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如果沒發生,即便之前已經有所瞭解,也是不能真正明白的!
比如一念之前對楊建傑因戰不利,導致前線緊張,而且周圍城鎮居民四散,可以當做日後對敵的“堅壁清野”戰術。
當時龍天駒只以爲楊建傑必敗無疑,所以一念纔打算日後朝廷可以據堅防禦。可當楊建傑自知難以挽回,轉而去和夷狄聯手。可夷狄卻不通權謀,只在乎即得利益。
楊建傑雖然向夷狄投誠,可夷狄正是因爲他纔會久攻不下,損失慘重!既然他們不會爲長遠利益考慮,又豈會不趁機向楊建傑報復?
楊建傑連連失利,再遭重創,拼了老命才和幾十個親信逃出一條生路。
而夷狄大軍以爲朝廷內亂,十數城空空如也,毫不顧忌的揮軍直進。但在四大總兵練手的合作攻防之下,夷狄進攻不力,後方補給又難以維持,不得不連連敗退。雖暫時還沒馬上撤軍,但也不過早晚的事了。
可雖是如此,經過英雄會一番攪弄,天下早已亂軍四起。有些見朝政恢復,也漸漸解甲歸田。可有些已經稍成勢力的,難免因眼光距離而野心萌生!
這其間,藍濤曾傳信一念,說太子打算請一念入朝輔政,但他知道一念絕不會答應。可太子雖未責難藍濤,暗中仍幾次派人借巡視災地爲名,登門拜訪一念,結果自然全被擋駕。
直到變成較爲安定,留下一名總兵屯守,另外兩人到處平叛,鄭安國則受命回都任職,順便許假探親。
據鄭安國所說,本來龍天駒是要和他一起來的,可聽說龍耀庭突然去世,因此只好先趕回家去奔喪。
龍雲天聽說父親去世,心裡自然不會好過。可一來家中並未送信報喪,顯然嫌隙未除。二來兒子處境正在艱難,作爲父母也不願此時離他而去。
鄭安國此時已是當紅人物,回來探親自然少不了地方官紳的巴結。好不容易應付過去,家人坐下平平穩穩的吃飯,唯一身份稍覺尷尬的,也就是林梅君了!好在他倆關係畢竟已是公開的秘密,大夥也都不言自明。
可世上偏偏又這麼一種人,他們無論爲人品行,其實都絕說不上不好。可卻時常會在不恰當的時候掃興,讓人忍不住心裡厭煩!
“哥!其實這次太子派人召我回去,還希望你可以和我一同前往。太子已經許諾,只要你願意入朝,一國相權必定雙手奉上。”
聽了他的話,除了鄭梧桐年紀還小,不大懂事,每個人臉上都顯出不悅之色!
龍清荷手下捅了捅丈夫腰間,皺眉斥責:“一家人難得一起吃頓安生飯,快快活活的多好,你幹嗎還非放不下什麼朝廷?”
鄭安國聽了臉色一正:“小荷,你這話可不對了!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既然爲官在朝,當然萬事都要以國家爲先,豈能只圖一己安樂?”
龍雲天夫婦此時臉上已頗爲陰沉,龍清荷一時只是心急,卻實在不知該如何提點自己這個死心眼兒的丈夫!
一念本就料定他此番回來必然會有太子的傳話,只是沒想到此人真的已經如此愚蠢,偏要挑這個時候!但既然事已至此,索性把話說明也罷!
“小荷!你也不用怪他,畢竟他一向如此!再說若非他這耿直性子,當年我也不會千里迢迢送你與他成親。不過一碼歸一碼。安國,於私你是我妹夫,大家同桌吃飯,一家歡聚。於公你是官,我是民。你有你的職分,我有我的自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說的沒錯。但我從沒受過朝廷一文錢的俸祿,也不打算爲他們效力。人各有志,這件事你以後再也不用說了!”
鄭安國聽得緊皺眉頭:“哥!以前你不肯爲國出力,你覺得朝廷奸佞當道,我雖不贊同,但也體諒你必然還有自己的使命!可如今太子勵精圖治,朝政大有可爲。且天下百廢待興,正需要有識之士傾力輔助。此時你仍要獨善己身,只圖一己安樂,恕小弟實在難以接受!”
一念聽了淡淡微笑:“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皇帝也好,太子也罷!奸佞當道,或勵精圖治,這些全都與我無關!我只是對當官和朝廷沒有興趣,你能不能接受,我也一點不會往心裡去!”
鄭安國聽他如此“冥頑不靈”,當即看向龍雲天滿臉正氣凌然:“岳父大人,您爲人一向公正仁善!兄長如此自私自利,不顧大局,難道您就不管不問,任他自流?”
龍雲天本來就從不喜歡這個女婿,此時更覺厭惡,當即冷冷說:“我兒子有他自己想幹的事,外人有什麼資格多嘴多舌?再說了,好的,壞的,到今天不也全都是他皇帝一家子搞的?他們心血來潮想怎麼就怎麼,除了簍子想找我兒子頂缸,憑什麼?我兒子欠他家的?還是我欠他的要父債子償?”
鄭安國聽得一臉茫然!雖說翁婿關係一向不怎麼樣,但龍雲天畢生仁慈善心,治病救人,岳母也是賢良淑德,所以他對二老向來還是很尊敬的!
可如今,鄭安國心裡不免覺得這龍家父子都未免太不可理喻!即便做好事,也都只是爲了以及私心好惡,全然沒有國家天下的遠見大義!
但此時在場實在沒有一個人回去考慮他什麼想法,即便妻子龍清荷都賭氣看也不去看他一眼。
飯後,一念心裡已經考慮了很久,當下看向父母:“爹、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二老聽了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一念拉住身邊林梅君的手微笑說:“我和梅君的事其實大家早已心照不宣,本來我們兩個也並不是執着虛套的人。可是我想來想去,梅君的爺爺畢竟年事已高,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她有個歸宿!所以我想趁這陣子清閒,和梅君成親!”
諸人聽了他的話都不由一愣!林梅君確實並不在乎什麼名分,但想到爺爺,心裡也是難免有些哀傷!
至於龍雲天夫妻,兒子要成親,當父母的自然只會高興,何況面前這個兒媳婦又是方方面面都無可挑剔的人才!
“若是你真能成親,爹和娘也算此生無憾了!不過林姑……梅君啊!我龍雲天愛子之心與天下父母無異,但也絕不會願意兒子拖累別人!清一的處境想必你比我們更清楚,所以此事你或許還需要多多考慮才行……”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縱然林梅君並非俗人,此事也不免略感羞澀!
“成不成親,其實我的確並不在乎!反正我早已決心與他生死與共,世俗名分何必在意?”
龍雲天夫妻聽了心裡不由得即高興,又傷感!兒子得妻如此,必定宿世福分深厚!但此時此刻就是成親,幸福的日子又還能有多久?
“梅君對清一如此情深意重,我們做爹孃的真是即高興,又感激!不過,此事我覺得還是要先去和林叔叔商量一下。無論兩家向來的交情,還是這畢竟也非小事,該有的禮數總得盡到才行!”
林統又能有什麼意見呢?一念何等人也?有他做女婿還要奢望什麼?況且孫女兒自己是心意已決,根本無法轉圜,老人又豈是今天才知道?
雖說兩家商定,但一念還是提出一切從簡。只有兩家至親,一起吃頓飯禮成便罷了!大夥也都明白他的顧慮頗多,與其出亂子確實還不如順順當當的辦成爲好!
鄭安國和一念話不投機,本早想離開。只是礙於情面,等婚禮一完馬上就說要回帝都。根本也沒有人會在乎他去留,即使龍清荷也表面說是想照顧父母,可其實心裡對丈夫的不滿已經頗多。
總之,一念的心事只有她自己心裡真正明白!對他來說,婚姻只是個形勢而已!如果不是考慮到林梅君今後的人生,他這次恐怕就算能活着打敗敵人,甚至再過上幾十年都不會想到什麼成親的事!
現在,他只是希望把自己可以給林梅君的一切,全都給她。如果命運對自己還算稍存憐憫,除了對自己會難免有所埋怨,她今後的人生應該可以順利繼續下去。
對他的心事,此刻並沒有第二個人能明白!而林梅君自己,自從決心與他生死與共之後,早就習慣了一切順其自然。雖然覺得這場婚禮有些多餘,但想到雙方的親人,或許這也的確是彼此可以給他們留下的,最好的回憶了!
可很多事終究不只想象的那麼簡單,決心並不能保證情形環境全不會改變!而由此造成的痛苦,往往引發一些讓人非常難受的現實。可在當事人若干年之後回想起來,悔恨原來並不會無疾而終!
但這種表現並不是悲劇唯一的脈絡,所以人們真正瞭解到這一點的時候,很不幸!往往正是下一次原本可以避免同樣悲劇發生,但卻並沒能及時醒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