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行事爽快,圍在吳二小姐身邊的幾個人都抿着嘴笑了起來。
其中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還拉了她和常珂在旁邊坐下,自我介紹道:“我是吳家表親,我姓譚,在家裡排行第四。”
陸玲在旁邊補充道:“她是七太太孃家侄女。”
雖然不知道譚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但僅憑七太太行事就能知道是個精明能幹的主,這譚四小姐又行事落落大方,王晞倒很願意和她打交道。
幾個人說着話,有吳家的長輩過來看望吳二小姐,她們一羣人就去了西邊的次間。
薄六小姐過來和王晞坐在了一塊兒,主動和她說着話:“你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七月半的時候我們準備去靈光寺玩,你和我們一道去吧?”
王晞想着儲君之爭,加上初次見面時薄六小姐那暗含着戒備的話,不想和慶雲侯府走得太近,聞言笑道:“我可能會和永城侯府一起,這個時候還不好答了你。”
薄六小姐卻頗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味道,道:“哎喲,到時候讓永城侯府也和我們一道好了。你要是不好說,我央了我們大堂嫂去說。今年靈光寺的祈福會辦得可熱鬧了,不僅會放花燈,還準備了皮影戲,請了南邊的高僧過來講法會,京城幾家有名的點心、糖果鋪子到時候都會在靈光寺外面擺攤,這樣的機會很難得的,不去太可惜了。”
襄陽侯府五小姐聽着就湊了過來,道:“我們家也接到了靈光寺的帖子,還專門派了香客和尚過來說這件事,到時候我們家也可能會去靈光寺看看的。”
譚四小姐嬌笑,道:“大覺寺和真武廟鷸蚌相爭,靈光寺躲在後面做了得利的漁翁,花大力氣辦了今年的盂蘭盆節,大覺寺的住持估計現在正吐血呢?”
就有吳家的另一位表小姐問:“那朝雲和尚怎麼樣了?我聽我娘說,他不僅盜了別人家的香譜,還爲了奪香譜殺過人?虧得我之前還覺得他是高僧大德,買了他的香不說,還給大覺寺捐了很多的香火錢。我娘說,不管最終怎樣,這大覺寺都不能再去了。他們家包庇這樣的僧人,可見也不是心善之人。”
這算是今天王晞聽過的最好聽的話了。
她連連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還給人亂上眼藥,道,“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樣的,我只要一想到那朝雲有可能手上沾着別人的血,我就覺得毛骨悚然,不敢直視。我以後是不會去大覺寺了。”
也有小姑娘置疑,道:“說不定人家朝雲大師是被人陷害的呢?”
“爲何偏偏要陷害他?”王晞極力抹黑朝雲,“若是說爲了香方,真武廟的香方更厲害吧!人家只不過是方外之人,不願意和他爭罷了。他倒好,盜了人家的香方還不老老實實夾着尾巴做人,還到處宣揚,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會制香似的,你讓那些被盜了香方的人怎麼想?還有大覺寺,已經是皇家寺廟了,就應該爲僧人們作個表率,他們倒好,真武廟找上門去,他們還在那裡嘰嘰歪歪的不承認。不過是仗着他們是皇家寺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罷了。方外之人還有這樣的心性,我們要是還去大覺寺上香丟香火錢,豈不是助長大覺寺的氣焰?”
“你說的很有道理。”薄六小姐笑盈盈地接話道,“所以今年我們都不去大覺寺,改去靈光寺好了。王小姐你自己都說了,不能助長大覺寺的氣焰,你怎麼也要去給靈光寺捧個場。讓別人知道沒有了大覺寺還有靈光寺呢!”
其他人連連點頭,王晞卻心生警戒,覺得薄六小姐把自己誆去靈光寺的意圖太明顯了,好像在打什麼主意似的。
*
賀家送過來的是支萬事如意的金釵,赤金的,沒鑲珠寶,賀家全福人幫吳二小姐插頭上的時候,那簪子差點滑落,看得出來,是支實心的簪子。
挺實在的,還誠意十足。
吳二小姐臉紅得彷彿能滴血。
吳家這邊的全福人請了賀家的人去外面坐席,屋裡觀禮的女眷們都鬆了口氣,紛紛開始打趣吳二小姐。
薄六小姐悄聲對王晞道:“婚期定在了臘八節後的初十。沒想到吳二嫁得這麼急。”
她頗爲悵然的樣子,王晞猜着她應該是想到了自己的婚事。她不動聲色地試探薄六小姐:“你呢?你的婚事可有眉目了?我聽他們說,你們這一房適婚的只有你和薄七公子了。男孩子好說,女孩子嫁人可得慎重。真是麻煩啊!”
最後一句,她是小聲嘀咕出來的,也頗爲感慨的樣子。
薄六小姐這次沒有掩飾地長嘆了口氣,道:“這種事又不能由己,只能等着家裡的長輩安排了!”
王晞趁機說起了二皇子的婚事:“會來商量你們家的人嗎?我覺得皇上在這件事上不怎麼上心?難道男人都是這個樣子?我大哥到了適婚的年紀,我爹也是什麼都不說,我娘是繼室,又剛進門沒多久,只能在心裡着急。你們家太夫人肯定也很着急。”
薄六小姐笑得有點勉強,沒有搭她的話,而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道:“這些都是長輩操心的事,我們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還是別操心了。”
要不是想知道慶雲侯是怎麼想的,王晞壓根不會問這些。她撇了撇嘴,決定繼續跟着薄六小姐,找個機會再問問二皇子的婚事。
只是之後薄六像有點躲着她似的,她一直沒機會和薄六小姐單獨說話,吃過宴席之後,她單獨被七太太帶去了清平侯太夫人那裡,去給太夫人問了個安,陪着說了半天的話,這才和常珂打道回府。
常珂還和她開玩笑,道:“太夫人爲何單單隻見你一個人,不會是看中你了吧?我跟你說,清平侯府男孩子可多了,排序都排到了三十幾,除了他們家世子,其他人我都分不出誰是誰。”
王晞心中一跳,嘴上卻不饒人,道:“我看你能分辨出來,也是因爲世子衣飾與別人不一樣吧?”
常珂呵呵地笑。
不曾想王晞這邊沒什麼動靜,那邊卻有人求了金吾衛左都指揮使石磊的夫人來永城侯府說媒,說的還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常珂。
太夫人聽到這個消息脫口道:“是不是弄錯了。怎麼會是老四不是老三?”
不要說她了,就是侯夫人,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石夫人做媒的那家姓黃,祖父曾任過兩江總督,父親這輩有個叔叔中了進士,如今在六部做給事中,黃公子的父親是長子,在家裡守業,黃公子是獨子,小小年紀,已經是童生了。
“是黃家來託我做的這個媒,”石夫人也是滿頭霧水,他們家和永城侯府又不熟,她上門來做這個媒也做得很生硬,“可能是黃家有長輩在什麼地方看到過貴府的四小姐,覺得合適,特意託了我上門。”
侯夫人聽着就覺得滿意。文官武將涇渭分明,文官還不怎麼瞧得上武將,可若是能和文官這邊牽上關係,在仕途上卻好處多多。像施家,就是因爲當年得了俞鍾義的青睞,才能一步登天,做了大同總兵之後還能做榆林總兵,在邊關偷偷抽稅抽到手軟。
太夫人不用說了,男方主動上門說親,還能比這更有面子的事了嗎?
兩人熱情地送走了石夫人,立刻叫了三太太過來。
三太太對這門親事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喜滋滋地說給丈夫聽,盤算着得給女兒多準備些嫁妝纔好。
三老爺自然也很高興,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道:“黃家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就瞧上了我們家阿珂?我看你別高興早了,還是悄悄地打聽打聽這黃公子的底細纔好。”
三太太聽着也漸漸冷靜下來。
永城侯府留在府裡的三房裡,以他們最弱,黃家看上了他們傢什麼?
好在那黃家是天津衛那邊的人,三老爺親自出馬,沒幾天就打聽清楚了。
“和石夫人說的一模一樣。”三老爺和三太太在院子裡一面吃着瓜,一面商量着這件事,“世代耕讀之家,但也有些家底。黃公子頭上有五、六個姐姐,爲生兒子,他爹還曾經納過一房小妾。他是老來子,孃胎裡帶來的有些羸弱,但這些年來養在他們家老太太屋裡,我找機會見了一面,紅光滿面的,也沒聽說有大夫常進常出的,看來應該養得不錯。
“而且屋裡也乾淨。說是老太太說了,年輕的小孩子,不能亂來,有礙子孫。那孩子也聽話,一心一意只讀書,對老太太十分的孝敬,對出嫁的幾個姐姐也多有照顧。
“我瞧着這門親事還真不錯!”
三老爺最後一槌定音,三太太就去回了太夫人。
這下子,永城侯府內院都知道了。
潘小姐第一個過來恭賀常珂。
常珂聽說那黃公子比她還小三個月,心中有些不安,跑去和王晞說體己話:“他會不會覺得我年紀比他大。你說,我要不要做幾件顯年輕的衣裳?”
王晞小的時候在長輩屋裡長大的,家長裡短不知道聽了多少,不知道她祖母處置了多少,她覺得這門親事差強人意,主要是家中的女人太多,這黃公子顯然長於婦人之手。
但永城侯府的長輩們都覺得好,常珂好像還挺期盼的,她又覺得這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也就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仔細地想了想,問常珂:“你覺得是和婆婆的關係更重要呢?還是和夫婿的關係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