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周鼎先醒。
他是被熱醒的,他本就火氣旺,空調、暖氣很少開一宿, 就算要開也會設置一個不太高的溫度, 但夏鬱顯然很怕冷, 空調開了32度, 直接把手腳伸出被外都不會冷, 他卻還整個蜷在自己懷裡,臉也埋在自己胸口。
周鼎睜開眼,忍耐着雙重的熱度。
一種是空調帶來的物理上的熱, 一種是懷裡人帶來的生理上的燥熱。
但再熱,他也捨不得動。
嘴脣一下下碰着懷裡人的額角, 接着又低下頭, 把鼻尖埋在對方發心, 輕輕嗅聞。
忽然,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亮了亮。
他看了眼, 小心翼翼地伸長手把手機拿到手裡,解鎖查看信息。
是賀新陽發來的。
【賀新陽:兄弟,如何?】
【周鼎:你下學期的點卡錢我包了。】
【賀新陽:就知道。[呲牙笑]下午有安排沒?】
【周鼎:計劃是去打籃球。】
【賀新陽:別打籃球了,帶她去看電影吧。】
【周鼎:?】
【賀新陽:肉多了膩,得摻點素。】
周鼎略有些不解。
賀新陽給他分析過, 他的“網戀對象”喜歡他的肉.體大於喜歡他, 所以前期爲了吸引和勾住對方, 不讓對方轉移目標, 那麼就要強化肉.體對對方的吸引, 讓對方上癮,再看不上其他人。
他現在就是照着這個方向做的。
效果也很不錯。
怎麼突然說膩?
於是, 他再次發了個問號過去。
【周鼎:?】
【賀新陽:你不是想跟她談戀愛嗎?】
【周鼎:是啊。】
【賀新陽:我覺得是時候了,你可以把談戀愛當成素,夾進去了。】
【周鼎:?】
【賀新陽: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
周鼎看着這句話,腦子飛速轉動。
忽然,他微張開嘴,無聲了哦了下,明白過來。
昨晚的連麥看片就是他跟賀新陽一塊想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立人設,以及欲擒故縱。
要是欲擒故縱這招能成,那就最好,又立了人設,又達成了強化肉.體吸引的目標,要是不成,那也沒事,立住純情剋制的人設也不錯,欲擒故縱之後還能再使。
但從頭到尾,他們討論定下的真正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炮友轉正。
炮友,簡單來說就是牀伴。
夏鬱也跟他一次次申明過,他們的一切親密聯繫都只該存在於“牀上”。
但他的目的並不只在“牀上”,他也不想只跟夏鬱做炮友。
所以爲了達成目的,他要做的,就是在穩定炮友關係的前提下,把夏鬱拉下牀,讓他參與進自己“牀下”的生活。
他要讓夏鬱再次犯規,要他再次模糊邊界。
他要和夏鬱一邊當炮友一邊談戀愛,還要讓夏鬱毫無察覺,並習以爲常,等時間長了,感情到了,再找適合的時機,再把一切挑明。
【周鼎:我知道了。】
【周鼎:等她醒了我問問她。】
【賀新陽:祝你好運~】
【周鼎:嗯。】
【賀新陽:怎麼語氣這麼沒精神!安啦,別有壓力,又不是十七八歲了,丟掉對愛情的濾鏡啦,心機套路不往自己最喜歡的人身上使給誰使?而且你就是請人吃飯看電影罷了,正常不過的事,別有壓力,振作起來![拍肩]】
【周鼎:嗯!】
關掉手機,周鼎輕呼了下氣。
他倒也沒有太大壓力,只是有點怪怪的,因爲他做的事情都是他想跟夏鬱做的,不管是吃飯看電影還是上牀,每一件都是他想做的、要做的、會做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結果現在全變成了“心機、套路”。
想到這,周鼎又呼了下氣。
嘴脣忍不住親親懷裡人的發心,又壞心思地輕咬了下他的耳垂。
怎麼這麼磨人的?
就想談個戀愛怎麼那麼難?
真磨人。
磨人精!
“唔……”
夏鬱被耳朵上癢癢的感覺弄醒,他閉着眼在周鼎懷裡蹭了蹭,含糊又懶懶地道,“早。”
周鼎笑了笑:“早,你睡了好久。”
昨晚他們快兩點睡的,現在都過十二點了。
夏鬱打了個哈欠,眼睛還是沒有睜開:“你懷裡好舒服。”
說完又笑了,“就是有點硌,你不去處理嗎?”
周鼎臉一熱:“早上不用管。”
他說着低下頭,看着夏鬱睡得紅撲撲的臉蛋,心口生出一種滿滿漲漲的感覺,“我剛刷了會手機,看到有個新出的電影評價還不錯,一起去看?”
夏鬱道:“你不是要打籃球嗎?”
“籃球社的基本都回去了,剩下幾個又都有事,組不起來。”
“什麼電影?”
周鼎報了個名字,說:“可以吃過飯看。”
“行啊,反正也沒事。”
周鼎嗯了聲:“那我買票了。”
吃飯、看電影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同學、朋友、同事之間都能做。
但這些又是談戀愛的人會做的事,在某些時候帶着曖昧、甜蜜的性質。
“我喜歡後排。”
夏鬱撫着周鼎的背,溼乎乎的,都是汗,“你熱怎麼不關空調?”
“我怕你覺得冷。”
夏鬱唔了聲:“周鼎。”
他貼上去,輕蹭了蹭周鼎。
周鼎感覺到了什麼,正在選座的手指一頓:“你……”
夏鬱仰頭,目光暗示又着迷地落在周鼎的脣上,接着,他伸出手指,在上面輕撫:“我還想跟昨晚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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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半,兩人收拾好後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他們沒有去龍城最大、最熱鬧的幾個商場,而是去了處在市中心的一個很老的舊商場。
舊商場並不破落,但非常冷清。
因爲這裡過於奢靡,寸土寸金,消費水平過高,所以沒點高消費能力的學生黨都不愛來這,更喜歡去性價比高的其他商場。
“你怎麼了?”夏鬱看了眼忽然停住不動的周鼎。
他們正在吃午飯。
周鼎吃東西快,已經吃好了,坐在一旁玩手機等他。夏鬱吃東西慢,碗裡還有大半碗飯,他也不急,就慢慢地吃着。
本來一切都很和諧,但周鼎忽然打了個嗝,就呆住不動了。
“沒事。”周鼎喝了口水,試圖壓下喉嚨裡那股微澀的味道。
夏鬱看着他,若有所思:“很不舒服?”
周鼎搖搖頭:“沒有。”
因爲前一天剛瘋過頭,再瘋夏鬱受不住,所以他們多是互相幫助。
但說起來還是他幫夏鬱多點,昨晚加今早,中間很長時間又是空腹,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這些原因,但……
周鼎又喝了口水。
唔,反正那個味道很明顯,像是黏在了味蕾上。
再擡眼,他發現夏鬱在笑。
單手支着下巴,眼睛彎起,像一隻偷腥的貓。
周鼎低咳一聲:“你快吃。”
夏鬱卻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你吃飽了?”
周鼎掃了眼他的碗,“還剩這麼多。”
“胃裡沒位置了。”
“你才吃了這麼一點怎麼就沒位置……”
話音突兀地停下,周鼎感覺耳朵有點熱,他摸摸鼻子,“吃飽了那就別吃了。”
夏鬱的視線落在周鼎的耳朵上,心下有些想笑。
他果然還是最喜歡周鼎不剋制的模樣,或者說,只要周鼎剋制着別提談戀愛、公開的事情,在其他事情上不剋制,他都能默許、縱容。
夏鬱這幾天也想清楚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屬性。
他是個利己主義者,喜歡站在高位,喜歡控制全局,喜歡讓自己舒服,設置規則也是從維護本身的利益出發,所以並不會固守規則。
他守着的,只有底線。
在底線之上,很多事情都能視人而定。
周鼎就很讓他滿意,所以之前他纔會主動地違反規則,給予周鼎甜頭,同時也是讓自己開心。
之前他反思過,當時的決定是把周鼎拉回規則內。
但……
這個規則把他自己都框難受了。
找炮友本來就是爲了釋放內心,是爲了快樂和刺激,把自己弄難受了怎麼行?
所以他並不怎麼想執着於規則。
只要周鼎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再試圖超過底線,那麼他也不介意再次讓規則模糊。
畢竟難得遇到這麼契合的。
做一對無壓力的、快樂的、和諧的炮友不好嗎?
看周鼎耳朵都紅了,夏鬱也不再多調戲,坐直身道:“電影是幾點的?”
周鼎拿出手機看了眼:“三點的。”
“還二十多分鐘,走吧,我們去買爆米花和奶茶。”
夏鬱站起身,“我知道這裡有一家爆米花做得很不錯,特別脆。”
買完爆米花和奶茶,兩人走進電影院。
今天是工作日,人少,他們買票的那個廳裡一共就六七個人。又是大廳,十來排的那種,所以顯得格外空曠。
夏鬱走到最後一排略靠邊的位置上,沒有坐下,而是回頭衝周鼎意有所指地挑了下眉。
周鼎神色不變,語氣自然道:“這是巨幕,就得坐後面看才舒服。”
夏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坐了下來。
買票的其他幾個人也選的偏後的位置,但只有他們在最後一排,彼此之間還隔着點距離。
很快,電影開始,一切都很正常。
夏鬱抱着爆米花,看得不是很專注,因爲這個題材他不是很喜歡,裡面的男女主人公的愛情觀也跟他不符,沒什麼代入感也沒什麼期待值,所以看得有些索然無味。
也因此,他把注意力稍稍分給了點旁邊的周鼎。
這也就導致周鼎纔剛剛往他這邊靠,他就立刻察覺到了對方的小動作。
夏鬱按捺着沒有出聲,想看看周鼎到底想幹什麼。
畢竟這麼多空位,他偏偏選了最後排靠邊的位置,肯定不會什麼都不做。
然而……周鼎真的什麼都沒做!
只是靠他這邊坐着,讓兩人的上臂碰在一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夏鬱:“……”
昨晚那種熟悉的被純到的感覺又一次冒了出來。
夏鬱餘光瞥向周鼎。
不禁心下暗忖,真的……什麼都不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