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己爲所爲皆力己

只爲以藏書撐門面掩飾自己的目不識丁,那麼書架拜訪雜亂至少說明主人突然心血來潮想讀書的可能性很低。

既然不識字卻突然想用筆,但卻又沒留下隻言片語,而且擱筆顯然倉促,可以想象是執筆人被突然打斷了當時的思緒!

龐正軒爲人雖然有些自命不凡,但至少還是具備更多有點的一位,還算值得尊重的江湖俠士!而他立足江湖最可依仗的,就是家傳絕學雲波掌。

這門掌法的厲害之處在於招式飄忽詭異,雖屬於外家功夫,但柔和仙道內勁使掌力變化莫測,在江湖上也是一門罕見的絕技。

此時人們看到書案底部的左掌倒印,加上右手倉促擱筆正可以說明這間書房裡曾經發生了一件很突然的事。否則起碼這張價值不菲的上等紅木書案,龐正軒沒理由閒極無聊以之練習掌力吧?

一念的結論雖然帶有明顯的諷刺意味,但已經沒有人還想和他爭執了。因爲此時此刻有些事已經可以想象,按照一念的推測,龐正軒死前已經知道自己會遭受危險,可是以其聲望和身手竟然因爲懼怕不敢宣之於口,足見兇手絕非等閒之輩!

而在其正準備留些遺言以備不測的時候,卻只留下了一個足以說明事態嚴重的掌印作爲提示,一方面說明他心知對手的厲害,害怕會連累到家人。同時說明他既不是被引出書房,也不是被強行帶出書房,而是自知無法掙扎而自己走出去的。可是對方卻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他的屍體運回來,而偌大的漫雪山莊裡竟然沒有一個人有絲毫警覺,更加凸顯了兇手的可怕!

對於一念的推測,人們一時也想不出太多反對的理由。

龍遊天尋思半晌問:“按一念大俠所言,即便都是真的,但首先並沒有十足證據說明龐莊主的確是死後被移屍回來。然後,龐莊主以及之前的衆位高手之間也並沒有什麼特別聯繫,他們的死因卻爲何都是一樣的?最後,即便一切都真的如閣下所言,那兇手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麼?”

一念聳聳肩無所謂說:“何必着急?人死都死了,又活不成了。至於兇手,只要真有那麼個人也總是跑不掉的……”

沉了一會兒,一念掃視在場:“龍大爺的問題,我想從後往前反過來試着解答?”

“請!”

“首先,如果一切真如我所料,兇手是在尋找什麼東西,那麼死者的身份其實無關緊要,彼此之間是否真的有什麼特別關係也並非關鍵。而這一點之所以還只是推測,只是因爲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罷了……”

這個答案基本等於沒說,但也確實算是說明了答案。

“然後,龐莊主的遺體雖然沒有明顯的傷痕,但他表情凝滯,雙手十指也明顯僵硬,說明他本身的確意識到了自己的死亡。我想,其他十幾位死者的情形大致如此!”

見他看向自己,花清風點點頭表示沒錯!

“是!除了死者的突然和連續,我們之所以認爲他們並非正常的壽終正寢,就是因爲每位死者的表情都非常嚴肅,不像是在無意識情況下死亡的。可是,死因卻終究無法斷定!”

“要說明死因,先要知道他們如何會死!”

顯然並沒有人明白一念這句話的意思,而他也沒打算就此賣關子:“死去的十多位無一庸手,但憑屍體可以看出他們都是在並沒有經過反抗的情況下被殺,而他們既然意識到自己要死卻仍只是做出細微的關節活動,說明他們在死前很可能都已經被控制住了行動。”

“江湖傳聞一念大俠武功神妙莫測,但龐莊主也有數十年的修爲,一身本領非同小可。想要制住他的行動,閣下認爲可能麼?”

“當然可能!”

“哦?願聞其詳……啊……”

龍遊天一聲驚呼!衆人詫異的發現一直在自己實現之內的一念,此時不知怎麼已經莫名其妙的到了龍遊天身側,但在場衆多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他是如何行動的。

“相信衆位都聽說過五蘊琴音吧?”

龍遊天此時驚魂略定,心裡不由對江湖傳聞一念的身法玄妙詭異暗暗讚歎!

“五蘊琴音乃是仙界絕頂秘術,除了南海慈航仙齋,江湖上似乎只有英雄會的曹二當家精於此道,難不成……”

不等他說完,一念輕輕搖頭走到書房正中央:“五蘊琴音是五種不同音律的總稱,慈航仙齋的確是此術所傳,但如今已僅餘其三。曹二當家精通的也只其中一種,可能夠控制人言行心神的怨煞妖弦,卻是邪派秘傳。”

聽他這麼說,人們心裡都不由一震!十年前魔神出世,邪派突然公開向正道宣戰。幸好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英雄會站出來與邪派形成對峙局面。但十年來凡是各門派單獨與邪派交手,正道無一例外都處於劣勢。因此如果一念的話往深一層去想,就很可能是邪派已經開始由公開的挑釁轉向了暗中行使陰謀詭計了。

喝止了人們的竊竊嘀咕,龍遊天滿臉嚴肅看着一念:“閣下可知此事的嚴重性?若無十足證據,豈可輕言?”

一念無所謂的笑了笑:“我只是按照常理推測,有證據的話我幹嗎還在這推理呢?”

正像沒人可以像他一樣輕鬆,他也絲毫沒有別人的嚴肅擔憂!

“五蘊琴音雖然可以控制人的心神和言行,但卻並非殺人利器。所以如果我沒猜錯,龐莊主應該是被人用移穴法殺害的!”

“移穴法”是一種仙道千年前就已經被禁用的法術,此法可以將人身穴道或經脈移位,使人體氣血運行出現異化至死。而移穴法只是以施法人自身功力施展,所以一段時間之後死者斃命身體就會恢復如常,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外表更加沒有絲毫的顯露!

正因移穴法如此陰邪,所以正道仙派早已明確禁止修煉。但邪派中人不受此限制,因而如今目標的指代似乎更加明確了。

“最後,如果兇手真的是精通五蘊琴音和移穴法的人物,那麼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屍體運回這裡也就並不奇怪了吧?”

好久,在場沒有一個人再開口,因爲誰都不知道事情該如何了結!如果兇手真的出自邪派,那麼這件事已經不再僅僅只是漫雪山莊,或者其他那些死者的私仇而已了,更加可能牽扯整個武林正道,甚至是仙界門派。

而對於人們疑問這一切推測的可靠性,一念只告訴他們,推測就是將現有線索加以事實化,但並不代表就是事實。

畢竟合理的解釋未必會被合理的表現出來,又憑什麼要求沒有證據的斷言一定要是準確無誤的呢?

“五位!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無論事實與否,既然已由此可能,在下都要儘快回報家父,以及向英雄會說明。至於多位高手的死因,以及兇手,還要多多勞煩五位辛苦了!”

“這倒沒什麼,我這人向來簡單,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但我可只是收了查案的錢,不管報仇的事啊!”

“閣下之意是……?”

“就是說,就算有一天我面對面看着兇手,也只是把他們的身份告訴你們而已。只要他們不妨礙到我本身,殺再多人也不干我的事!”

當人們被一念的推斷漸漸折服,開始對他感到可以信賴的時候。一剎那,不久之前他不理人們如何急切,只顧自己數錢的一幕又浮現在了人們的眼前,反映出的怨恨也明白無誤的躍然臉上。

可是,那一切對於一念來說都是可以視而不見的。畢竟如果沒有他,人們還是隻能像沒有沒頭蒼蠅一樣無所適從。那麼他既然已經解除了矇蔽人們的迷霧,並且會把事實真相查清,又憑什麼還要求更多呢?

而經此一次,身爲當今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龍遊天心裡深感這個一念的確是名不虛傳!

正逢此正道危機之際,若是可以將他引向正途,豈非正道,乃至天下蒼生之福?

然而,以此人所表現出的冷漠、淡然,龍遊天估計之際一番心意恐怕只能是明月空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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