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終於認清了世界和個人的關係,決定忠於自己的那一刻起,一念爲善,一念爲惡,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組織他!
因爲他已經明白,無論世界如何變遷,無論天塌地陷,自己終究無法改變必將到來的命運宣判!
一念,被命運玩弄的蒼生之一,他曾在遭受巨大痛苦之後希望逃避命運,可笑的是那時候他心裡甚至一星半點都沒有想過命運究竟是什麼!而如今,誰也沒法說他已經走出了和命運的羈絆,而他只是暫時放棄了抗爭的意志而已!
事實上,說到底“命運”只不過是人在經歷過“求之不得”以後的一種安慰罷了!古往今來真正能爲命運編織出一套完整謊言的人畢竟沒有幾個。而在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上,一念之間的爲善,爲惡,又有誰可以判斷對錯?
看着他們走向東勝神州,神女對一念只有一個忠告,那就是“放下,還有機會!”
但一念並沒有乞求,也不會再去抗爭,甚至他都沒想過自己究竟要放下什麼,又還有什麼樣的機會!他只是覺得要以自己現有的力量,去做可以做到的事而已……!
東勝神州!一個完全感覺不到半點人世間浮誇氣息的地方,但並不荒蕪,卻也非堂皇富麗!非人世,卻令人感到人世豈非正應如此?一種無法訴諸筆墨,只供自省的世界,每個人的企盼,每個人的求之不得,如此而已!
直到此刻,一念的心裡幾乎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緊張,卻也感覺不到半點自信。除了對林梅君莫名的好奇無法遏制的越來越重,他甚至感覺不到這個世界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存在。
誰也捕捉不到時間的概念,只能聽憑道路的延伸。即使被阻在寬廣的峽谷,人們在已經無法再邁出下一步之前都沒能馬上做出反應!
“這就是千虺深淵了吧……?”
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林梅君,一念心頭難以不覺得奇怪!因爲他心裡對林梅君的好奇雖然越來越濃,可另一種信任卻也同時越來越堅定,這恐怕不是沒有經歷過的人可以瞭解的感受!
峽谷雖然極其寬打,但憑藉諸人御劍功力也並不爲難!可卻沒想到,肖望來才一祭起仙劍,尚沒來得及行動,仙劍已經毫無憑依的直直墜落下去,任憑肖望來如何施法召喚,也都無濟於事。
諸人眼見面面相覷,一念往下俯瞰,只見谷中青芒閃爍,剎那瀰漫開來,直到整個谷口都完全被一片青黑色的帳幕充斥。
“虺乃劇毒之物,且生性兇殘暴虐,將它們馴養在此恐怕就是爲了防止有人通過!”
看了他一眼,晁威皺眉問:“清一!你當年周遊白狄舊址,不是曾經降服過一條兇虺嗎?”
“師兄!當年那條虺充其量不過百十年道行,而且就那一條我還使勁了能耐。可此處號稱千虺深淵,而且估計都不是尋常泛泛,豈能同日而語?”
晁威一想也是不錯,心裡更感着急!賢智雖爲出家人,可性子一向急躁,此時大爲不耐:“咱們不如就集中功力打開個缺口,大夥一塊衝過去不得了?”
“你沒見肖師兄仙劍結果如何?這千虺深淵的毒障,別說是你我血肉之軀,估計就是天界衆神恐怕也未必能抵擋得了!”
“那難道就沒辦法了?”
賢仁和師弟自小一起長大,同吃同住,同修煉,可彼此的性格卻是截然相反!
“師弟何必着急?龍師弟才智超絕,早已成竹在胸。否則適才聽了那位神女的指點,他豈會毫無請教便貿然來此?”
淡淡一笑,一念默運法術,空中頓時炫彩閃爍。“轟隆”一陣巨響,層層濃雲內若隱若現的出現了盤旋舞動的五條神龍,正是五龍山莊家傳絕學“五彩應龍”大陣!
剎那間,五色神龍施展神威,天際水、火、霹靂大作,千虺深淵中咆哮洶涌,即便百萬雄兵戰場廝殺恐怕也沒有如此聲勢。
突然,一念指揮五條神龍衝入深淵,其間勁氣澎湃,以致諸人立足不穩,只能連忙後退躲避威力。
看着那谷口的炫光萬丈,洶涌激盪。即便諸人都是仙凡高手,平生卻也未曾見過如此陣勢,奈何豈能不大大的吃驚?
“想不到,五彩應龍竟然有如此威力,真不明白五龍山莊怎麼會甘心蟄伏凡塵武林那麼久!”
聽了沈承所言,花清風微微一笑:“五彩應龍雖然厲害,可有史以來能真正施展全部威力的,除了創出此法的先人,恐怕只有一念一個人了!”
他這話雖然並無佐證,但卻是足以讓人信服的理由!而五彩應龍雖然厲害,可這一番激鬥也足足用了半個時辰!峽谷中聲響漸歇,光彩逐漸暗淡。肖望來施法召回了飛劍,卻感到劍身靈力幾乎耗盡,不免對千虺深淵更加忌憚!況且此間也是天山派本門至寶,自己從小呆在身上愛如性命,傾注了數不盡的精力修爲。如今變成這樣,讓他怎能不心疼?
眼見千虺深淵已經暫時平靜下來,一念當即使天柱劍化作長橋桁架峽谷。諸人一行走過往下看也看不到什麼,更可見這千虺深淵實屬深不見底了。
爲防意外,諸人就此一路御劍疾行。很快就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正要繼續前進,突然海面上狂風大作,巨浪滔天,竟硬生生將諸人打回了岸上。
諸人面面相覷,此時除了一念和林梅君,每個人都被海水溼透。而此時對林梅君感到好奇的,也就不再只有一念一個人了。
畢竟一念修爲深湛是衆所周知的,天下可與之相比的不過寥寥而已。可林梅君身在反間武林,而且向來並無很高名氣。但此行所見她頗多出人意料之處,現在更顯示出了這等人所難及的本事,豈能不讓人驚訝?
“哼!我一向自認爲修爲已不算弱,至少同輩罕有人比。可如今看來,反間武林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聽出他話中猜忌,林梅君一聲不吭,輕輕垂下頭,臉上顯有哀傷之色。
如此一來,倒讓一念心裡忽感無措。他本來只是想借機試探林梅君口風,卻沒多少猜忌之心。可沒想到這麼句半開玩笑的話竟然惹出她這麼傷心,還真是始料不及。
而其他人雖然也同樣都心裡疑惑,但相處多時大家對林梅君都頗有好感,況且人家本事好畢竟是自己的事,跟別人有什麼相干?因此見林梅君傷心,看向一念諸人臉上都露出責怪之意!
一念討了偌大沒趣,自己也有些尷尬,當即凝目往大海深處看去:“這恐怕就是燭龍之海了……?”
他話音一落,海中忽然生出一片巨大的漩渦,從中緩緩升起一個人面蛇身的怪物。眼看着怪物頭頂一道火焰烈烈,整個軀體已出海面數十丈,可也纔不過露出少半個身子。
再看其面貌,四四方方一張大臉,赤發金目,劍眉長髯,倒是個忠正長相。只是神情頗不友善,也許是因爲把諸人當成了來犯的敵人!
一念不願多生事端,上前拱手還沒來得及開口,那怪物一眼看到他突然滿臉怒色對着他把頭一伸,頭頂火焰立刻向他撲來。
一念見了大驚!忙運功在身前佈下防衛,但火焰極其猛烈一下將防衛擊碎。無奈之下一念連忙祭出天柱劍連連揮動,才勉強將猛烈火焰斬斷。
怪物驚訝的“咦”了聲,語氣雖然的確是體現了意外本意,可聽在諸人耳朵裡卻彷如雷鳴一般!
“你這等邪物怎麼會手持天柱劍到此?”
一念開始就已想到這怪物大概就是“燭龍”,當即倒劍拱手:“在下無憂派弟子龍清一,此來是因爲妖界時常肆虐凡間,危害蒼生,因而希望可以暫時封印四聖獸杜絕妖界肆虐,避免其與人間不肖之徒勾結,還望大神能行個方便!”
燭龍聽了緩緩點頭,忽然巨大的身體在一陣紅光中消失不見,而主人面前岸邊卻多了個紅袍老者,上下打量此處,看着一念的臉上充滿了懷疑。
“你就是龍清一?”
“正是!”
似乎還有些猶豫,但轉念沉思之後,燭龍臉上露出一種切齒的獰笑!
“好!好!好!原來如此,老夫數千年被冤屈於此,本以爲此仇永難再報!今天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正是上天給了老夫洗雪沉冤的千載良機啊……”
諸人聽得大爲詫異!只見那燭龍突然大嘴一張,成片成片的火焰鋪天蓋地向一念砸過來。任憑他修爲多高,此情此景也必然是來不及防備了!
眼見無數火焰就要撲到,一念根本來不及深思,只能緊咬牙關準備全力一拼。
突然,斜下里一條人影竄出來徑自擋在一念身前。火焰轟然壓下,將兩個人分毫不露的埋在其中。但只瞬間猛烈的火焰忽然莫名其妙的憑空消失,再看其中兩人,竟然都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