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世後,向南砰地關上了臥室門,心情煩躁地把自己扔到牀上。他隱隱感覺林夕今夜有些不對勁,離開不只是說說,像是要跟他來真的。
但是轉念一想,離家出走這種事兒她以前也不是沒幹過,哪次不是繃不住了就回來了。這麼想着,他心情稍微平復了些,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第二天他去上班,林夕睡到中午纔起來。昨晚和他談過之後,她幾乎就沒怎麼睡着,到天亮才迷糊過去。
人說愚昧就是重複相同的事,卻希望得到不同的結果。所以以此推論,她留在向南身邊十年,對他好,包容他,理解他,都換不來他對她的愛,那麼顯然她再留下去,也不可能得到不同的結果。更何況,他不把心門打開,她根本無計可施,倒不如試着離開。
從牀上爬起來,她稍微洗漱了下,就打電話讓邵孟來幫她收拾東西。
邵孟聽說她準備搬走,而且語氣平靜,像是慎重考慮後做的決定,不是以往那種賭氣行爲,心裡竟鬆了口大氣。他趕緊去往林夕所住的套間,進門時看見她,不由一愣,她臉色發白,眼底發青,似乎有些虛弱。
果不其然,林夕接着就連打了兩個噴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昨天淋了點雨,有點感冒。”
邵孟眼色一沉,大步走上去,擡手試了試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跟着就按住她肩膀,將她推到客廳的餐桌邊坐下。她額發溼漉漉的,像剛洗完臉,所以他猜測她起牀沒多久:“還沒吃飯?”
林夕點了下頭:“好像不怎麼餓,又急着收拾東西搬家,就沒弄吃的。”
邵孟開始挽袖子:“不能不吃東西,會餓壞身子。” 說完就大步流星地朝廚房走:“給你煮碗麪,很快。”
片刻後,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麪就端上了桌,上面還滴了幾滴香油,灑了些切得細碎均勻,綠油油的小蔥花,碗沿上搭了一雙木筷。
邵孟站在她身邊,臉上冷硬的線條此刻無比柔和:“吃吧。”
林夕微微笑了笑:“謝謝。” 手上拾起筷子,夾起幾絲麪條往嘴裡送,剛到嘴邊,就覺得胃裡翻了一下,有什麼東西要涌出來,她停住筷子,皺起眉頭,壓抑着即將要來的乾嘔。
邵孟察覺異樣,擔心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夕壓着自己的胃搖頭:“沒事兒,估計是昨晚涼到了,有點想吐。”
說完她把那夾面硬塞進自己嘴裡,好歹是人家特意爲她做的,一點不吃也不大好。
哪裡想到食物一入口,胃裡就跟掀起了驚濤似的,酸液狂往上涌,她趕緊捂住嘴巴,衝到衛生間裡亂吐一陣。
邵孟緊跟在她身後,一手替她撩着長髮,一手有節奏地拍着她的背。待她吐完,他接一杯清水讓她漱口:“好點了嗎?”
林夕沖洗乾淨口腔,這才點點頭。
“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邵孟還是有些不放心。
林夕拿毛巾擦着嘴角,搖頭:“應該沒什麼事,待會兒喝點胃藥就好。”
“……” 邵孟猶豫片刻,試探地問:“你確定是涼了胃,不是別的什麼?” 她好像是聞到食物的味道之後纔想吐的。
林夕一怔,大家都是成年人,她自然懂得邵孟的暗示。只是向南從來就沒打算過讓她受孕,每次歡愛完他都是射在體外,根本不可能有懷孕的機會。
跟着她想起什麼,眼皮猛然一擡,他喝醉酒在玄關要了她那次,沒做保護措施……
不會,那麼湊巧吧……
仔細算一算,她的經期的確推遲了幾天,爲謹慎起見,林夕還是選擇去一趟醫院。
做完血檢拿到結果後,她眼眶微微有些泛溼,手掌不由自主地撫上小腹,來回輕輕摩挲,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笑意。雖然這裡還很平坦,但是裡面已經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孕育,她現在是——媽媽了。
幸福撲面而來,如此突然,她不禁有些想哭。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她曾經想象的那樣,男孩像他,女孩像她。
邵孟站在她身邊,神色複雜地注視着她,只見她垂着眉眼盯着小腹,瞳仁上有一層水霧,卻淡淡地笑,神情仿若雲朵般柔和,他不由心下一沉,看樣子,她是打算留下那個孩子。
但是那樣一來,她和向南不就永遠都糾纏不清了?
輕咳一聲,他打斷她的遐思:“這件事,要告訴他嗎?”
林夕這才從美好的幻想中回過神來,臉上的笑意一寸一寸,慢慢收斂,安靜良久,她才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眉眼間滿是憂愁。
她本來都打算離開了,沒想到卻意外來了個孩子。若是不告訴他,似乎有些不公平,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享有知情權,但是告訴他的話,他會想要這個孩子嗎?會因此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想到這些,她只剩嘆息。
因爲這個意外,林夕搬離盛世的計劃暫時擱淺。她想,至少應該跟向南好好談過懷孕的事之後,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在等他回來的間隙,她下意識地拿平板電腦搜索起懷孕初期的注意事項。因爲肚子裡有寶寶,她感冒也不敢隨便亂吃藥,邵孟便給她熬了些薑湯,又去菜市場拎了只老母雞回來,燉給她養身子。
向南回來的時候,就聞見整個屋子都瀰漫着一股濃郁的雞湯香,不由一怔。他還以爲按照她的性格,白天就應該已經離家出走了,怎麼還在?
想到這裡,又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什麼要滾出他的生活?不過都只是說說,一時的氣話而已,她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他。
從玄關拐到客廳,向南看見林夕和邵孟兩人坐在餐桌旁,一邊吃飯,一邊在聊着什麼,神情很是輕快柔和。下一秒,她看見他,表情就僵硬起來。
兩人無聲地對視片刻,林夕下意識地從位置上站起來,微微笑了下,似是想緩和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柔聲問道:“吃過飯了嗎?”
向南點了下頭,視線不爽地掃過邵孟,又落回到林夕臉上:“不是說要走嗎?怎麼還帶着別的男人在我家裡吃飯?”
林夕咬了咬下脣,並沒迴應他的嘲諷,離開餐桌,筆直地朝他的方向走去,邵孟立即起身,緊緊地跟在她身後,黝黑的劍眉倒掛着,盯着向南的瞳仁中燃着兩團怒火。
向南眉梢一挑,冷笑,奇怪,這個跟班有什麼立場生氣,這是他的房子,沒攆他出去就算客氣了,難道還說都說不得?
“那個……” 在向南身前站定,林夕不安地擡眼望向他,有些艱難地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纖細的指尖掐進掌心,因爲擔心他的反應,她手心竟緊張得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向南個子比林夕高出一大截,居高臨下地睥睨她,看着她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嘴角往上一挑:“該不會是你又打定主意不走了,要在我這兒繼續賴下去吧?”
被他這麼一冷嘲熱諷,林夕就再也無法直視他了,視線跌落下來,滑過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時,頓了頓,他手上捏着一個牛皮紙袋,紙袋上赫然印着:李周律師事務所。
林夕的眼神逐漸黯下去,這家律師事務所她知道,圈內很有名,主打離婚官司,而且爲達目的不折手段,什麼轉移婚內財產,偷拍跟蹤陷害使絆子,完全沒有底線。一般的老百姓請不起他們,客戶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
不用說,這肯定又是爲了幫溫暖。仁恆的財政被她掐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考慮漫長而又麻煩的法律途徑。但是起訴離婚,一旦官司開打,以傅夜司的名氣肯定會造成不小的轟動,到時候媒體掘地三尺,不知道會不會挖出在背後支持溫暖離婚的,竟然是仁恆的主席。
想到這裡,林夕苦澀地牽起嘴角,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她懷孕了,他肯定不會要這個寶寶,他還等着去解救那個陷在水深火熱中的溫暖,哪裡會有精力考慮她們母子,哪裡會願意被她們牽絆住,與其聽他親口說讓她去打掉孩子,不如什麼都不講。
向南見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紙袋發愣,下意識地往身後一藏,催促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林夕深吸口氣,重新昂起頭來,淺淺笑道:“也沒什麼,就是我的房子找了人在做清潔,所以今天暫時沒搬成。我今晚會先去酒店住,剩下的東西等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再找人過來搬走。”
Wшw▪ ⓣⓣⓚⓐⓝ▪ co