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會錯意了,我不是你要激怒你。”我笑道“這麼說吧,我沒你那麼偉大,可以看着他們幸福,相信你也不想讓楊妙晴跟晟浩初這種……這種滿口謊言還出軌過的爛人在一起吧?”
他眉心一擰,看向我:“你想幹什麼?”
我雙手伏上桌面,湊近他:“讓我來一次性解決這一切吧,你已經無能爲力了,你再也幫不了楊妙晴了,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麼境地,不如讓我來幫她脫身,順便推那個爛人一把,怎麼樣?”
他猶豫着,再次問我:“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想推妙晴一把,反而贏回你的小白臉呢?”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真的覺得警察那麼無能嗎?你犯這麼大罪,和你同個屋檐下的楊妙晴卻可以快活自在的在外面勾搭小白臉,你覺得這一切是誰的功勞?”
李鵬緊抿着嘴巴,還再遲疑。
“你真以爲是你的功勞啊?你一人攬下了所有的罪責就可以了?罪名這種東西不是你想背就能背的。”我壓下聲音,緩慢說道“我能拉她一把,也能……”
我故意留了個白,像他笑道:“你說是吧?畢竟她可不是一點干係都沒有噢。”
“你!”李鵬語調上很生氣,但他眼裡顯然沒怒意“你算是在威脅我嗎?”
“得了吧李鵬,你也說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你的感受我最能理解。楊妙晴是你的神也好,是你的佛也罷,但你從來就沒有怨恨過這個把你帶入深淵的女人嗎?我欽佩你對她的付出,可她不是清白的,她沒資格享受着你用生命換來的自由,她難道就不該爲她所做的一切付出點代價嗎?哪怕只是一點點?”我加重了語氣。
李鵬終於鬆懈了:“你打算讓她怎麼樣?”
“那要看你的意願了,她可以不必陪着你下地獄,但總要付出些代價的。”我說。
李鵬慢慢點了下頭,說道:“我想見她。”
“我會讓她來陪你的。”
李鵬泄了口氣,眼光飄向攝像頭,小心地問我:“你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沉而緩慢地點了下頭:“如果我不能保證,我又如何敢和你說這麼多。”
“大王,這個人負責幫我們聯絡貨,我不知道他具體叫什麼,我只知道他姓王,大家都這麼叫他。如果你能找得到,你可以去找找看這個人。”李鵬回想了一下“我和趙琴琴算一搭,一般來說都是趙琴琴負責從大王那兒拿貨聯繫人,我負責送到點,錢都不經我的手,新元酒店那天,趙琴琴剛從大王那兒拿了貨,我們等着消息往下送,就讓你們逮了。”
“那楊妙晴是知道的?”
“她知道,她知道的比我多,陷得也比我深。”
“那爲什麼不讓你和楊妙晴一搭呢?”
李鵬苦笑着搖頭:“我還不夠格和她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妙晴已經爬到哪一環了,我在裡面幫他們跑腿那麼多年,也只見過大王幾次,都是和趙琴琴一起,我負責望風等在旁邊,就那麼遠遠看見過,話都沒說上過一句。”
“這麼說,你是知道怎麼聯繫大王的?”
“我們只能等他聯繫,但趙琴琴告訴過我一個聯繫他的方法,他在莊村回遷小區701裡有一套房子,平時也沒人,如果有事要找他就送一份新晨日報紙過去,往門縫下塞進去,他看見了會聯繫我們。”
“他怎麼聯繫你們?”
李鵬搖頭:“他沒有直接聯繫過我,都是聯繫趙琴琴,我也不大清楚,好像他們的聯繫方法也一直在變。不過……也不總是大王在負責我們,有些時候也是妙晴直接跟我說的。”
“再多,我也不知道了。”李鵬頓了頓,擡起手捧住臉,顫抖着聲音自嘲道“妙晴什麼都不和我說,有時候我勸她,她就說她已經陷得太深出不來了,只是讓我幫幫她,幫完了一次還有下次,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嘆聲氣,自語道:“是,我也拿了不少好處,幹這個來錢快也從沒出過什麼紕漏,一回生二回熟,慢慢我也就不怕了,所以我也麼資格去怪她,我不怪她。”
說完這些,他放下了手,雙眼有些通紅地盯向我:“你能把她帶出來的,對吧?”
李鵬的神色讓我感到很心酸,在過去很長的時間裡,我們都以爲將楊妙晴拖入深淵的人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反過來的。
我忍不住有點同情他:“李鵬,說實話,我們倆也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也許我不該這麼說,但我真的不明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爲着她着想,怎麼說呢,你對她的愛,我無法理解。”
李鵬長嘆一聲,向後靠去,整個癱在椅子上,仰望着灰白的天花板,道:“有些事,慢慢就習慣了。”
我突然想起念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回家的路上,楊妙晴的髮卡掉河溝裡去了,那是冬天,灌田水的河溝積滿了淤泥,看不出深淺。李鵬想都沒想就跳下去幫她撈了,他就那麼一小丁點人,陷在泥溝裡很快就看不出人影了,我跑去叫來大人,才把他救上來。
他被救出來的時候,凍得脣色發青,渾身直哆嗦,還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大人都以爲他頑皮,把他責罵了一頓,他就任由着打罵也不說半個字的緣由,他甚至連撒謊都不會,就犟着一股勁捱打。
那倔強的臉龐,在他日後陪伴妙晴漫長的時光裡,出現了無數次,和高年級學生打架、和社會人員打架,不管他打不打得過,只要妙晴受了委屈,他就義無反顧的衝上去,最後攬下所有的罪責。
其實我還記得那個掉在河溝裡的髮卡,李鵬找到了,他第二天洗得乾乾淨淨,帶回學校還給了妙晴。不過妙晴再也沒有用過,我記得妙晴是那麼和我說的,她說“這髮卡一大股子糞水味,不要了。”
也許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人和人在一相遇的最初,他們所處的角度所站的位置,就已經決定了這一生他們會如何相處下去。
可能愛久了,真的就習慣了吧。
我站起身和他道別:“那我先走了,有機會再來看你。”
“不用。”他繼續癱在椅子上沒有別的動作“但……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得到……我都希望你能來告訴我一聲。”
“好。”我答應他。
他沒再說話,我出了審訊室。
吳警官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但看他的樣子他已經在外面聽了很久。
“不錯啊葉老師。”吳警官見我出來,笑着迎了上來“你要是第一次就這麼審那得省多少事。”
“看來你都聽到了?”
“不多不少,正好聽見了關鍵部分。”吳警官拉過一把椅子招呼我坐下“對今天李鵬的招供,你怎麼看?”
我就着坐在了吳警官對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是指真假的話,他今天所說的都是真的,沒有一句假話。”
吳警官神色卻有些異常,他似乎並不認同我,卻又不直說出口。
“那葉老師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吳警官問。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吳警官是覺得今天套出來的那些線索沒用嗎?”
“倒也不是這麼說,關於大王這個人吧,自然應該去查一查,但是吧我估計是查不出什麼了。”吳警官直搖頭。
“怎麼說?”
“像他們這種人,風聲緊得很,下線都被抓了還能不跑?李鵬招供出來的那間房子估計早就空了。”
我心裡沉了一下,吳警官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可總得有些什麼蛛絲馬跡吧。”
吳警官擡手拍了下我的肩膀:“你把事情想得太容易咯,年輕人。”
我無言以對。
如果大王這條線真的沒用了,那突破口就只能是妙晴了……我沉思了一會兒發現吳警官也正盯着我,他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不如說他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
爲什麼?爲什麼早在李鵬還沒有招供的時候,他就認定了妙晴纔是突破口呢?
想到這兒,我突然發現他身上的疑點也很多,第一次在監控錄像裡,是他要我找疑點,我找出洛言白,他卻又說沒問題。第二,就是今天藍博事件,他的人爲什麼也攪合在裡面?
說他信任我吧,卻又處處對我設防,可要是不信任我,爲什麼又非要讓我蹚這趟渾水呢?
我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滿臉溝壑身經百戰的老警察了。
“我看我還是再去找楊妙晴談談吧。”我說出了他想聽的話。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保持聯繫,有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
我離開看守所,出門叫了輛車,直往莊村回遷地去,我沒有改變主意,而是我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的。現在的情況,且不說楊妙晴願不願意見我,就是見了又怎樣,她以前都不說,現在還能跟我坦白不成。
何況莊村那麼大一個線索,說放就放,未免也太過奇怪了,說什麼人早就跑了,跑了就不查了?怎麼可能,這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作風!聯繫上這件事,我懷疑關於洛言白的背景,他也根本就沒去查,或者說,他早已知道了……所以不必查…… wωw●тt kд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