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不知是誰一聲抽氣,清風堂驟然肅靜。

衆人猜測到蘇長宇故意尋不是,定是醞釀了什麼大事情,但也是被這個數嚇了一大跳。

整整七擡。

雪芮此刻已經嚇得雙腿戰戰,臉色慘白險些暈過去。

蘇長宇坐在位子上一口一口的喝著茶,幽深的目光是止不住的諷刺與厭惡。他只是看到了靜兒的鐲子,心想許是這丫頭手伸的太長偷來的,卻未曾想到有這麼大的驚喜等著他。

轉頭向蘇文卿看了一眼,蘇文卿也是微微驚訝。

只不過蘇文卿驚訝的卻是其他,她早就知道王氏拿了她庫房中的東西。只不過那只是重生以前,她未曾想到在她重生後,王氏居然還拿了不少。

是以爲她好欺負,還是以爲蘇家是冤大頭?

徐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七擡去了哪裡。徐老太太一張尚不顯老的臉此刻也多了幾分猙獰,一時氣的狠了竟然說不出話來,只是拄著柺杖的手在止不住的發抖。

衆人皆是不敢言,徐老太太怒火中燒的往王氏身上狠狠瞪了一眼,柺杖猛地跺在地上爆喝一聲,「給我扒下來!」

雪芮還未曾反應過來,幾個有力的婆子已經衝上去抓住了雪芮,將她手腕上的鐲子狠狠的扒了下來。

雪芮手腕通紅一片卻是根本不敢叫一句,那婆子將手鐲用手帕包了遞上去。金絲纏繞,末端的紅寶石熠熠生輝,做工異常精巧,哪兒是一個丫鬟能戴的起的。徐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氣,強忍著怒氣轉頭對蘇文卿緩聲道,「文卿過來瞧瞧。」

蘇文卿接過鐲子,不用細看,只是用手指將紅寶石那處輕輕一扣,鐲子就被打了開來。這鐲子和一般鐲子不同,是用極細的金絲密密的編成,比一般鐲子軟得多。

蘇文卿將它翻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這確實是我的,外祖母您瞧,這裡還有我的名字呢。」

這鐲子其實根本不是徐靜所畫,蘇家的姐妹人人皆有一對兒,當初工匠爲了區分開來,在接口那處竟巧奪天工的印上了蘇家衆女的名字。徐老太太接過來,在燭火下皺眉看去,果然上邊有個極小的「卿」字。

劉氏湊過來不由嘖嘖稱奇,「真是好東西,設計的這般精巧,又好看又方便,瞧這石頭的顏色紅成這樣,怕是幾百兩銀子也買不來呢!」說罷不懷好意的往雪芮慘白的臉上一瞥,頗有些陰陽怪氣的道,「嘖嘖,這若不是心葵眼尖瞧見,這樣的好東西白白被這丫鬟偷了去!」

多少銀子蘇文卿並不在意,蘇傢什麼生意都做,這鐲子除了上邊那顆石頭,其他都是自己鋪子做的值不了多少錢。只不過再如何,也不是一個丫鬟戴的起的。

雪芮適才說許是和蘇文卿的鐲子有些像,但現在鐲子被摘了下來,無論是不是一個丫鬟能否戴得,只是上邊連蘇文卿的名字都印著,哪兒還容她狡辯。

徐賢這人最衆面子,當著大哥一家還有蘇長宇蘇文卿丟了這麼大的臉,這會兒活剮了雪芮的心思都有,大喝一聲就要讓婆子將人綁下去。蘇長宇卻是擡手製止了,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道,「二哥這麼急做什麼,等問清楚這七擡箱子裡的東西去了哪,再打發不遲。」

徐賢一張老臉頓時黑如鍋底,蘇長宇卻當沒看見道,轉頭對徐老太太道,「還望老太太替我這孩子做主,蘇家自是不會吝嗇這些銀子,卻不能白白讓人欺負了去。」

劉氏也是急忙插嘴道,「妹夫多慮了,老太太疼文卿就和親孫女似的,肯定不會讓文卿受委屈。」

蘇長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這等醜事本不該讓外人知道,但如今蘇長宇已經在這裡,徐老太太不得不做這個主。她不用審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若不是有人縱著雪芮哪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吞了蘇文卿那麼多錢財。

她本以爲王氏也只是私下使些小絆子讓蘇文卿不舒服,但卻不想她竟然膽子大到這等地步。

蘇長宇還在好整以暇的等著她給蘇文卿公道,徐老太太深深吐出一口氣,這才咬牙道,「給我傳程家媳婦。」

程家媳婦管的幾個庫房,裡邊就有蘇文卿的。王氏聞言身子不由一晃,徐心蓮忙扶著母親,心中卻是怕到了極點。

她雖然看不起蘇文卿是商家,但蘇家每次送來的東西卻讓她眼紅,就連她那裡,也還有幾件首飾是蘇文卿的。

程家媳婦戰戰兢兢的被人帶了進來,今兒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鬟春蠶突然要看錶小姐的庫房,她就覺得要出事。心驚膽戰的等了半個時辰,果然清風堂又來了人。

程家媳婦還是第一次將府上的主子們一起看了個遍兒,老太太,大房的老爺太太,還有一衆公子小姐,還有最近經常出入徐府的蘇家舅老爺。

目光停在王氏身上,王氏卻裝作沒有看見的轉開臉,程家媳婦心中咯登一聲,暗暗覺得不太妙。

徐老太太沉沉的坐在最上邊,倒是徐賢更加沉不住氣,一拍桌子大吼一聲,「還不快交代,你將表小姐箱子中的東西弄去了哪裡!」

程家媳婦嚇得跪倒在地嚷道,「這這這,我,我不知道啊!」

剛剛是春蠶姑娘親自來,她開了門根本就沒有敢進去,現在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七箱子東西去了哪兒,還能去了哪兒,當然去了太太手裡啊。只不過王氏就坐在上邊,當時替太太保密,太太還賞了她幾件東西,那都是表小姐的單子上的。

她若是將王氏供出來,她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蘇文卿倒是有些可笑的往徐賢臉上看去,她這個舅舅倒是不知道是真傻假傻,難不成真的以爲是這媳婦將她的東西全部私吞了?

這媳婦咬定自己不知道,她既不能將王氏供出來,卻又不能承認了,這會兒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道,「是奴婢粗心了沒看牢表小姐的箱子,許是讓人偷偷拿走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貪了表小姐的東西!」

衆人又何嘗不明白這媳婦不過一個幌子,這媳婦在替誰瞞著,這人就在這處坐著還捏著這媳婦的把柄,所以她根本不敢說。

那媳婦倒是個極會推脫的,「況且奴婢手裡確實有表小姐庫房的鑰匙,可是有這鑰匙的卻不止奴婢一個,老爺說表小姐丟了七擡東西,但是奴婢真的不知啊。」

比起私吞主子的財物,玩忽職守這個罪名可是小多了。這庫房的鑰匙確實不止只有她有,老太太屋裡的春蠶有,崔官家有,太太跟前的婆子也有一把。

順手又拉了幾人,甚至連徐老太太身邊的人也被懷疑了進去,蘇文卿一時都有些感嘆這媳婦倒是個極有心思的。

果然話音一落,就連徐老太太也驟然冷了臉,難不成她還會貪了外孫女的錢財?

她一時還未曾想出什麼好辦法,卻有人慢悠悠的道了一句。

徐子越看戲不限事大,清越的聲音響在王氏等人的耳中,比任何時候更加毛骨悚然。

「既然分不清楚,那不如搜上一搜,誰敢拿了,總能搜出蛛絲馬跡來。」

這法子真是粗暴有膽大的緊,既然這媳婦說春蠶也有鑰匙,那不如將老太太和春蠶的房間一起搜了。蘇文卿一時都不相信居然是徐子越開的口,轉眼卻對上徐子越戲謔的眼神,頓時明白這人其實就是在看戲!

王氏整個人已經僵在了那裡,這回就連徐心蓮也瞬間煞白了臉。徐老太太沉默片刻,徐賢卻是有些皺眉道,「今日天色已晚…」

蘇長宇靠著椅子一副我不著急的模樣,「我等得及。」

劉氏也是樂的看熱鬧,聽蘇長宇開口也是跟兩句,「我們也不急!」

徐賢的話頓時卡在了嘴裡,惡狠狠的等了蘇長宇一眼,卻沒什麼阻礙的理由。

已經是亥時一刻,徐府卻是燈火通明。府上的主子們齊齊坐在清風堂,丫鬟婆子們卻是在府中挨個去搜。

那媳婦怎麼也未曾想到大少爺能提出這麼一個損招,這會兒已經後怕起來,她那裡還藏了一副三色彤的耳環,這若是被搜到了…

蘇文卿向蘇長宇臉上瞥了一眼,卻看到她爹爹終於捨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衆人皆是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徐老太太卻心驚肉跳生怕蘇長宇又幹些什麼。

卻見蘇長宇拿起婆子手中的單子,他給女兒送東西向來都是送最好的,每次入庫定是有記錄。

徐府的管事們倒是麻利,好一會兒已經將缺了哪些東西整理了出來。蘇長宇手指夾著紙張用極輕鬆的語氣道,「南海珍珠一斛,這些珠子是我特意讓人挑的最好的,不過一千兩銀子。」

那媳婦身子晃了晃,蘇長宇卻是繼續念道,「吉慶有餘轉心瓶,五百六十兩銀子;玉心閣的流雲簪,二百五十兩…」

她一個看門的媳婦,一個月也不過一兩銀子,哪兒遇到過這等天價的東西,一時甚至懷疑蘇長宇是不是故意編的。

「這個青瓷茶具,我大抵是忘了…」

徐子越及時的補了一句,「越窯的青花瓷,師兄倒是有一套,一千二百兩。」

蘇長宇往徐子越臉上看了一眼,心道這小子眼光倒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又轉頭看了蘇文卿一眼,若不是徐子越實在心眼太多,這等出色的少年實在是挑不出一絲不足來。

他本來就是想嚇一嚇這媳婦,說了幾句便就此打住,回頭冷冷道,「一句粗心大意就能交代了,那這上萬兩銀子也丟的太窩囊了些,既然你有膽子丟了這麼多,那就將這些全部補回來,我便就此不糾。」

劉氏急忙催促道,「還不快說是誰指示你的,些許舅老爺還能饒你一命呢!」

那媳婦頓時軟倒在地上。

上萬兩銀子,就是將她全家賣了,也抵不上那一顆珍珠啊。

她終於是怕了,這才明白,今日或許連太太都自身難保,更不說是護著她。只是…程家媳婦怯怯的往王氏臉上,王氏卻是臉色劇變,狠狠瞪了她一眼,眼中警告的意思明顯的很。

那媳婦頓時又是有些怕,只不過如此一個動作,衆人已經順著這媳婦的視線看了過去。

徐賢這會兒終於明白了過來,他之前隱隱有些懷疑,現在真正證實了,徐賢一時間甚至有些緩不過來。

徐二太太急切的想解釋什麼,徐賢難得冷靜的咬著牙開口道,「你閉嘴,若是搜不出來,我自是信你,若是搜得出來…」

若是搜得出來,徐賢沒有說,但王氏和徐心蓮卻都是瞬間灰敗了臉。

整個徐府在吵吵嚷嚷了將近半個多時辰後,終於結束。當婆子們從牡丹院搜出不少首飾,布匹後,徐賢終於火冒三丈的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甩了王氏一個巴掌。

王氏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劉氏等人皆是大驚出聲。徐賢暴怒下下手極重,王氏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她不可置信的瞪著徐賢,徐心蓮尖叫一聲,那婆子卻又補了一句,「五小姐的房間也搜到不少。」

所有話頓時卡在喉間,徐心蓮感覺的到屋內衆人所有人都一齊看向自己,徐心蓮僵硬的對上徐賢的眼神,徐賢有震驚,還有毫不掩飾的失望。

徐心蓮眼圈一紅,當即已經哭了出來,徐賢心中微微一動,卻不再像往日一樣會哄著女兒。

蘇長宇站起身來冷冷道,「徐府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徐賢一張老臉今日算是丟的乾乾淨淨,惱羞成怒,再也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待下去,當即甩袖離開。

大房一家今日看足了戲,這會兒若是再待下去實在不妥,此時也起身告辭。徐子俊離開時似乎有話要說,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走了出去。

徐老太太此刻也沒了爲王氏做主的心情,看也不看已經癱軟的雪芮道,「這丫頭連夜打發出去找個小子配了!」站起來對王氏道,「文卿丟的所有東西,搜出來的全部收回來,收不回來的,丟了多少你便賠多少,想來王家也不會缺這些銀子。」罷了又冷聲道,「自明日起,你便在牡丹院念念經,不必出來了。」

王氏如今已經說不出一句話,她的臉頰疼的發昏,卻又被徐老太太下一句話瞬間驚醒過來。

徐老太太說王家不會缺這些銀子,那擺明了是不許用徐家的銀子。

別人不知道她卻自己知道,當初蘇文卿的這些東西,頂好的留著,其他的卻已經賣了出去,合起來至少也要兩萬兩銀子。

她外邊的鋪子,一年也不過幾千兩銀子…還有最後,老太太這分明是奪了她的管家權。

王氏只覺得天旋地轉,徐老太太卻是不想再看見她,「今兒已經晚了,你也回去歇著。心梅,自明日起,便跟著春蠶學學賬本。」

根本未曾提過徐心蓮。

徐心梅還未曾反應過來,徐心蓮倒是先止不住的哭了,徐老太太不耐煩的讓人將王氏徐心蓮帶出去,這才疲憊的對蘇長宇道,「如此,你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