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警官很快就趕來收拾現場,現場的車痕明顯,就算我想瞞過洛言白那一段也不可能,雖然我也沒打算瞞。我如實說了所有的事情,和我的決定,吳警官依然什麼都沒點破,只回答了我一句“你做的對”,並讓我見機行事。
我依舊按照原定計劃去見趙春麗,不過速度可能要快一點了,洛言白出事的消息一旦傳出來,我作爲“白嫂”還在外面晃盪就太說不過去了。我得先裝着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然後接到通知再火急火燎地趕去醫院。
見到趙春麗,她已經給我準備好一套用來換的衣服,我在車裡換好了,纔跟着她上樓。
她塞給我一張電影票根,給我說了我今晚的行程,我們先一起在她家吃了晚飯,然後又一起看了電影,電影散場後約了同事一起吃燒烤,總之時間排的滿滿的,我不可能會出現在警方的抓捕現場。
至於那場交易,對沒錯,我賣貨給常宏了,可誰規定我一定要到場交貨,那邊不是有我們的人嗎。至於花蛇,我也不知道半路會殺出這麼個程咬金去和常宏搶東西。
我知道這樣顯得很刻意,一看上去就是我做了個套出賣常宏,區別就在於我出賣常宏是道上的內部矛盾,而我是臥底,那就是敵我雙方階級矛盾,這是兩碼事,定義不一樣結果也不一樣。雖然免不了又是一番風波,但水攪得越混,纔會讓人看不清那池底是金魚還是鯉魚。
在洛言白沒出事前,所有的安排都是這樣的,順理成章合情合理,哪怕有破綻也都是“順理成章”的破綻。
趙春麗還不知道洛言白的事情,她單純覺得我身上血跡不過是抓捕現場沾染上的,我也沒告訴她,她不需要知道這麼多,事多擾心反而容易壞事。
這分鐘我反而有點能理解吳警官了,原來他也是這麼看我的。
一整個晚上我都抱着手機心神不寧,迫切地期待它響起,我想要知道結果,洛言白安全與否,事情泄露了與否,周時到底怎麼跟喬森交待……我現在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剝離在外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做不了,而只有這通電話才能將我拉回去,無論事情朝着哪個方向發展,只有我回去了才能繼續面對。
可是越期待,就越落空,直到整場聚會散完,我回到了家,都沒有任何人通知我。
我掐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嘗試着打了洛言白的電話,沒有人接聽。這越發讓我焦躁,可我依然要裝着冷靜,不能四處找人,因爲我平時就是這麼對洛言白的,他愛回來不回來,我此刻要是突然找起他來,反而顯得奇怪。
我開始後悔,我以前幹嘛不扮演一個黏人的女朋友呢,至少現在讓我有足夠的理由去四處追問。
我從天黑等到天亮,等到東方破曉,實在按捺不住又給了周時打了電話,結果連周時都沒接。我反而沒那麼慌了,我開始想象,或許周時已經把實情脫出,他們已經知道我真實的身份對我避之不及,我再也不可能聯繫上他們之中的任何人,然後在某天的路邊,突然冒出來個人一刀捅了我,並對我說“你這個該死的臥底見鬼去吧!”
這個想象中結局突然讓我感到一陣悲傷,而這悲傷的原因並不是因爲我死了,而是我意識到我可能到死也見不到洛言白了。
就在我思維飄忽的時候,門鈴突然想了,我衝在王阿姨之前去開了門,門外站着的是喬森。
好吧,終於來了。
喬森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你昨晚在幹嘛?”
“睡覺咯。”提到這個詞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因爲我昨晚一晚沒睡,沒想到我開口第一句就是撒謊。
“睡覺之前。”喬森言簡意賅。
“幹嘛,你一大清早跑到我家來就是想關心我睡覺前都幹了些什麼?”
“行了葉小姐,不要和我演了,你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他目光似箭。
我和他對視數秒,笑道:“你是說我把貨賣給常宏嗎?在這種關頭,大堆東西壓在手上出不去,多留一天就是多一風風險,既然有人願意接手,幹嘛不脫手呢。”
“哼”喬森冷笑“你只是單純賣貨給他?”
“不然呢?”
“那貨款呢?”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糟了,錢已經全被繳獲了。本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既然交易出了事,那沒收到錢也是理所應當。問題在於,我一直裝着漠不關心的樣子,我自己談了一場生意,如果說我人不到場還能勉強說得過去,可連貨款都不關心,未免太奇怪了。
我真是太大意了!昨晚爲什麼沒想到這一點!這本是我主動去詢問這件事的好機會,也不用被動地等到現在……人真是一着急就全亂套了!
但也不是沒法說,事已至此,乾脆順水推舟:“我又不管賬,我只負責談生意,至於怎麼交貨怎麼拿錢,那不是我的事。”
“所以你連交易現場都沒去?”
“是啊。”我點頭。
“你承認了?”
“這有什麼不能承認的,有誰規定我談了生意我就一定要到場嗎?”
“可是常宏去了。”
“噢,他還親自去啊,看來他一點都不放心我,怕我坑他還親自跑去驗貨。”我佯裝無奈地笑笑。
“你沒坑他嗎?”喬森沉了臉色,厲聲道“這麼小的買賣,常宏也親自到場,還那麼巧就撞上條子,你想說這都是巧合嗎?!”
我迎上他的視線,沉默良久,收了臉上的笑意:“所以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真是奇怪啊,巧合也好陷害也罷,他常宏出事你着什麼急呢?”
“葉一謹!”他逼身上前“你最好不要給我耍花招!那花蛇你要怎麼解釋呢?你和常宏的交易爲什麼他會摻和在裡面?!”
“這難道不該是去問他麼?他花蛇要做什麼我有什麼本事控制得了,他都能當着你的面拔槍動刀,完全不把你和沈老闆放在眼裡,你覺得他會聽我的話,我叫他去跳陷阱他就去嗎?!”
“你!”喬森眼裡燃起憤怒,一手攥起我的手腕,用力道“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喬先生,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別忘了你親口對我說的那些話,就算是我設計了花蛇,那也是經你授意的不是嗎,別現在出了事不好交代了,就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沒錯,我是討厭不聽話的手下,可是我更討厭內鬼!”喬森手間更是用力。
“這麼大的名頭我可背不起,喬先生要是有證據就拿出來,或者直接一槍斃了我。”我一口氣說完,看喬森反應,他沒說話,只是狠盯着我,顯然他心裡只是有疑慮,他並沒有拿到什麼實證。
其實對於喬森這種人來說,殺個人不是什麼大事,就算誤殺沒什麼大不了,他纔不會是那種在乎“真假”的人,用句經典的話來說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不能錯放一個”,他之所以還能和我廢話這麼半天,不過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或許是覺得我還有用,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我猜不透,但至少眼下我是我安全的。
我舒了口氣,又道:“花蛇的事真的只是意外,我沒想到他會跑出來搶東西自己撞槍口上,再說了,你好好想想,他已經賣過我們一次,又當着你的面和我們撕破臉,我還怕他壞我的事呢,怎麼敢泄露給他知道,我自己也奇怪,他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這次交易的。”
喬森看我半晌,最後負氣甩開我了的手,道:“最好是這樣。”
他停了停,又問:“不過我很好奇,你爲什麼突然要對付常宏?”
“常宏怎麼算也是我們的對頭,明面上不敢造次,但暗地裡沒少給我們使絆子,我除掉他不過是給我們清路。”我頓了頓,接着道“或許我這樣說會冠冕堂皇一點?”
“那實際呢?”
“私仇,相信楊妙晴和我的冤仇你也知道了吧,當年她佔着自己是常宏的妹妹沒少欺負我,現在我好不容易攀上個大哥怎麼能不報復她?這事也不算突然,早就在我心裡了,只不過現在時機剛好,洛言白摔了那麼大個跟頭,所有人都在看笑話,常宏也不例外,你看楊妙晴不是又藉機到你面前來踩我一腳了麼?她巴不得我死,我更巴不得她死。”
“你報復心倒是挺強。”
“那換做你呢?你會放過她嗎?”
喬森冷嗤一聲,沒回答我,他低頭想了想,才問:“那洛言白呢,他昨晚在哪?”
“我還想問你呢,他一晚上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爲他和你在一起呢。”
“你真不知道?”喬森擡眼看向我,滿心狐疑。
我搖頭:“如果你見到他那麻煩告訴他一聲,我很生氣,他完蛋了。”
喬森將信將疑,他思慮了一會兒纔開口道:“那還是你自己去跟他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