走動,憋得難受。大夫說,總還要躺幾天呢,趁着年紀小一口氣養好了,免得將來落下什麼毛病。。”
綺年笑笑:“是要好好養。”對如燕使了個眼色,如燕便拿出個荷包來,客客氣氣塞到翡翠手裡:“勞煩姐姐跑一趟。”
翡翠連忙推讓道:“不過走幾步路,哪裡就要姑娘賞呢,被老太太知道了必要罰我。”無論如何也不收。
綺年也不想看她們拉拉扯扯的,對如燕點了個頭,讓她送翡翠出去。如燕到底還是把荷包塞給翡翠了,翡翠在袖子裡捏了捏那荷包,嘆道:“總讓姑娘破費。其實姑娘在自己外祖家裡,手頭也不寬裕,哪裡就這樣客氣了。”
如燕穩重地笑笑:“姑娘說了,吃穿用度都是佔了公中的,舅老爺和舅太太不計較,可萬不能讓下頭姐姐媽媽們白辛苦。”
翡翠看如燕說話滴水不露,便試探道:“聽說姑娘在外頭有個鋪子?姑娘小小年紀,怕是不懂這些生意上的事,可不要被人欺騙纔好。”
如燕也只是笑笑:“多謝姐姐關心,我回去必對姑娘說的。”
翡翠連忙搖手道:“我沒見識的說話,何必又對姑娘說呢。倒是老太太聽說姑娘拿銀子去廚房做點心,說這些又何須姑娘又自己花銀子,要叫管廚房的去罵一頓呢。”
如燕想了想,笑道:“老太太關切我們姑娘,只是這次倒不關廚房裡的事,我們姑娘因着算那夏衣的事,要請了各處的管事來問一問,所以讓廚房裡準備些點心。這原不是公中該出的東西,自然是我們姑娘拿錢的。姐姐回去向老太太說一說,若反給管廚房的媽媽們招了罵,倒是我們姑娘過意不去了。”
翡翠得了實信,笑着應了回松鶴堂。喬連波正在香雪齋裡對着一疊冊子計數,見翡翠進來便問:“表姐那裡怎樣?可說了冊子的事?”
翡翠搖頭,將如燕的話說了。吳嬤嬤在旁聽了,便道:“姑娘,老奴說什麼來着?表姑娘靈醒着呢,自有辦法。姑娘只是不信,還在這裡擔心。”
喬連波皺眉道:“畢竟不如看冊子來得方便,何況還要表姐拿出錢來請那些管事們。”
吳嬤嬤不在意道:“我的姑娘,表姑娘外頭有個鋪子呢,那一二兩銀子算得了什麼?姑娘還是先顧自己罷,這夏衣若算出錯來,怕雪姑娘又要得意了。”
喬連波不由就低了頭。吳知雪的針線功夫平平,顏氏時常的拿她的針線與吳知雪相比,吳知雪心裡一直就不痛快。這次顏氏叫鄭氏帶了三個姑娘理家,說起來喬周兩個都只是親戚,從來沒有親戚姑娘在這裡理家的道理,別人罷了,二房的人就有些不自在起來,免不了傳幾句閒話,又拿三人學管家的事來比較。
這三人裡頭,綺年是理慣家的,這時候雖然藏了鋒芒,卻也事事順手。吳知雪有鄭氏指點着,從前在山東的時候也多少學過一點,自然也是好的。只喬連波,母親生前從未教導過,顏氏雖然教着,卻是一時半時的難以上手。且她在刺繡方面極有天賦,讀書就略差些,到了看賬計數這方面,就更差了一點兒。
說起來,人各有所長。譬如這刺繡一道,吳家滿屋子的姑娘,就找不出一個能跟喬連波相比的。再比如說寫字作詩,就要數吳知雯最爲出色。無奈喬連波這會子只想要事事都不落人後,自然就只好格外的辛苦些。而吳知雪難得有能明顯地壓過喬連波的地方,也不肯放過。遂鬧到眼下這等暗流洶涌的情況。 Wωω▪ тт kǎn▪ CΟ
“依老奴說,姑娘很不用替周表姑娘擔心。”吳嬤嬤納着鞋底,絮絮地說,“沒聽大太太走時說麼,讓周表姑娘幫着趙姨娘理家,可見周表姑娘能幹着呢,只不過平日裡都掖着藏着,不願拿出來壓雪姑娘一頭罷了。”
綺年自然不知道松鶴堂這邊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如燕回去把翡翠的話說了,如鸝便忍不住要跳腳:“既不肯給我們冊子,又說這些做什麼!”
綺年擺擺手:“哪裡能堵得住別人的嘴呢。倒是把那匣子拿來我看看。”
如鸝悻悻端了來,打開一瞧倒叫衆人都怔了一下,滿匣子的首飾,單釵子就是三枝,一枝赤金鑲硬紅寶石的,一枝白玉的,一枝五彩琉璃的。另有翡翠鐲子一對,赤金鐲子一對,珍珠耳環一對,珠光寶氣,價值不菲。連綺年都愣了:“這麼貴重的禮,我怎麼好收?”
珊瑚笑道:“姑娘收着吧。阮家表少爺是未來的世子,這次虧得姑娘救了,送這些也只是輕的。因着是親戚,又不好送幾大車的銀子來,可不是隻好送這些東西給姑娘麼。”
綺年苦笑:“這些東西,倒叫我沒法分給姐妹們了。”各樣價值都不同,怎麼分都不可能均勻的,“罷了,如鸝收起來吧,留着以後再戴。”別拿出來戴着扎眼就行了。英國公府這些首飾成色極好,那珍珠耳環上鑲的粉紅水滴狀珍珠有龍眼大小;翡翠鐲子通體翠綠;赤金鐲子最結實,居然是實心的,足有幾兩重,上頭鑄着精緻的纏枝牡丹花樣,花心裡還鑲了小顆的貓眼石。這麼一匣子東西,少說值個上千兩銀子。
如鸝嘀咕道:“既得了就是姑娘的,戴了又怎樣。”卻也知道綺年爲什麼這樣說,雖然嘴裡嘀咕,還是將匣子抱了進去,放到箱子底下。綺年看着頗爲欣慰,心想終於是有長進了,便把這些事拋下,一心只去盤算着那夏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