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當然也沒有閒着。
她把從陳珞那裡要來的香粉分成了好幾份送去了馮大夫那裡,請馮大夫幫忙找人幫着看看——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萬一逍遙子也分辨不出香粉裡的配料,她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
馮大夫知道事關重大,也花了很多的心思在上面,而且還隔三岔五的就讓人來告訴王晞他今天都幹了些什麼,去拜訪了哪位有名的大夫,見了哪個調香的高手,讓她能知道進展如何。
王晞自己也在書房弄了個小小的丹爐,和白朮分析着各種香料的配方,還在此期間用乳香配了幾款安神香,但卻始終難以消除乳香特有的味道,熟悉香料的人一聞就能知道這幾款安神香是放了乳香的。
有事忙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去給韓家老安人拜壽的日子。
施珠說是富陽公主請她那天進宮去遊玩,她自然沒空,可奇怪的是,前一天王晞卻收到了江川伯府的帖子,說是江川伯太夫人設宴,請她過去坐坐。
永城侯府太夫人喜出望外,早把韓家拋在了腦後,親自過來指導王晞怎樣梳妝打扮,還反覆地叮囑她:“江川伯府人丁不旺,他們家一年四季也請不了兩次客。不管是因爲什麼,江川伯府能給你下帖子,在別人看來,你都和他們家交情甚好,你可要珍惜這次機會。去了就規規矩矩地陪着太夫人說話,好好的陪着他們家大小姐玩耍。寧不出那風頭,也不能犯什麼錯才行。”
王晞連連點頭,覺得太夫人挑出來的那些首飾還不如白朮有眼光,等到太夫人轉身離開,她立刻換了自己喜歡的搭配。
常珂卻有些氣餒。
她覺得王晞能去參加江川伯府的宴請,肯定是陸玲的關係。
陸玲請了王晞卻沒有請她,要不就是覺得和她不投緣,要不就是顧忌着永城侯府的名聲。
當然,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祖父先不認王晞的母親,後來侯夫人孃家落魄,又尋思着退婚,這兩樁事讓他們家名聲掃地,偏偏她祖父卻沒有半點愧疚。
她們這些做後輩的,都被他連累了。
好在是常珂的心胸寬廣,那點不舒服在她睡了一大覺之後又吃了王晞讓人送來的水果也就拋在了一旁。
去江川伯府參加宴會的王晞沒想到會在江川伯府的後花園裡遇到薄明月。
他穿了件靚藍色素面鑲寶相花襴邊的道袍,拿把描金繪貓嬉圖墜翡翠玉墜的川扇,用扇子掩了下半邊臉,見到她嚷嚷地說了聲“你來了”,然後要請她去旁邊的涼亭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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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晞來得不早不晚,可江川伯太夫人對她好像沒什麼印象了,她由陸玲陪着去給江川伯太夫人問安的時候,太夫人特意留了她說了一會兒話,問的雖說都是些喜歡吃什麼,平時都在家裡有些什麼消遣之類的很是尋常的話,可留她坐的時候卻有些長,還不時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像想認住她長什麼樣子,或者是在最短的時間裡看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似的。
這讓她心中微微不安。
等到用過午膳打算告辭,卻被陸玲拉着要她陪着去後花園時,她的警惕之心就更盛了,把身邊跟着的白果和白朮都打發去了丫鬟們的休息處,身邊只帶了紅綢和青綢。
此時見到薄明月,她還是嚇了一大跳。
至於說去涼亭小坐,她想也沒想地拒絕了:“男女授受不親,有什麼話,薄公子就在這裡說好了。”說完,她還瞪了帶她過來的陸玲一眼。
陸玲朝她吐着舌頭,歉意地道:“王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是薄明月求我,我才答應的,不信,你看他。”
說着,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下子拽下薄明月的川扇。
“陸玲,你還是我妹妹嗎?”薄明月勃然失色,大聲怒吼,忙不迭地用衣袖遮了自己的臉。
儘管這樣,王晞還是發現了。
薄明月半邊下巴腫得像個饅頭似的。
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王晞愕然。
薄明月見她已經看見了,頓時像被焯了水的青菜,蔫蔫地放下了衣袖,沮喪地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瞞着也沒什麼意思了。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把陳珞追到了手?”話說到這裡,他兩眼發光,看王晞的眼睛就像王晨看到可居的奇貨似的。
王晞被嚇得連連退後了好幾步,這才捂着胸口不解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薄明月跳起來指着自己腫了的下巴直嚷:“你還敢說你沒有?你看看,這就是陳珞打的。我怎麼你了?不就是說了句你看上的是他不是我嗎?他就在上書房裡追着我把我給打了一頓。要不是皇上來了,我這張臉都別想要了。
“你要不是把他勾搭上了,他幹嘛爲你出頭?爲你收場子。
“我打都被打了,總不能白白地被打一頓吧?
“你要是把實情告訴我,就當我這嘴胡說八道,對不起你們,這件事我也就認了。
“你們要是還唬弄我,我就是拼着這四品的指揮使不要了,也要和陳珞論個高下,說個明白。
“我可不能就這樣被白打一頓!”
王晞驚訝得合不上嘴巴,半晌才道:“你說你被陳珞打了,你能肯定他是因爲你說我的話纔打你的嗎?”
她的一席話讓薄明月又跳了起來。
他氣極敗壞地道:“我被打了,難道我連被打的原因都弄不清楚嗎?我就是再紈絝膏粱也不可能到這種地步?這是傻,不是紈絝吧?”
王晞訕訕然地笑,心裡卻酸甜苦辣,一時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
原本小樹林的事就是權宜之策,她都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陳珞卻記得。
薄明月嘴欠,她已經用她的方法讓薄明月還債了,陳珞知道後卻沒有放過……她心裡……不知道怎麼形容。
偏生薄明月又賤賤地湊了過來,朝着她“喂”了一聲,道:“不會是你在陳珞面前告了我的狀吧?”
王晞看着他冷笑,一副“你也就這腦子”的模樣。
薄明月惱羞成怒,道:“那天在大覺寺,我也不是有意的。誰知道陳珞也會去啊!他回來之後就來找我算賬了。我不問你問誰去?再說了,怎麼會那麼巧,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你們就那樣碰上了。你們不會是早就約好了時間,拿了我作筏子吧?”
越說越離譜了。
王晞道:“你信不信我也能打你一頓!”
薄明月縮了縮肩膀,道:“好男不和女鬥!”
王晞瞪大了眼睛。
陸玲跳出來擋在了兩人的中間,還在那裡做和事佬:“好了,好了!我說了王姐姐不是這樣的人。大家解釋清楚就行了。可薄哥哥也做得不對,就算是沒看上王姐姐,也不能說那樣的話,傳出去了多不好啊!也難怪六姐姐讓把你拎過來道歉的。”
她說着,挽了王晞的胳膊,不好意思地道:“王姐姐,我拉你到後花園,本來是要跟你說的,這次請你到我們家,是薄家六姐姐的意思。她知道薄哥哥被陳二哥打了,想借着我祖母的宴請,讓薄哥哥給您道個歉的。結果我話還沒來得及說,薄哥哥就跳了出來。
“這事也怪我,沒早點跟你說清楚。
“你就不要生氣了!
“我給你賠不是!”
王晞當然不好生陸玲的氣,她也是好意。可她沒有想到薄家六小姐會讓薄明月來給她道歉。
她想起了寶慶長公主壽宴上見到的那個杏眼桃腮的小姑娘。
人美,行事作派……沒有接觸過,現在還不好說是好還是壞。
她道:“六小姐也過來了嗎?要是她過來了,我去向她道個謝。”
陸玲見王晞沒有生氣,忙笑盈盈地點頭,道:“今天家裡只請了幾家相熟的女眷,六姐姐正和吳二姐姐說話,我帶你過去好了!”
王晞點頭,走了幾步,想起有件事要叮囑薄明月兩聲,一轉身,卻發現薄明月就跟在她們身後。
他見王晞回首,梗着脖子道:“我還是想問問,你和陳珞怎麼一回事,他爲什麼要爲你打我?”
王晞直翻白眼,覺得照薄明月這樣嚷下去,她就是和陳珞沒什麼也被說出點什麼來了。
“我覺得你還得被陳珞揍一頓才行。”她冷冷地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覺得你說的那些是人話嗎?不過,看在你也幫了我一次的份上,我們也算是一筆勾銷了。我以後不會找你,你最好也別說我。”
薄明月嗤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是在說陳珞嗎?他有這心性嗎?你是不是說錯人了?”
“七哥!”有女子清脆的聲音猛地打斷了薄明月的話,“你怎麼跟過來了?我們這裡可是女孩子們的聚會哦!你幫我們端水果上點心可以,久留卻不行!”
她語氣俏皮,雖是拒絕的話,卻並不讓人反感。
王晞循聲望去,看見了由吳二小姐陪同的薄家六小姐,那位喜歡雲想容衣飾的頂尖功勳之家的小姐。
王晞暗中挑了挑眉,上前給薄六小姐行禮,和吳二小姐打了個招呼。
薄六小姐笑眯眯地還禮,可王晞卻覺得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過於專注,好像不僅僅是爲了讓薄明月給她道歉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