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夏鬱把手上的護手霜清洗乾淨,接着拿出手機,用導航看了下去江南的路線。
江南是今年忽然火起來的一個網紅酒吧。
據說很有情調,也不怎麼吵鬧,裡面還有一個告白牆,做得精緻又漂亮,不少男女生都喜歡去那兒自拍打卡。
打的到那兒二十分鐘,現在五點半,時間很充足。
夏鬱換了身深色的衣服,坐在桌旁一邊喝水一邊看微信。
沈佑堂早就在羣裡艾特了好幾次,但他設置了不提醒,所以沒有及時看到。
這個羣里加上夏鬱一共六個人,他們都是大一時的舍友。
大一的時候夏鬱是跟大家統一住宿的,到了大二才獨自搬出來。
他跟舍友的關係也一般般,因爲他們學校是混宿制,他們宿舍裡六個人都不同系,不一塊上課,課業又無法交流,加上興趣愛好也不同,所以一年下來除了熱情的交際咖沈佑堂跟夏鬱關係不錯,另外四個人跟他頂多也就是食堂碰到了能一個桌吃個飯的交情。
此時,羣里正熱鬧着。
【江揚:@沈佑堂,怎麼這麼突然?怎麼就要告白了?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
這個問題夏鬱也挺想知道。
【樑以康:這姑娘都追沈總N年了。】
【江揚:什麼時候追的?我怎麼不知道這姑娘追過沈總??】
【樑以康:你一天到晚往隔壁衛院跑,你能知道個der!這姑娘大一就跟沈總表白過,被拒絕了還一直送餅乾送巧克力送礦泉水的,從大一送到大三,換我我也心軟。】
【江揚:草,這麼執着,那難怪了。兄弟恭喜啊@沈佑堂】
【宋祈:那不該是女生表白、沈總接受表白麼,怎麼變成沈總表白了?】
【沈佑堂:表白的事情當然得男生來^_^】
【宋祈:嘖嘖,沈總真男人!】
【樑以康:沈總真男人!】
【沈佑堂:六兒也來,江總你來的時候順便接一下他,我得去接阮阮跟她幾個閨蜜。】
他們宿舍一共六個,夏鬱是最小的,其他幾人喊他夏鬱、夏總,只有跟他關係好點的沈佑堂會喊他六兒、小六。
看到這,夏鬱打字道:【不用了,你們先過去吧,我還有點事,待會打的過去。】
【沈佑堂:@夏鬱,認識地方嗎?】
【沈佑堂:[江南PUB·定位]】
【沈佑堂:千萬別找錯了@夏鬱】
【夏鬱:嗯。】
回完後夏鬱點進沈佑堂的名片看了眼,很快又退出去。
這樣也好,他想。
在這之前,沈佑堂一直是他列表中的第一人選。
——如果沈佑堂是Gay,那麼他們進可以嘗試露水姻緣,退可以走腎只談歡愉。
但礙於朋友關係,以及不確定沈佑堂到底是什麼性向,所以夏鬱一直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想法。
現在終於確定了,那麼所有的想法也在瞬間消散。
他不想掰彎直男,也不會把有對象的人當目標。
他和沈佑堂,以後就只是朋友關係。
-
一月的龍城正是最冷的時候,人們都縮在屋裡不想出門。
江南酒吧卻依舊熱火朝天,一波一波的人往裡走。其中不少是小情侶,手挽着手,組成一個大型撒狗糧現場。
沈佑堂包了最大的包廂,裡面的沙發長且寬,能坐不少人,除了點歌機外,還有麻將桌和檯球桌等等,儼然是個小型棋牌室。
江揚一來就脫了外套,環視周圍:“夏鬱呢,你不是說他會來嗎?”
“估計在路上了,他說了會來就肯定會來。”
沈佑堂說完又跟新一批進來的人打招呼,“都來了?兄弟們夠意思啊!”
進來的是校籃球社一隊的人。
沈佑堂也是籃球社的,不過一直在二隊,前不久剛升的一隊,跟一隊隊員的關係還不怎麼深。
邀請是發出了,但他也沒指望他們都能來。現在人都來了,他也挺高興,一眼看去都是180+的型男,多有排面!
周鼎衝他點了點頭:“應該的。”
沈佑堂笑道:“隨便坐隨便坐。”
周鼎帶着籃球隊的人入座。
“是周鼎誒!”
“阮阮,你男朋友的朋友都好帥啊!”
“噓,別亂說,哪是什麼男朋友啦。”
“你害羞了你害羞了!”
“都帶你見朋友了不就是承認你是女朋友了?”
幾個女生擠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坐在最中間的一個女生臉越來越紅,瞥向沈佑堂的目光裡也漸漸多了嬌羞和期待。
這時,夏鬱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躊躇了一下,眉頭輕皺,裡面煙味有些濃。
“六兒!”沈佑堂走過來攬住他肩膀,“你坐我旁邊。裡面有點嗆,要不要戴口罩?”
坐在阮阮旁邊的女生笑道:“哇,沈哥你偏心,我們女生都沒這麼好待遇!”
沈佑堂也笑:“他有鼻炎,鼻子比較敏感。”
“不用,我鼻子還行。”說完,夏鬱從桌上拿了瓶蘇打水。
“你不喝酒嗎?”那個女生又問。
夏鬱看了她一眼:“不喝。”
“爲什麼?”
夏鬱解釋:“我回去還要畫畫,喝酒手會不穩。”
“你會畫畫?”女生似乎對他會畫畫這件事很感興趣,“你是學美術的?”
“嗯。”夏鬱喝了口蘇打水。
沈佑堂去招呼新來的人了,中間的位置就空了出來。
女生往夏鬱旁邊挪了挪,靠近後單手托腮,仰起臉看他:“我從小就喜歡畫畫,但一點沒有藝術細胞,所以現在特別羨慕會畫畫的人。你畫畫肯定很好吧?”
夏鬱:“還行。”
說完又喝了一大口蘇打水。
見他頻繁喝水,女生笑了一下:“你是在緊張嗎?”
夏鬱:“……不是。”
“這邊鬥地主三缺一,隨便來個人!”
夏鬱站起身:“我來。”
他大步走過去,坐下後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
“切,老孃還不稀罕呢!”
女聲不高不低,在歌聲的掩蓋下很多人都沒聽到,但夏鬱聽到了。
他感覺自己頭有點大。
“不知道怎麼應付女生?”
聲音微沉,恰好在他的頭頂響起。
夏鬱擡眼,先看到了男生凸出的喉結,然後纔是帶了點笑意的眼睛。
是周鼎。
他的觀察對象之一。
“謝謝。”夏鬱知道,是周鼎把位置讓給了他。
“不用。”周鼎擡擡下巴,示意道,“你跟他們打,我去趟衛生間。”
“嗯。”
夏鬱掃了眼牌桌上的人,感到了些許困惑。
坐在他對面的男生一臉不爽地洗着牌,另外兩個則偷偷地笑。
“樂狗行了,別洗了,趕緊發牌。”
“發什麼發,自己抓!”被叫做樂狗的男生把牌用力放到中間。
夏鬱沒有作聲。
這一把,坐在夏鬱右手邊的人是地主。
過了幾圈牌後,那個被叫樂狗的男生和夏鬱右手邊的地主手裡都只剩下了兩張牌。
“對3。”夏鬱出牌。
樂狗急得眼珠子都快瞪起來了:“臥槽!你是臥底吧?外面還有好幾個對子呢!出什麼都比出兩張穩妥吧!更何況還是這麼小的對子!”
然而他話剛說完,坐在夏鬱右手邊的地主就敲了兩下桌子:“不要。”
樂狗瞬間啞了聲,頓了幾秒才甩下牌道:“……對7。”
他們贏了。
再看地主的牌,一隻K,一隻2。
夏鬱的出牌是對的!
樂狗抹了把臉:“咳,你運氣不錯啊,再來再來。”
之後又來了幾把,都是夏鬱在的一方贏了。
做隊友,他總能打出隊友最想要的牌,又把地主壓得死死的。做地主,他又總能料到農民出什麼牌,輕鬆把手裡的牌過掉。
“夏鬱你肯定會記牌!太牛逼了!”
樂狗真的成了狗腿子,夏鬱出什麼牌他都叫好——“絕了!”、“贊啊!”、“不愧是你!”,妥妥一舔狗。
等夏鬱被沈佑堂拉走了,他還在跟周鼎感嘆:“周隊,難怪宋婷喜歡他。”
說完嘖一聲,又回味起了那舒服到極致的喂牌,“我也喜歡!”
“草!傻逼吧你!”另一個朋友照他腦袋上來了一下。
“你就說跟他打牌你爽不爽?他喂的牌你吃得爽不爽?!”
周鼎笑着喝了口水。
……
“大家停一下——大家停一下——”
麥克風裡傳來沈佑堂的聲音,玩得正嗨的衆人紛紛停下了手上的事。
“怎麼了?”
“終於要說正事了。”
“要撒狗糧了要撒狗糧了!”
沈佑堂站在沙發正中間,右手牽起阮阮的手,衝大家笑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阮欣!”
他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夏鬱身上。
夏鬱衝他點了下頭:“恭喜。”
其他人也紛紛拍手祝賀。
沈佑堂笑了笑,又道:“本來是想當衆表白的,但阮阮害羞,所以我就私下表白了,想看熱鬧的兄弟對不住了啊!”
“害,沒事兒。”
“沒事,你們成了就行了。”
“親一個!親一個總得有吧!”
阮欣整個臉都快埋沈佑堂胸口了。
沈佑堂攬着她笑:“行了別鬧!沒看人害羞了嗎?總之,謝謝大家這麼冷的天還過來,今晚大家儘管瘋,一定要玩盡興了……”
夏鬱肩上忽然被拍了兩下。
他扭頭看去,發現是剛纔跟他打牌的人,就那個叫樂狗的。
“我們加個微信唄,有機會再一起打牌啊,線上線下都行。”
樂狗壓着聲說,“我叫巫樂。”
夏鬱拿出手機:“我是夏鬱。”
“我知道你。”
“嗯?”
“嘿嘿,沒什麼。”巫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另外兩個一起打牌的也把手機伸了過來。
“我是趙修楠。”
“林凡。”
夏鬱都加了。
加完擡起頭,看了眼站在幾人後面的周鼎,隨口道:“加嗎?”
周鼎愣了下:“行。”
加完微信,沒等夏鬱說什麼,發表完講話的沈佑堂就過來勾住了他的脖子:“你們在聊什麼呢?”
夏鬱說:“沒什麼。”
“跟哥這麼見外呢?走走走,我帶你去認認你嫂子。”說完,把夏鬱從周鼎幾人面前拉走。
夏鬱不怎麼會跟女生交流,尤其不會跟對他有明顯針對意思的女生交流,所以被沈佑堂帶着過去交換了一下名字後,他又找了個角落坐下。
他吃了兩塊蛋糕,又看了會手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準備提前離開。
沈佑堂要送他:“你再坐一會兒,等等我,待會坐我車回去。”
夏鬱:“不用,我打的就行。”
沈佑堂又說:“阮阮有個朋友有男朋友來接,我車上有空位,正好帶你回去。”
“你車上哪有空位?”一個女聲插.了進來,是一開始那個主動跟夏鬱搭訕的女生。她是阮欣的閨蜜之一,姜雨茜。
沈佑堂道:“我車上可以坐三個。夏鬱,阮阮,你,三個人不是正好?”
姜雨茜:“我喝多了,坐車會暈,阮阮肯定要坐後面照顧我。”
“是啊,夏鬱坐副駕駛,正好啊。”
姜雨茜雙手環胸,臉頰帶着酒後的酡紅,看不出醉沒醉,但故意找茬和不依不饒倒是挺明顯的。
她擡着下巴道:“有了女朋友,副駕駛就只能是女朋友專座,這你都不知道嗎?”
沈佑堂蹙眉:“夏鬱又不是女生,有什麼關係?”
姜雨茜看着夏鬱:“女朋友專座當然只有女朋友一個人能坐。”
阮欣在一旁拉她:“茜茜別說了。”
又着急地對沈佑堂和夏鬱道,“你們別聽茜茜的,她喝醉了,我不在乎這個。夏鬱,副駕駛給你坐,我沒關係的。”邊說邊擺着手。
夏鬱輕皺了下眉,他本來也沒想坐沈佑堂的車,更別提什麼副駕駛。
他有點煩了,只想立刻離開這裡:“我……”
“坐我車吧。”
才張嘴,旁邊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夏鬱側頭,看到周鼎站在旁邊不遠處,一隻手拿着外套,另一隻手上拿着車鑰匙,看來也要走了。
“我車上的位置隨你坐。”周鼎看着他,又補了一句。
沈佑堂三人的表情同時空白了一下,只有夏鬱沒忍住揚了揚嘴角。
他在三人慾言又止的神情中朝周鼎走去,輕聲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