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鼎那兒離開,夏鬱心情不錯地回到了房間。
房間裡,夏奕正躺在牀上打遊戲,聽見門響回頭看了眼道:“你去泡溫泉了嗎?怎麼衣服都換了?”
夏鬱在牀上坐下:“嗯,跟着又泡了會。”
他看着手機,隨口問夏奕,“作業寫完了嗎?”
“早寫完了。”
“好。”說完夏鬱沒再多問,他拿出平板和筆,腿一盤,作出要畫畫的姿態,但筆在手中轉了好幾圈,也沒能在板子上落下。
他單手託着下巴,還在回味周鼎那完全怔住的模樣。
呆呆的,傻傻的,偏長的眼睛幾乎瞪成了圓形,喉結上上下下滾啊滾的,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意料之外的純情。
讓人看着就想逗他。
不過也不能多逗。
夏鬱很清楚,這種感情小白一旦撩過火,後果就不是自己可以承擔的了。
畢竟他只想睡人家的肉.體,並不想對對方的感情負責。
所以他剛纔在周鼎那兒纔會一直在強調自己想睡他是因爲喜歡他的肉.體,蠱惑他跟自己試一試也只是試試上牀、試試欲.望的滋味,而不是說試着談感情之類。
簡單來說就是他只向對方發出了約P邀請,僅此而已。
到目前爲止,夏鬱還是非常認可自己的一系列安排的。
不管是腹肌事件,還是奶茶店的輕微試探,以及他宿舍裡的那些露.骨畫像,他發起的所有進攻都只是爲了讓周鼎把欲.望與自己關聯。產生的效果也果然沒有辜負他的預期——腹肌事件給周鼎帶去了春.夢,奶茶店的邂逅讓可愛小給給成功幫助周鼎打開了男男之愛的大門,還有宿舍裡的那些畫像,直白地用器官帶給了周鼎正面的性衝擊。
接二連三,全在隱晦地勾起周鼎腦中那根關於欲.望的弦。
確認那根弦被勾起後,他下一步、也就是今天要做的,就是直白的、直接的當着周鼎的面,把那根琴絃用力撥動,讓周鼎正視自己的欲.望,並且感受自己的欲.望。
握着筆的手在腿上做了個彈琴的動作,夏鬱悄然勾起脣角。
他覺得自己全部都做得很好,接下來……
就要看周鼎是什麼反應了。
這種事情還是你情我願才最好。
所以他在發出邀請後沒有強迫周鼎立刻做出答覆,而是說完就離開了房間,並給予了周鼎足夠的考慮時間。
不過按照他對周鼎的瞭解,他猜周鼎接下來的策略還是那個字——“逃”。
事實證明,他猜得沒錯。
第二天,夏鬱帶着自己的侄子一塊兒參加了酒店舉行的燒烤趴。
偌大的草坪上擺着無數個燒烤架,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邊吃邊烤。
巫樂邀請夏鬱他們加入了籃球社那邊,二十幾個男女生湊在一塊兒,熱鬧又喧囂。
充滿香氣的白煙在空中瀰漫,巫樂被辣椒粉刺激得直打噴嚏,夏奕是個自來熟,熱情地湊上去幫忙。
周鼎也在旁邊幫忙,他低着頭,閒聊一般地問道:“你是夏鬱的朋友嗎?”
看到夏奕的第一眼,周鼎就認出了對方,是昨天那個錯讓他以爲是夏鬱的人。
“不是啊,我是他侄子,親的。”夏奕頭也不擡地往大魷魚上撒孜然粉胡椒麪。
周鼎又問:“你多大了?”
“十七。”
“你們怎麼會想到來這兒?”
“小叔叔說這兒有溫泉,可以放鬆放鬆。”
夏奕擡頭看周鼎,“哥們,你好高啊,一米九有了吧?”
周鼎道:“一九三。”
“嚯,真高,我要能一米八我就滿足了。”夏奕眼裡露出豔羨的神色。
這時,一直在樹蔭下躲懶的夏鬱走了過來:“你們在聊什麼?”
夏奕道:“小叔叔,你朋友都好高!”
“他們打籃球的當然高。”
夏鬱在夏奕身旁站定,從他手裡接過了刷子,給烤肉繼續刷油,“那邊有滑板,你不是喜歡麼,要去看嗎?”
“要!”夏奕頓時興奮起來,放下東西就往另一邊跑。
“你們弄吧,我也過去看看。”說完,周鼎也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夏鬱低着頭,沒有去看周鼎離開的背影,甚至一個眼神都沒有往他身上飄一下。
——周鼎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因爲這不是一次兩次了,從今天見面開始,周鼎就一直在逃避跟自己對視和說話,即使只是無意中對上了目光,他也會神情一頓,立馬移開,毫不掩飾他的逃避。
夏鬱對此完全不介意。
既然周鼎躲,那他就追咯。
但他不會刻意地湊到周鼎眼前,也不會故意地去跟他搭話,他只是靜靜地出現在周鼎的視線範圍內。
從那天開始,周鼎經常出現的地方變成了夏鬱經常出現的地方。
食堂、食堂門前的必經之路、籃球館、籃球館前的必經之路……
拜自己極度自律的生活習慣所賜,周鼎完全躲不開夏鬱。
他總會在食堂和籃球館看到夏鬱,看到抱着書的他,看到抱着畫板的他,吃完飯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的他,進球后隨意往觀衆席上一瞟也會看到他。
每次看到夏鬱時他都非常安靜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一點沒有影響到他,卻強勢地入侵了他的生活。
而夏鬱做這些……
只是爲了睡自己。
周鼎覺得很無語,又覺得有點好笑和無奈。
見得次數多了,他也不像一開始反應那麼大了,情緒和思想都變得平靜了許多,不再爲自己是不是Gay而糾結,也不會一看到夏鬱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對待性取向和性都變得更加地坦然。
是Gay沒關係。
有欲.望也沒關係。
跟男生談戀愛也沒關係。
但不談戀愛只上牀就很有關係。
鎮定下來後,周鼎理智地剖析過自己的內心——他對夏鬱是很有好感的。
夏鬱的長相、身材、氣質都很戳他,甚至有些過於精緻的行爲,比如總塗護手霜、隨時隨地帶溼紙巾和手帕等等,如果別的男生做,他肯定會覺得很矯情,但放在夏鬱身上,他只覺得夏鬱就該這麼精緻。
所以經過冷靜的思考,周鼎覺得如果夏鬱當時提出的是他談戀愛,那麼他現在也許會答應。
但如果只是上牀……
周鼎並不想向欲.望屈服。
週四晚上,在宿舍看書的周鼎又一次收到了來自夏鬱的消息。
這幾天夏鬱每晚都會給他發消息,而且每次都是一樣的內容——
【夏鬱:考慮好了嗎?】
之前幾次,周鼎都是回覆“沒有”或者“……”,這次徹底想清楚後,他不打算再磨蹭,飛快打字道——
【周鼎:我拒絕。】
【夏鬱:好。】
收到這個“好”後,周鼎再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夏鬱的新消息。
也是從這個“好”開始,之後兩天周鼎都沒有在食堂和籃球館見過夏鬱,不管是他吃完飯後擡起頭,還是投籃後掃視球場,都沒有再看到過夏鬱的身影。
夏鬱乾脆利落地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裡。
這麼一來周鼎反而有點不習慣起來,但也還好,就這兩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他適應了。
不過是回到原本的正常生活罷了。
-
週日下午,周鼎從圖書館出來後跟隊友們一塊兒打籃球。
籃球社的人已經回家了一半,甚至連5V5都湊不齊,只能3V3。剩下幾人所在的院系都放得晚,下禮拜還得再考一週。
他們打完球后坐在場邊的休息,一隊員忽然問道:“嗯?美院也沒放嗎?”
巫樂正低頭繫鞋帶,聞言道:“放了啊,前兩天就放了。”
“那夏鬱怎麼還沒回去?”
這話一出,另外幾個人都一齊回過頭看向觀衆席。
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坐在後排,面前架着一塊畫架,畫架後正是大家都熟悉的夏鬱。
巫樂知道情況,他解釋道:“夏鬱被他老師留下來幫忙判捲了,他有個老師懷孕了,精神不怎麼好。”
說完站起身衝夏鬱揮了揮手,大聲道,“夏鬱!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坐前面?”
周鼎低頭喝水,眉心微微蹙起。
——還不死心嗎?
觀衆席上,夏鬱站了起來。
他收起畫板,揹着包走到前排坐下。今天他穿了件款式蓬鬆的白色羊羔絨大衣,衣服上都是小小的羊毛卷,看起來毛茸茸的,有點可愛。
他衝衆人點頭打招呼,道:“你們都還沒考完嗎?”
巫樂回答:“我們都下禮拜考完。”
又問,“你在畫我們嗎?”
夏鬱點點頭:“嗯,放假了有些鬆懈,幾天不畫畫手就生了,教室又沒人,一個人太冷清,所以就過來看看。”
巫樂探頭去看夏鬱的畫板:“是在畫我嗎?”
周鼎垂着眼,輕鬆地用一根手指轉起了籃球。
夏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次不是。”
“啊……”
巫樂肩膀一下垮了,“是周隊嗎?”
籃球在周鼎的手指上轉得飛快。
夏鬱搖搖頭:“也不是。”
周鼎一把捏住了籃球,不轉了。
夏鬱毫無察覺似的繼續道:“上次那個女生約了好多圖都是畫周隊的,我有點畫膩了。額,我這麼說的話周隊不會介意吧?”
周鼎面無表情地嗯了聲:“不會。”
“那就好。”
夏鬱把收好的包打開,把畫紙拿出來給衆人看,“這次畫得是你們副隊,陸思危。”
說着衝陸思危點點頭,語氣認真地道,“我覺得陸隊的形體很好看,看起來比其他打籃球的男生要纖細一點,給我的感覺有點‘文氣’,但是又一點不缺力量感,肌肉的排布也都非常漂亮,很適合拿來練形體。”
陸思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謝謝誇獎,我還是頭一次被男生這麼誇,哈哈哈哈,謝謝啊。”
夏鬱笑笑:“不用客氣,我只是在說事實。”
“我身材也好啊!”
巫樂在一旁不服地跳起來,“我都有六塊腹肌了,剩下兩塊再給我點時間我肯定能練出來!夏鬱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腹肌?”
陸思危嘖了聲:“人誇我身材好呢你蹦出來幹嘛?就你有腹肌?我也有六塊呢!”
“嘿呀,你跟我比?”
巫樂正好無聊得發黴,一有機會立刻咋呼起來,“你那腹肌一看就吃蛋白.粉吃的,我這是練出來的,完全不一樣好吧?不然你撩起來我們比比?讓夏鬱評評看到底誰的身材好?”
陸思危也站了起來:“草,比就比,我怕你?有本事直接把衣服脫了,我還有胸肌呢你有嗎?”
“我怎麼可能沒有?來來來脫脫脫!趕緊的!”
兩人走到夏鬱前方,說着就要一齊把上衣脫掉。
就在這時,周鼎忽然起身按住了兩人肩膀,他擰眉道:“行了行了,打完球一身汗臭還往別人面前湊,有沒有點素質?趕緊去洗澡!”
巫樂翻了個白眼:“……隊長,你好掃興啊。”
陸思危放下了抓着衣服下襬的手:“我同意巫樂的話。”
周鼎一人踹了他們一腳:“滾滾滾,快去洗。”
對另外的人也道,“你們也去。”
把人踹走後,周鼎回頭看了眼夏鬱。
對方單手託着下巴,眼睛對着他的位置,但視線卻穿過他,落在了往更衣室走的兩人身上。
剎那間,周鼎忽然覺得心裡有點堵。
這麼快就換目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